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第三天的時候,殷汝耕就將一百萬日元的支票送來了。
對於權力的渴望,完全能夠蒙蔽一個人的雙眼。
騙子啊。
自己真是一個大騙子啊。
孟紹原滿意的收好了支票。
盧溝橋,中國軍隊依舊在進行著最頑強的抵抗。
日本接連三次要求談判,其實這隻是在為增兵贏得時間而已。
到1937年7月25日,陸續集結平津的日軍已達6萬人以上。
日本華北駐屯軍的作戰部署基本完成之後,為進一步發動侵華戰爭尋找新的借口,又在7月25日、26日蓄意製造了廊坊事件和廣安門事件。
26日下午,華北駐屯軍向第29軍發出最後通牒,要求中國守軍於28日前全部撤出平津地區,否則將采取行動。
宋哲元嚴詞拒絕,並於27日向全國發表自衛守土通電,堅決守土抗戰。
同日,日軍參謀部經天皇批準,命令日本華北駐屯軍向第29軍發動攻擊,增調國內5個師約20萬人到中國,並向華北駐屯軍司令官香月清司下達正式作戰任務:
“負責討伐平津地區的中國軍隊。”
血戰平津已再所難免。
7月26日晚,日軍向通縣保安隊下達作戰命令,明日淩晨,配合萱島聯隊,向駐紮在通縣新城南門外29軍143師的一個營發起攻擊。
接到命令的張慶餘,立刻把情報通報給了孟紹原。
當日下午5時,“櫻木花道”孟紹原來到了通縣保安一總隊。
川島芳子再度邀約一總隊顧問渡邊少佐共進晚餐,為孟紹原提供了便利。
孟紹原一坐下來,發現邊上的茶幾上有一副嶄新的撲克。
歐克究竟是誰發明的?
意大利人說是威尼斯人,法國人說是自己。
然後中國人說南宋時期就有撲克的雛形了。
其實孟紹原覺得這樣的爭論很荒唐,又不是要去申請非物質遺產,何必為了一種娛樂工具的起源而爭來爭去的呢?
“起事迫在眉睫。”當聽張慶餘彙報了情報,孟紹原手裡把玩著撲克牌:“你們準備怎麼做?”
這個時候的張慶餘、張硯田、沈維乾三人,對這位孟主任是極為佩服的。
他居然和日本人混在了一起,而且看那些日本人的態度,對他非常尊敬,甚至還給他開出了特彆通行證。
憑借著這張特彆通行證,孟紹原摸清楚了日本守備隊兵營裡全部的工事、軍事配備情況,為起事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這些做特工的,真的不得了。
這是張慶餘最直觀的感受。
自己在通縣那麼久了,守備隊兵營進去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能夠進去,一旦在某個地方稍有逗留,總會遭到日本人的大聲訓斥。
可孟主任呢?
這才短短幾天,竟然全部弄清楚了。
在他麵前,一定不能丟了保安隊兄弟們的麵子。
張慶餘在那稍作沉吟:“我的意思是,現在還有一些準備工作沒有完成,不到正式起事的時候,日本人的命令,不能不聽。
我們奉命埋伏在舊城南門及東總屯擔任截擊任務,29軍撤退的時候,我們準備讓開一條路,對空鳴槍,放炮。”
“好!”孟紹原停住了手裡的動作:“中國人不打中國人,29軍的兄弟們一旦遭到合圍,處境將會非常困難,必須讓他們安全的撤離。不過,你們這麼做,日本人一定會發現的,要做好遭到報複的準備。”
“我們明白,孟主任。”張慶餘很快回答道:“如果遭到了報複,也正好給起事提供了一個借口。”
“那成。”孟紹原站了起來,順手把撲克牌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我繼續去監視著日本人,起事,最遲不得超過29日。”
通縣保安隊的起義,已經無可阻擋。
現在,是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川島芳子邀約的渡邊少佐,依舊在親善公寓的飯店裡吃飯。
孟紹原到的時候,兩個人正在那裡聊的火熱。
“櫻木君。”
一看到孟紹原,川島芳子立刻殷勤的打起了招呼。
櫻木君?
渡邊少佐一怔。
難道是最近在通縣大受歡迎的櫻木花道?
川島芳子一介紹,才知道果然是此人。
渡邊浩夫,29歲,未婚。冀東自治政府保安隊一總隊顧問,少佐。
當他知道了麵前坐著的這個人,就是炙手可熱的“櫻木花道”,讓他非常興奮,而當孟紹原開口說話,渡邊浩夫更加的高興了:
“櫻木君是京都人?”
