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蓬萊餘元
————
“隻要他敢來,老夫就讓他有來無回。”
姒玉疆神色間帶著一股不容置疑,道:“吾宋國的宛都,就是他葬身之地!”
轟——
隆——
隆——
似乎回應著姒玉疆的話,蒼穹間一片陰沉沉,無邊黑雲翻滾轟然響徹雷鳴,一道霹靂驟然一閃而逝,白色電光倏然照亮宮室。
“宛都啊!”
白日旱雷響,宋宣侯漠然頷首,若有所思的看著,周匝熟悉又陌生的宮室。
熟悉的是宮室的擺設,陌生的是其間的清冷。
“叔祖,吾宋國三十萬精銳大軍退守宛都,致使前線那十數邑之地,都成了他荀少彧囊中之物。”
宋宣侯長歎了一聲:“如若在這宛都,都不能如期陷殺荀少彧,吾宋國固然不會立刻亡國滅種,但遭受如此大的打擊,再想要光複昔時大夏偉業,其期望就真的愈發渺茫了。”
宋宣侯固然極為尊敬信重姒玉疆,但心頭猶自有幾分忐忑。
這是拿一國國運去賭,贏了是一本萬利,趁機壓服鄭、呂二國不是奢望,前代大夏複興有望。而若是不慎輸了,宋國萬載積累頃刻成空,全為呂國做了嫁衣。
姒玉疆一眼看破送宣侯的心思,漠然開口:“君侯毋須憂心,吾宋國真正的底蘊尚存,不要說荀氏小兒隻是一介天人,就是道果雛形、證就道果之輩,在吾宋國宛都之內,該死還是一樣要死。”
哪怕荀少彧有著屠殺孽龍的戰績,姒玉疆也不認為荀少彧能翻了天。
姒玉疆作為鎮壓一國國運的天人老祖,其見識眼光都非常厲害,遠非宋宣侯這等不入天人之道的修行人,所能想象出來的。自是知道屠殺孽龍無餘的荀少彧,有多麼難以對付。
可是此刻,姒玉疆仍然有信心,將荀少彧斬殺在宛都城下,由此見得宋國那一份底蘊之強,使得姒玉疆平添了多少心氣。
宋宣侯幽幽道:“叔祖既然有如此信心,寡人也就放心了。”
隨即,他麵色陰沉來一下,道:“那個荀氏小兒,必須死!”
…………
築陽大邑被五國聯軍生生踏平,數十萬築陽百姓化為焦炭,一時間宋境為之震怖。
這是極為明確的震懾,宋國國人義憤填膺者有之,貪生怕死者亦有之,隻是不由得對五國聯軍,尤其是呂國武侯荀少彧,在心裡深深埋下了一絲恐懼的種子。
荀少彧親率百萬兵甲,一路上勢如破竹,有著築陽邑血淋淋的教訓在前,宋境之內再也沒有出現,猶如築陽邑一般的血戰。
多是百萬大軍一衝,沿途大邑小邑唾手可得,但凡稍有一點抵擋的,大軍頃刻劍將之化為齏粉。
在如此恐怖震懾之下,自築陽之戰結束,荀少彧隻用了不到五日,就一連打破宋國八座大邑,有時甚至一日間接連打破兩邑之地,直接打到了宋國宛都城下。
“風!”
“風!”
“大風!”
“大風!”
百萬兵甲陣仗,八方圍城兵勢滔天,無數騎兵策馬揚鞭,一方方軍真喧囂衝天。
荀少彧手握馬鞭,指著前方的龐然大物,高聲道:“這,就是宛都!”
“這是吾等這一戰的關鍵,隻要拿下宛都,就等於搗毀了宋國的心臟,人無心則死,國無心必衰,寡人要一戰定乾坤。”
“吾軍必勝!!”
眾位重臣、大將看著偉岸的雄城,幾若一尊巨人一般,頂天立地傲視天地一方,心頭澎湃齊聲呼道。
這一座宋國宛都,城牆足有一百五十丈高,四方周回八十裡,城上長駐十二萬甲兵、三千戮神弩、一支【玄鳥天兵】,乃是一座威名赫赫的雄城。
所謂戮神弩,乃是專門殺戮元神高人的弩器,三千戮神弩一旦張開,元神高人在其麵前都猶如浮塵,一尊大地遊仙都難逃鎮殺。
有著先夏立國數以萬載的餘澤庇佑,其底蘊深不可測,猶如一座雄峙豫州大地之上的凶獸,崢嶸挺立於九州萬古歲月之中。
這是一場硬仗,宋國最為精銳的三十萬大軍,駐守在宛都城內,更有一支’人元’級數道兵,鎮壓著宛都國器。
若非有著荀少彧這尊天人神魔,給所有大將憑添了不少底氣,隻這一支百萬甲兵未必能踏破宛都城。
雖然天人神魔不能肆意出手,但起到的震懾作用,卻是遠比百萬大軍來的重要。
“看來,宋國真是給吾準備了一份大禮啊!”
