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生殺一念
————
“軍門回府!!”休屠府府衙,一隊隊甲兵陣仗陳列,衣甲簌簌作響,一位副將一馬當先,踏馬府衙門前,一口真勁凝於丹田,沉聲喝道。
“軍門回府!!”一位位甲兵虎背熊腰,分列於府門左右,黑色的衣甲,一個個棱角分明,帶著雍涼特有的彪悍,齊聲大喝。
“軍門回府!!”從外到裡一層層呼喝聲,片刻間響徹府邸內外,通傳正堂輔室。
“籲!籲!籲!”在府邸衙門門前,王太初一勒韁繩,馬蹄猛然一頓,迸射一點點火星,腳下一點馬鐙,身子一動翻身下馬。
“軍門,”早在府衙門前等候著的副將,連忙躬身接過王太初手中的韁繩,動作極為乾脆利落,衣甲錚錚輕響一下。
要知道,王太初自任休屠軍軍門以來,可是對戎狄發動了不少大戰,每一戰都殺的人頭滾滾,著實是震怖戎狄與涼州兩境。其凶名一度能止小兒夜啼,壓得戎狄不敢冒犯其威,鐵血煞氣橫壓涼州十府八十九縣。
十載涼州軍門之職,讓王太初在許多涼州大豪眼裡,儼然成了洪水猛獸一般,其凶威之強盛,軍法之嚴苛,幾乎不弱於四平四安等輔國大將軍。
便是以這一位本來殺伐無算的副將,都隻能噤若寒蟬的侍立一旁,不敢有著絲毫的懈怠。
踏!踏!踏!在一連串緊密的腳步聲中,一位位身穿甲胄的將領,自府衙門內走出,足足有一十二位之多。每一位都是氣機渾然,周身神竅迸發,一舉一動間充斥著凜然剛陽之氣,最少都是踏入參演神變的修行人。
這些鎮將都是接到王太初將令,馬不停蹄從涼州各府趕來,因此都有些風塵仆仆。
“軍門!!”一十二位鎮將紛紛拱手一禮,麵上一片肅然,同時喝道。
“嗯,”王太初頷首點了點頭,當先一步踏入府衙,十二鎮將在其後亦步亦趨,緊緊的跟在王太初的身後,一陣陣甲葉碰撞聲,整整齊齊的回響著。
在一陣壓抑的沉默中,穿過府衙回廊,直入府衙正堂,王太初端坐上首主位,看著麾下的十二鎮將,語氣間頗為平淡,仿佛不似火燒眉毛一般,直指問題所在,道:“如今,休屠各地縣衙的情況,到底如何了?可是將各府亂賊,都給彈壓住了?”
此時此刻的王太初一臉的平靜,眸子中猶如一潭幽水,著實是難以想象到就在不久前,王太初接到涼州軍情時,悍然將剛剛俘虜的數千狄人坑殺的暴怒。
在王太初眼裡,涼州是他經營十年的基本盤,涼州後方生亂,簡直就是在掘他的根基,這是王太初所不能容忍的。
畢竟,王太初自幽州起家,在戰場上幾度沉浮,經曆不知多少腥風血雨,才有著如今西涼軍門的位置,豈能任人攪風攪雨。
固然,以王太初今時今日的修為,本身已經不同有多麼重視涼州。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霍亂涼州,讓涼州遍地烽火,明顯就是沒有將他這一位軍門放在眼裡,這才是最重要的關節所在。
王太初可以不在乎涼州,但卻不能不對這些反賊的挑釁,也當作看不見。
站在右側第一位的鎮將,沉聲道:“稟軍門,自日前河關、首陽、鄣縣、襄武、臨洮、氐道,七縣生亂以來,末將急調四方駐軍彈壓,至今已殺賊首三十二人,黃賊五百六十一人,大致控製住了局勢。”
“控製住了局勢了?”王太初眉頭一皺,似笑非笑道:“不見得吧……本座一路所見,看見的聽見的,可不似壓住了賊勢。”
“黃賊可不易對付,太平教的人可都是屬狗皮膏藥的,一旦被他們貼上,不撕下一層皮來,他們可不會善罷甘休。”
