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兵鋒所指
“你說,是嗎?”
姒宣雲玉唇輕動,精致麵龐上隻有清冽,心中殺機淤積在胸。
聞淵明一封奏疏震動燁庭,也讓她真正重視起荀少彧這一位庶子的分量。
這是切切實實的威脅,是讓姒宣雲都不得不動心剪除的‘禍患’。
所謂上蔡大夫的名位是一回事,而荀少彧在上蔡時赤裸裸表現出來的敵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幼受到的教訓,讓姒宣雲知道一個道理。既然是威脅就不能放任,蘚疾也能成長為大患,一定要在露出苗頭的刹那,就將其連根徹底鏟掉。
紫檀朱唇輕輕開合,道:“夫人,此子斷不能留,為以後而計,應當早下決斷啊!”
姒宣雲低低一笑,美眸略過冰冷深沉,道:“你說,依著小十四的變化,是否背後站著哪個……老不死的?”
昔日的荀少彧,能從燁庭中囫圇著脫身,除了幾位荀氏耆老著實看不過姒宣雲專橫,幾度明言警告下,讓姒宣雲不得不有所收斂。也有著姒宣雲本身不願為一介庶出子,與整個荀氏鬨得太僵,以後不好收場的因素。
紫檀緩然開口:“夫人,那個庶子的威脅,已經再也不得忽視。縱然還不到危及世子地位的時候,但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再想下手剪除威脅,咱可就悔之晚矣了。”
“夫人,您不能再坐視這個禍害不管了,必須立刻剪除掉。”
“是啊……可不能到了悔之晚矣的時候啊!”
姒宣雲低聲呢喃自語,玉容多了些許冷硬之色。
身為宋國國君貴女,她的出身已經決定了心性,必然有著果決的一麵。
畢竟是見過了太多起落,繁華凋謝。她固然有著自身的矜持驕傲,但一旦下定了心思決意,就絕不會坐視養虎為患,為以後遺下餘禍。
“或許,該用那口刀的時候了!”
…………
淵水戰場,
戰旗搖拽紛紛,兵鋒呼號不絕,兩方大軍如蟻,數十萬大軍號角鼓吹。
一排排甲士戰列,兵戈林立中彙聚一股慘烈之極的戰爭氣息,自兩畔殷紅的血泊上凝聚。這是自兩軍拉開陣勢以來,打得最為慘烈的時刻。
湍急的淵水之上,一尊尊顯化數十丈巨人蠻身的強橫蠻將,橫跨激流震蕩,多以戰斧、門盾、厚背刀為兵器的蠻將們,隻是隨意的一擊之力,就能撼動上百丈大浪卷起。
一艘艘戰艦乘風破浪,其上一位位呂國大將衣甲崢嶸,玄衣獵獵錚錚,施展先天武道大勢,一拳一腳震撼山嶽。不時巨浪滔天覆蓋,大將怒吼咆哮如雷,轟然震碎了壓來的大浪,千萬朵浪花綻放。
十萬【黑水銳士】一並拉開兵陣,矗立於黑鐵玄艦之上,頂尖精銳之師浮現兵戈血煞,一頭黑蛟傲然飛騰於上,竄梭於水浪激蕩間。
這黑蛟每一翻騰挪轉,都著實震殺了不少蠻人,一道道沛然巨浪拍打落下,將這些蠻人生生錘成血肉模糊的肉醬,破破爛爛的血肉沉入淵水,浮起一層暗紅色的血痂。
聞淵明兩手持金鞭,錚錚龍吟浮動,雌雄金鞭抽下,沿途風浪席卷。老太師魁梧的身軀邁步風浪尖兒,元神法力聚散無常,每一招每一式皆有翻江倒海之勢。這一尊頂尖大地遊仙不惜親自出手,讓十萬蠻兵不能近前一步。
三大蠻首矗立於淵水之上,毋橫、鉤抉、玄募三位彙聚蠻人千載氣運的梟雄人物,各自都有氣象升騰。
他們看著聞淵明逞著大地遊仙的威勢,不由勃然大怒,呼喝開聲:“聞老兒,受死!”
聞淵明須發飛揚,長笑一聲:“老夫戎馬一生,所戮爾等雜蠻不計其數,真是快哉,快哉啊!”
老太師金鞭指向他們,譏笑道:“老夫在此,爾等又能如何,老夫的大好人頭在此,爾等有誰來取之?”
“老匹夫,殺——”
這幾尊強橫的蠻首齊聲怒吼著,震動雷音貫耳,生生將人震得七竅流血,腦漿崩裂開來,強橫的餘波傳至極遠。
“哈哈哈……”
老太師仰頭大笑,雌雄二蛟真形纏繞,一條條金蛟盤橫周匝,暢然道:“蚍蜉撼樹,何足道哉!”
三尊武聖人級數的蠻首與一尊大地遊仙的鬥法,可謂是針尖對上麥芒,大地遊仙莫可言測的法力,將天地染成一片血色。
經得十日鏖戰,淵水之上伏屍無數,一具具浮屍已然浸泡的浮腫了。隻有身上存著的戰甲,尚能成為本身的身份佐證。
…………
淵水前線的交鋒,愈發的焦灼!
