孟紹原整理了一下衣服,緩緩從船艙裡走了出來。
上海!
“孟主任,所有人都準備好了。”
甘寧過來,畢恭畢敬地說道。
三十名特工已在外麵等候。
這些,都是重慶特工訓練班培訓出來,孟紹原精心挑選,和他一起回到上海的!
“孟老板!”
當看到孟紹原出現,在馬岱、許諸的帶領下,所有特工一起叫道。
“這裡,是上海。”
孟紹原毫無表情:“這裡不再是大後方。你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來上海。演一出好戲給我看看!”
“是的,孟老板!”
依舊是沒有絲毫遲疑的回答。
“老板,您的帽子。”
孟紹原接過了黑色的禮帽,戴好:
“走,出發!”
這裡,是上海。
現在,是1938年!
孟少爺,回來了!
帶著新鮮的血液回來了!
三十多個人簇擁著他,踏上了上海的土地!
……
上海,國際飯店。
孟紹原並沒有立刻回到總部,而是住進了國際飯店。
驟然來了這麼多人,夠葛經理忙一陣的了。
門鈴響了。
“進來。”
“孟主任。”
孔川博閃了進來,隨手把門關好,又驚又喜:“您終於回來了?接到電話,我還有點不敢相信呢。”
“坐吧。”孟紹原讓他坐下:“彙報一下情報。”
“是。”
孔川博立刻把孟紹原不在上海時候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事無巨細,一點不敢疏漏。
“嗯,表現的都不錯。”孟紹原還是比較滿意的:“尤其是吳靜怡,乾掉挺進隊,刺殺潘黛嬌,很好。”
“隻是……”孔川博遲疑了一下:“最近有人對吳助理還是很有意見的。”
“哦,為什麼?”
“吳助理更改了您臨走時決定的無差彆暗殺計劃,該主要刺殺日特為刺殺漢奸,改無差彆刺殺為重點刺殺。很多人都有意見,尤其是季雙和趙昌樂,認為您製定好的計劃一點都不能改動。”
“胡說八道。”
孟紹原不暇思索脫口而出:“我臨走前製定的計劃,是根據當時上海局勢而定,現在局勢變了,難道還一成不變的執行到底?日本人又不是傻子,肯定會做出應對,再加上他們控製了上海,對我們而言局勢會更加惡劣,臨時調整計劃沒有問題。
從我刺殺赤木親之開始,中日雙方就已經開始爭鋒相對,你殺我一個,我殺你一個,寸步不讓。工部局的那些外國人,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肯定要出麵乾涉的,我們不能既對付日本人,又要和工部局作對,真那樣的話我們在上海就很難生存了。”
尤其是孔川博剛才彙報的,刺殺漢奸高繼文,犧牲四個特工,僅僅將其打傷,這就開始表現出自己的力量太分散了,而且經過連月刺殺,自己的手下已經進入到了一個疲勞期。
必須要進行調整,除了計劃上的調整,大部分的特工的身心也都需要進入到調整期。
在此決定下,吳靜怡做出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
“孟主任。”其實,孔川博並不想說的,可還是說了出來:“如果說這些僅僅隻是矛盾,不過,吳助理有可能叛變投敵。”
“什麼?”
孟紹原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你再說一遍?”
“我知道這麼說不合適,但是吳助理的確有叛變投敵的可能。”孔川博大著膽子說道:“有人親眼看到吳助理和日本海軍特務機關‘對滬研究辦公室’工作執行處處長狩野弘和私底下見過麵,而且不止一次。這個所謂的工作執行處,主要任務就是策反我們的特工。”
荒謬,實在是太荒謬了。
孟紹原在臨行前,把工作交給了吳靜怡,就是因為對於她的信任,可現在居然說她會叛變投敵?
不過,對吳靜怡的這個指證,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尤其是吳靜怡接觸的人,還是日本方麵負責策反軍統特工的。
這就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我知道了。”孟紹原沉默了一會:“盧正方,野本介之,西山會社,還有那個高繼文,本來各有各的目標,現在調整為主要刺殺盧正方。嗯,我知道了。去把這些人的資料拿給我。”
“好的,孟主任。”
等到孔川博一離開,孟紹原拿起電話:“接工部局警務處……接警務處長辦公室……嘿,索爾拉特斯先生,你想念我了嗎?”