“太平教,黃天老祖,至高黃神,哼……”王太初不疾不徐的念叨著,最後輕輕的哼了一聲,眸子中寒星閃爍,殺機驚心動魄。
王太初口中所念叨的,正是太平教的教主黃天老祖,以及太平教的精神信仰黃神。根據大周官方了解的情況,太平教徒也將黃神,稱之為太乙中天黃帝,是一尊極為詭秘的教派。
根據太平教的教義所載,黃神不僅是開天辟地第一神,更是第一人祖,是太平至高神祇,其地位至高無上,超乎先天神凰之上,是世間至高無上的主宰者。
當然,先不說太平教的黃神,有沒有太平教吹噓的一般偉岸。隻是對於太平教的這些邪說,中土大周朝廷方麵的態度,一直都是施以最嚴厲的打擊,對於異端邪教的容忍,也從來都是低到零點。
但是,太平教的存在是必然的,無論是任何世界,無論是低武,亦或是高武,曆朝曆代都免不得,都有著類似於白蓮教、真空教一般,以造反為己任的教派。
便是中土大周這般紫敕世界的霸主,有著數十尊天人神魔鎮壓國運,也隻能任由太平教尋隙興風作浪。
以朝廷官府的強力,雖能壓得住太平教一時,可是壓不住太平教一世,每過幾十上百載,太平教都要死灰複燃一回。而且每一次死灰複燃,都要掀起一場大亂,讓大周朝廷為之頭痛不已。
這一位鎮將低頭,道:“目前來看,各路黃賊的勢頭,確實是被鎮壓下去了。”
王太初若有所思,手指輕輕敲擊著公案,道:“鎮壓下去了?隻憑著地方駐軍,就將黃賊鎮壓下去了,州城的軍情司怎麼說?可是已經將黃賊暗中的圖謀,都給查清楚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王太初麵上冷笑不止,道:“一連策反七縣之地,好嚇人的大收筆,這還隻是休屠一府,其他九府也處處烽煙,要說黃賊沒動用真本事,可不會有這般的迅猛。”
“這些黃賊不在中原攪風攪雨,跑到咱們這邊疆之地,要說隻是為了給朝廷添麻煩,何至如此大費周章,非要在咱們這涼州地界上生亂?”
“莫非,是看吾涼州州府,不如幽州一般有鎮國精銳駐紮?”
正堂中的十二位鎮將,一個個麵上冷然,顯然也是對太平教在涼州搞事,也感到由衷的憎惡。
十二鎮將大半都是涼州的本地戶,太平教危害的正是他們的利益。
在大周軍方中有著明確定論,軍門以下的武職,本州本鄉人可以擔任。可是一旦擢升軍門,為了防治地方形成割據勢力,無論是調任哪一路軍,都必須外調其他州府,而不能在本州本鄉統兵。
因此,太平教的亂象,可是觸及了幾位鎮將,乃至於身後宗族的切身利益。
太平教的每一次動亂,朝廷方麵都不會手下留情,不殺個十室九空,朝廷方麵絕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隻是涼州是通商重地,以人流稠密著稱,經此一遭重創,想要恢複往日的境況,就不知要多少年月了。
看著幾位鎮將或白或青的臉色,王太初幽幽道:“太平教如此猖獗,所圖不小啊!”
“以太平教現在的動作來看,吾幾萬休屠軍還能壓得住,可若是太平教的幾尊太上長老,也在涼州露出蹤跡,才真是出了大事。”
幾位鎮將麵色一變,顯然是想到了這可怕的後果,呢喃自語:“這……咱們涼州,距離戎狄如此近,戎狄虎視眈眈也就罷了,如果太平教真把主意打在這裡,弄不好就是潑天大禍!”
“太平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真的在涼州起了事,把涼州父老禍害了,吾等都有罪耶!”
大周軍製,五甲一伍,十甲一火,五火一隊,二隊一營,三營一衛隊,三衛一都,三都一鎮,一軍十二鎮!