荀少彧遙遙望著宛都,隻見宛都上空浮遊千萬氣機,一頭玄鳥真靈翱翔宛都上空,千百丈羽翼徐徐展開,無數金色香火氣息隨之動蕩。
荀少彧默然想了想,轉身下令道:“通傳三軍,暫休一日,一日休養之後,大軍攻城!”
重臣、大將們看著恢宏的宛都城,心中正躍躍欲試,但荀少彧的命令,卻是讓重臣、大將們摸不著頭腦。
“君侯,兵書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呂國上卿諸瑜行上諫道:“吾軍兵鋒士氣正盛,何不大軍一舉壓上,趁著兵鋒銳利,直入宋國宛都?”
東虢大將道:“呂侯,吾等大軍一路戰無不勝,兵鋒士氣正盛,若是現在攻城,也許有很大機會,可以直入宛都城。”
“直入宛都?”
荀少彧搖了搖頭,道:“宛都城不比其他城邑,不但三十萬精銳駐守,還有一支道兵鎮壓,三千戮神弩更是可怕。”
“憑吾等大軍勞師彌遠而來,縱然一路上從無敗績,士氣處於高昂之態,但精氣神已然不在巔峰,十五日連續作戰,又不是精銳之師,冒然攻打宛都城,一個不好就要吃大虧。”
荀少彧淡淡道:“如此,還不如讓大軍小休一日,調整一下精氣神,為明日大戰作準備。”
有一句話荀少彧沒說,百萬大軍駐紮在側,對於駐守宛都的宋軍,無疑是一股巨大的壓力。雖然還不至於當即崩盤,但臨戰壓力過大,在戰力上亦有一定程度的折損。
“大軍壓境,吾要讓宛都上下徹夜難眠。”
這雖然隻是小手段,影響不得大局,但也有些效果。荀少彧要的是按兵不動,動必雷霆一擊,讓宋宣侯毫無反抗之力。
類似圍而不攻,生生困死宋國的念頭,荀少彧想都沒有想過。宋國傳承上萬載,其底蘊遠遠超乎,作為新晉大國的呂國想象。
五國聯軍想要困死宋國,先不說宛都有著五百糧倉,每一座大倉都足以供應十萬人一年之用,足夠與五國聯軍僵持數十年之用。便是五國聯軍在後勤上,國力國運上的負擔,都無法得到有效的保障。
“諾!”
重臣、大將們紛紛應聲,神色沉肅一片。
…………
嗚!嗚!嗚!
翌日,清晨時分一至,五國聯軍大營前。
一千八百名壯碩甲兵列陣,一個個拖著牛皮號角,鼓足腮幫吹響軍號。
“大軍攻城,”
“大軍攻城,”
“大軍攻城,”
一個個騎兵揚鞭,馬蹄錯落疾馳在軍營之中。百萬大軍黑甲無數,一麵麵旌旗獵獵當空,千百盾牌赫然彙聚,高舉時猶如一座座銅壁一般。
隆!隆!隆!
“殺!殺!殺!”
戰鼓聲似雷咆哮,百萬大軍強自衝殺宛都,兩軍戰起間殺機四伏,一重重殺機轟擊虛空,猶如實質一般,致使宛都內外動蕩不休。
這一刻,宛都之戰牽動了豫州人心,關乎著豫州未來五百年內的大局。
宋國若勝,必然稱霸當代;呂國若勝,則有霸主之象。
宛都,宣德宮!
“荀氏小兒,開始攻城了!”