……
辛克萊爾進入房間,就和孟紹原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孟,你終於回來了,啊,我真的非常懷念你。”
“好了,我們是老朋友了,這種虛情假意的話就沒有必要說了。”孟紹原開門見山:“現在上海的局勢你比我更加清楚,工部局準備什麼時候正式乾涉?”
“已經開始乾涉了。”辛克萊爾表情嚴肅:“格林伍德爵士在12月底正式離任,現在由莫耶斯先生擔任工部局總董。工部局一致認為,這個階段,你們和日本人鬨得太凶了,已經讓公共租界變成了戰場,血流成河,嚴重威脅到了公共租界的安全。
工部局先後約見了中方的周偉龍,以及日方的鬆本仁繼、萬田義男等主要負責人,嚴厲的警告他們,必須結束現在的流血局麵,否則工部局將不得不出手,采取強硬手段,徹底恢複租界的秩序,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有對你的人提出警告,你知道這是因為你的關係。”
孟紹原點了點頭:“我還有多少時間?”
辛克萊爾一怔,隨即醒悟過來:“這取決於你還要殺多少人才會罷手。”
“殺多少人?我會殺很多的人。”孟紹原冷笑一聲:“不過,辛克萊爾,目前,我還會再殺四到五個人,然後,我會暫時讓我的人保持一定意義上的和平。當然,這種和平能夠維持多久我也不知道,甚至是否可以開始,也都取決於日本人。”
“那麼,你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辛克萊爾很快就回答道:“十天後,莫耶斯會再次約見中日雙方主要負責人,進行最後攤牌,同時,我也接到了命令,會對你們的人進行一些抓捕,起到警告作用,以促使談判能夠順利進行。”
在上海公共租界,對於中日特務機關的爭鬥,工部局一直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除非當鬨到了不可開交地步,死的人太多了,工部局才會出麵調停。
而這個時候中日雙方才會消停一段時間。
但是要不了多少時候,戰火又會重新燃起,進入到一個新的循環。
工部局采取的就是得過且過,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辦法,他們也很清楚,要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根本是不可能的。
孟紹原心裡有了底:“我知道了,所以我所有的行動,都需要在這十天裡完成。辛克萊爾,時間太緊張了,我需要你提供給我一些幫助。”
“你的要求,我總是會滿足你的。”辛克萊爾想都沒想:“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願意幫你抓捕那些日本特務,可惜,這隻是我的夢想而已。說吧,孟,你需要我提供給你什麼幫助?”
“明天上午,會有兩名巡捕,送一個受傷的犯人到公濟醫院。我需要全套的巡捕服,證件,手銬。”
“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親自給你送來。”
“那就交給你了,我親愛的朋友。”
……
吳靜怡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夜裡10點了。
她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從中午到了現在,一點東西都還沒有吃過,早就已經饑腸轆轆了。
丈夫孩子都去了香港,一個人在家,真的非常孤獨。
他們在香港還好嗎?
吳靜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來到了窗口。
掀開窗簾看了下,馬路對麵停了一輛轎車。
她笑了笑,又合上了窗簾。
那是趙昌樂的手下,派來監視她的。
自己是軍統上海特彆辦公室代理前敵總指揮,手下居然派人來監視自己?
吳靜怡不怪他們。
就算這些人對自己再有意見,最起碼,對孟紹原還是忠心耿耿的。
他們是擔心自己會叛變嗎?
今天,她又去見了狩野弘和,一出門,她就發現有人在那監視自己了。
沒有關係,他們做他們認為正確的事情,自己,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有人拉響了門鈴。
吳靜怡一驚,這麼晚了,誰還會來?
她急忙掏出了手槍,從二樓下來,俯身在門邊聽著。
這次,不再拉門鈴,而是一緩二急的敲門聲。
那是暗號。
吳靜怡並不放心,低聲問道:“誰?”
“我。”
那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吳靜怡一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收好了槍,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沒錯,門外,是那張熟悉的臉龐:
孟紹原!
孟紹原回來了!
他終於回到上海了!
頓時,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在吳靜怡的身上出現。
她打開了門,可是臉上毫無表情:
“孟主任,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這麼晚了。”吳靜怡看了一下時間:“你來我這做什麼?”
“我來找你睡覺。”
“什麼?”吳靜怡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孟紹原非常認真的又說了一遍:“我來找你睡覺。”
“啪!”
吳靜怡一個巴掌重重的扇到了孟紹原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