雖然在大周八百萬將兵中,作為涼州第一戰力的休屠軍,固然不如四鎮四征、四平四安,這一十六支鎮國大軍,但也是鎮國大軍之下,大周一百零八路大軍中的佼佼者,可是對太平教徒還是有幾分戒懼的。
休屠軍戰力天下罕有,同為大周一百零八路大軍,彼此間的戰力相差極為懸殊。而且涼州與戎狄接壤,雖非幽州一般的前線戰場,但也要時時調動,人員戰力自然是頂尖。
可是正麵沙場對決,與太平教這般邪教作祟終究是不同的,太平教黃天老祖可是赫赫有名的神魔中人,放眼中土大周難逢敵手。太平教的麾下高手如雲似雨,若不然也不會在鎮國大軍的數次圍剿中,依舊跑出來攪動風雨。
“哼……”
看著麾下眾將神思不屬的模樣,王太初重重的的冷哼了一聲,道:“隻是被太平教的一個名頭,就被駭的六神無主,真是枉為軍中大將。”
“你們要知道,涼州為戎狄接壤,也是戰場前線的一部分,若是太平惡徒與戎狄勾連,致使涼州軍防出了紕漏,這個罪責任何人都付不起。”
“所以,本座不管太平教徒有何陰謀,寧可錯殺三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麵對王太初的嗬斥,十二位鎮將麵色愈發蒼白,顯而易見的,王太初已然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不管有多少人牽扯其中,不管是否受到蠱惑,還是身不由己的挾持,王太初都不會允許太平教徒在涼州搞事。
“諾!!”鎮將們看著王太初冰冷的麵龐,心底一股寒意升騰,從王太初的態度中,不難看出王太初磨刀霍霍之意。
王太初帶著數十騎兵,一身血氣的從前線戰場上回來,就已然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
類似太平教這般的邪教,一般行事都是以聚眾為主,或為術法蠱惑,或為威逼利誘,或為脅迫性命,都是這些邪教的主要手段。可是王太初卻不管這些手段,直接一力降十會,隻要是阻礙他的,通通將其踩碎碾死。
這就是大周軍門的權柄,王太初以不到四十之齡,從幽州鎮將一步躋身大周一百零八位軍門之列。其中雖當作隻是一步之差,卻讓王太初在幽州蹉跎十載,再在涼州任上十載,方才坐穩軍職,其中並非是沒有道理的。
大周軍門在大周十九州,儼然就是一方小諸侯,兵權在握生殺予奪,尤其駐守邊疆的軍門,大多無法無天之極,動輒屠戮一方。
若非有著一州州牧才能稍加製衡,再往上還有各位大將軍壓過軍門們一頭,大周軍門的氣焰還會更囂張一些。
“太平教,想要在涼州搞事,真是不知死活!”
在王太初猶如黑寶石一般明亮的眸子中,一尊原始神魔傲立天地蒼茫間,一股辟地開天的偉岸氣息,在這一尊原始神魔身上引而不發。
鳳皇界二十載的修行,王太初的《太初始原章》早就臻入了一重恐怖無比的境界,整個人如同深邃無比的碧水深潭,誰也不知道潭水會有多深,隻待人來試一試深淺。
…………
涼州,安定府,彭陽縣,東臨街,大方客棧!
夜色漸深沉,隨著一聲聲梆聲響起,一片片薄雲遮住了銀白色的月光。
碰!!
一聲重重的悶響聲,自一間廂房中響起,一位麵色蠟黃的中年男子,身著藍袍坐在客桌旁,麵上帶著凜冽的殺機。
“混帳東西,誰讓你們這麼快起事的,都告訴你們多少次了,今時不同以往,黃神即將降臨世間,建立太平大同世界。”
說到此處,蠟黃臉漢子一臉向往,似乎黃神就是他此生最終的歸宿,亦是他一切的歸宿。
廂房微弱的燭光飄搖著,五名壯漢跪在廂房中,低著頭受著訓斥,不敢抬頭迎著蠟黃臉漢子眸中的冷意。
“正因為大業將成,咱們的行事才更要千分小心萬分謹慎,可是你們這些蠢貨,竟然明目張膽的將本座的話當放屁,擅自煽動涼州州府的百姓,你們是想死嗎?”
蠟黃臉看著眼前的幾個,猶如鵪鶉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手下,神色在燭火搖曳中,似乎也變得愈發的深沉難測。
“教中的大事,若是因此受阻,你們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教主他老人家雖是慈悲,可是不代表爾等不會付出代價。”
蠟黃臉漢子陰狠的看著窗外的月色,道:“涼州……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