“是的。”孟紹原每次說到日語,總會想起自己的那位日語老師山下由梨愛,你說日本人和日本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我是長浜的。”渡邊浩夫趕緊說道:“我和櫻木君可以說是同鄉了。”
長浜是緊鄰京都的一座小城,都在琵琶湖邊,說是同鄉一點都不為過。
沒想到,孟紹原隻是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那笑中,甚至還帶著一絲譏諷。
渡邊浩夫一點都不奇怪。
京都人那是出了名的傲慢,從來都不認為長浜和京都有什麼關係,在他們的眼裡,緊鄰自己的長浜、彥根、近江八幡都是一些“農民”。
“櫻木花道”如果和自己表現出親切那才奇怪呢。
不過,渡邊浩夫並不在乎這些:“我曾經駐紮在京都過,啊,我記得那裡的‘三代木彌兵衛’,那裡的料理,我曾經吃過幾次,終身難忘。去年我回國探親的時候,還專門去了一趟,那天,是老板前鬆隆元四十歲的生日,好多京都的大人物都去了,我沒有能吃到,真是遺憾,真的太想念了。”
還好,在教授自己日語的時候,山下由梨愛還專門給自己講過京都的風土人情,以及著名的景點、建築、老字號。
這其中就有“三代木彌兵衛”。
這是一家把料理做到極致的飯店,大約在中國的嘉慶年間就有了,一直做到現在。
京都的達官權貴,總是喜歡去“三代木彌兵衛”吃飯。
差不多,就和南京的馬祥興一樣吧。
而且這一代的老板的確是叫前鬆隆元。據說此人少年時就在廚藝上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三十歲就掌管了“三代木彌兵衛”。
還好啊。
孟紹原心裡特彆感激山下由梨愛,可是臉上卻是一臉的漫不經心:“是的,三代木彌兵衛,那是京都的驕傲,我來支那前,就是在那裡吃的飯,如果你下次去京都,可以直接去找前鬆隆元,無論那裡多麼擁擠,櫻木家介紹來的人,一定會給你留個位置的。”
渡邊浩夫一怔。
一絲狐疑之色從他的眼神裡一閃而過。
怎麼回事?
他的表情沒有瞞過孟紹原。
為什麼渡邊浩夫會出現這樣的神色?
是自己哪裡說錯了?
孟紹原仔細的回憶了一下剛才說的話。
沒有任何的破綻啊?
渡邊浩夫忽然說道:“櫻木先生,川島小姐,今天這頓晚飯吃的非常高興,明天還有作戰任務,我要先回去了,請你們慢用。”
不對,不對,一定有問題。
孟紹原心裡沒來由的開始緊張起來。
肯定有什麼地方出現疏漏了,第六感這種東西雖然虛無,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現在,孟紹原就出現了第六感:
有危險,而且是巨大的危險。
“櫻木先生。”川島芳子微笑著說道:“看起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了?”
“是的。”孟紹原恢複了平靜:“川島小姐,我覺得你可以離開通縣了,這裡看起來並不是特彆的適合你。”
這是他們之間約定的暗號。
通縣保安隊即將起義,川島芳子可以把這份情報送出去,耽誤兩天再讓她的上級知曉。然後撤離通縣。
“好的。”川島芳子叼上了煙嘴:“櫻木先生,祝你一切順利。”
“謝謝。”
孟紹原回答的有些敷衍。
自己到底哪裡出問題了?
渡邊浩夫的那個表情。
究竟意味著什麼啊?
……
“親愛的哥哥……我已經完全適應了京都帝國大學的生活,我會好好努力的……啊,你知道嗎,前幾天,三代木彌兵衛的老板前鬆隆元死了,是去遊覽琵琶湖的時候,失足落水淹死的,真是悲傷的事情啊……聽說京都好多人都去參加了前鬆隆元的葬禮……”
這是兩個月前,渡邊浩夫在京都帝國大學上學的妹妹給他來的信。
前鬆隆元死了!
可是,那個“櫻木花道”卻說:“如果你下次去京都,可以直接去找前鬆隆元……”
他才從京都來的,居然不知道前鬆隆元死了?
這個人有問題!
孟紹原也是倒黴催的。
他的回答其實沒有任何問題的。
他知道“三代木彌兵衛”,也知道“前鬆隆元”。
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而最大的問題是:
前鬆隆元居然淹死了。
就在兩個月前。
孟紹原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掌握到這份情報。
這個時代,可沒有電視裡播報的即時新聞。
一個飯店老板再有名,死了,頂多也就是當地的報紙出一份訃告而已,難道還能傳到中國來?
就連山下由梨愛也都無法知曉。
所以,孟紹原出現了一個足以把他置於死地的致命疏忽,一個他無法用人為的方式控製的疏漏。
他陷入到了巨大的麻煩之中。
“我是渡邊浩夫,我要求立刻見到細木繁機關長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