空曠幽寂的宮殿中,高坐君位之上的宋宣侯,麵色一片清冷,雙手按在案幾尚,手掌表麵青筋暴起,顯示著宋宣侯的心緒動蕩。
姒玉疆慢條斯理,道:“毋須擔心,吾宋國三十萬精銳之師駐紮宛都,又有【玄鳥天兵】在握,荀氏小兒若是不親自出手,絕難攻破宛都城邑。”
“以宛都城邑的防守力度,就是荀氏小兒有百萬大軍,也要折戟沉沙在宛都城下。”
宋宣侯低聲吼著:“叔祖,這一戰……寡人要那個小兒死無葬身之地,以此報寡人失女之痛。”
荀少彧的那一位嫡母,可是死的不明不白,呂、宋兩國臣僚們,都對此心照不宣。
宋宣侯雖不在乎一個嫡女的死活,但一個有著呂國夫人身份的嫡女,還是呂國長公子生母的嫡女,兩重身份疊加下來,就不能讓宋宣侯對此視而不見了。
姒玉疆麵色晦暗莫言,低聲自語:“放心吧,這宛都城就是那小兒葬身之所,他逃不出這一劫的。”
說話之間,姒玉疆的眸子中,一口青銅巨刃若隱若現,刀身銘刻古蛇圖騰,森森冷冷的渾重刀氣,在一雙眸子間沉沉浮浮不定。
“他逃不了這一劫的,在這宛都城下,就合該他命喪。”
姒玉疆有著充足的底氣,莫說荀少彧隻是一尊天人神魔,就是證得道果的大能人物,隻要在這宛都城方圓幾千裡,他都有把握一刀斬之。
若非那一口神刀,隻能在宛都城才能動用,而且還需要消耗宋國國運,血祭神刀出鞘,代價過於慘重,這豫州大地早就是宋國一家獨大了。
…………
宛都城內,殺聲鼎沸滔天,如此激戰三日三夜,血水浸泡著宛都城下,幾乎成了屍山血海一般。
一支支軍陣輪換攻城,兵甲錚錚衝出,其慘烈的景象,心智稍差之人見了,都會被當場嚇得肝膽俱裂。
中軍大帳之內,荀少彧麵色沉重,心思恍恍惚惚,不知在想著什麼。
三日三夜的攻城不下,讓荀少彧冥冥之中心有觸動。
武學天人具備交感天地之能,雖沒有佛道中的天人阿羅漢,有著演算天地之機,但對於關乎自家利害之事,卻異常的敏感。
荀少彧麵露憂慮,暗道:“真是奇哉怪也,寡人自攻打宛都以來,不知為何心中不安與日俱增,似有一股莫大恐怖,正在宛都城內逐漸壯大。”
宛都城不知何時,在荀少彧眼中成了一尊吞噬一切的巨獸,無窮的危機在其中醞釀。
荀少彧捏了捏拳頭,呢喃道:“遲則生變,宛都城的危險氣息,是愈發的讓人心悸了!”
“報!!”
一名斥候直入軍帳,單膝觸地,垂頭上拜。
這斥候拱手道:“稟君侯,大營之外有修行人求見。”
聞言,荀少彧簇了簇眉,漫不經心道:“修行人?是哪一方洞天,哪一處寶地的修行人?”
這斥候遲疑了一下,道:“那位修行人倒是未說,隻是言及君侯定會召見,讓吾等隻管通報就是。”
“哦?”
荀少彧心頭對那修行人,升起了一絲好奇。
荀少彧固然求賢若渴,對能人異士來者不拒,尤其是有真本事的,從來都是一再加重禮遇。
隻是事有兩麵,荀少彧對能人異士禮遇極重,但對那些隻會一兩手戲法,就敢來蒙蔽唬弄他的江湖術士,就沒有那麼好的臉色了。
這些斥候也都是精明通透之人,若是一平平無奇的修行人,哪怕吹的天花亂墜,若不見到真本事,也休想讓這些斥候進帳驚動荀少彧。
這是要擔責任的,這些斥候一個個比猴兒都機警,豈會輕易擔下殺頭的乾係。
這些斥候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根本就不會搭理覲見的修行人。
荀少彧頷首低吟道:“倒是有些意思,那人還說了什麼?”
斥候回道:“那人,說是為君侯解憂而來,卑職不敢擅專,怕誤了君侯大事。”
“為寡人解憂,好大的口氣,寡人現在的’憂’,就是怎麼打入宛都,其他一切都要靠邊站,難道他能助寡人攻破宛都?”
荀少彧無奈一笑:“罷了,罷了,就讓他進來,讓寡人看看他的成色。”
“諾!”
這斥候聞言,頓時躬身正要退下。
“嗬嗬嗬……”
此時,一聲輕笑聲自帳外響起,就見一中年道人不緊不慢的走入帳中,行一道揖,道:“貧道,蓬萊煉氣士餘元,在此見過呂侯。”
“你……你……你這道人……”
看著突入起來的中年道人,斥候頓時張目結舌,指著這中年道人不知該如何開口。
顯然,斥候口中所說的的修行人,就是這一位自稱蓬萊煉氣士的餘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