距著前線戰場百裡之地,赫然有著一方玄甲兵陣。
一名名甲兵筆直矗立著,一位位重甲騎兵自兵陣周圍環繞。眾多甲兵身上,絲絲縷縷已然沸然的兵鋒煞氣,幾乎濃烈到了實質。
荀少彧一身寶甲,與數十員先天大將、三萬百戰精銳之兵,靜靜的矗立著。
所謂兵貴神速,荀少彧隻用了區區十日時間,就率著三萬兵甲跨越七八千裡路程,兵鋒直指蠻人大軍營盤。
若非這是一支百戰精銳,絕然經不起如此搓磨。
“前方的戰況,看來是到了關鍵時刻。”
荀少彧攥緊馬鞭,遙遙眺望兵勢混亂,血煞盈沸的壯觀景象。
他一身修為已是肉身成聖,氣血就似一尊寶爐般,無時無刻不在沸騰灼灼。
肉身金剛不壞,以心、肝、脾、肺、腎一一點化五神,肉殼神通自具自足,一雙慧眼縱然不如聞淵明的天生神目,也自有著一番異象生出。
因此,荀少彧哪怕遠距百裡,仍能將淵水戰況看得十之一二。
“報!!”
一名斥候兵乘馬,揮動著手上的馬鞭,馬蹄鏗鏗交響,來到兵陣之前。
這斥候翻身下馬,跪伏在地上,道:“主君,前方蠻兵與聞太師麾下將兵,激戰正酣,兩方廝殺慘烈,血流淵水百裡,蠻兵軍容略占上風。”
“略占上風?”荀少彧不怒反笑,道:“蠻子們急了,吾沿途兵鋒所指,再掃蠻營二百餘,徹底將蠻子的糧道截斷。以蠻子的後勤能力,隻要蠻子久攻不下,戰事拖延不進,不得度過淵水,久則必敗焉!”
“若非蠻子徹底癲狂了,行事無有方寸,以老太師的本事、手段,輕易不會蠻子占了上風。”
上陽朝進言,道:“恭喜主君,此為天賜良機啊!”
“兩軍鏖戰不停,可謂兩虎相爭矣,必有一傷一亡,這就是主君奠定上蔡大局的契機,萬萬不可錯過。”
荀少彧眉心一皺,看了眼一副運籌帷幄模樣的上陽朝,道:“上陽公有何韜略,還請不吝賜教一二。”
十萬頂尖精銳之師與幾十萬蠻人的戰場,以荀少彧三萬百戰之兵,還是略有杯水車薪之感,百戰精銳的戰力如何能與頂尖精銳之師相較。雖不說一觸即潰,但其實力也是極端的可怕。
此時的荀少彧,即可能成為戰局變動上,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可能成為一根毫無意義的柴薪,在發揮最後的餘溫之後,兀自留下一點餘燼。
因此,對於出戰時機的把握,荀少彧還是有些拿捏不定的。
上陽朝低聲道:“以主君兵鋒初成之勢,冒然攪入兩方大戰當中,隻會讓吾方得不償失。何不待其疲累勢衰,以吾軍正盛之勢,趁勢一舉擊潰蠻兵,奪得大勝之機。”
“坐山觀虎鬥?”
荀少彧望著兩方軍勢焦灼,軍勢演化異象,正是一頭黑蛟與一頭九首凶獸肆意搏殺。
黑蛟形勢危急,一片片黑鱗破碎,蛟龍血化為黑煙溢散天地之間。那一頭九首凶獸愈發凶狠蠻橫,逞著九首怪異,圍擊著受損黑蛟氣象。
“此等作為,固然得利一時,卻後患無窮也!”
看到黑蛟奄奄一息,荀少彧毫不猶豫的否決,言辭鏗鏘有力,道:“三軍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大丈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豈能做此蠅營狗苟之行,讓天下人笑。”
“吾兵行淵水一地,雖有個人私利在其中,但在吾看來,還是呂國的利益最高,所謂皮之不存,毛焉附之。此時聞太師麾下的【黑水銳士】,乃是除了鎮國道兵以外最為強力的一支大軍,一旦讓【黑水銳士】傷了元氣根基,動搖了呂國國本基石,方是真真正正的萬死莫贖。”
荀少彧大義凜然的話語,讓麾下大將們精神一振。雖然這樣會讓自家傷亡更甚,但自家主君輕重分明,每每行事固然出人預料,卻能收到幾分奇效。
坐山觀虎鬥的計略,雖然大將們的勝算提了數籌,隻是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上蔡,呂國上下又會如何看待上蔡,這些後續影響都讓他們兀自躊躇。
“吾等願為主君效死,”數十員先天大將紛紛俯首,麵上露出振奮之色。
上陽朝麵皮抽動了一下,道:“主君所言甚是,老臣久在上蔡,眼皮子終究是淺薄了,隻會著眼於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忽略了一盤全局之勢,是老臣的過失。”
“上陽公思慮雖有不周,然其拳拳維護之心,卻無差作假,隻是顧此失彼,分不得輕重得失。”
荀少彧撫著刀柄末端,斷然下令,道:“全軍整肅,三軍列陣,吾要以堂堂正正之師,直擊群蠻方陣。”
“諾!”
數十大將、近百員戰將們,紛紛開口大喝,其間鬥誌昂揚。
以堂堂正正之師正麵痛擊,這是【吳回勁卒】整編以來的第一戰,其軍心、士氣可謂前所未有的高昂。
…………
轟——
金蛟長吟不止,聞淵明雌雄金鞭揮舞,幾道千丈水浪震散開來。
“吼!”
玄募麵目猙獰,百丈戰體無堅不摧,頂著一重重大浪席卷,蠻橫的力量生生將水浪分開。
毋橫、鉤抉兩大蠻首從不同方位,成三角三邊陣勢,不斷的搶攻著聞淵明,三尊百丈巨人呼喝生雷霆。
聞淵明八尺身軀在百丈巨人身前,幾如沙礫一般渺小,但其本身的存在感,簡直就能撐開這一方天地一般。
“聞老兒,今日就是你命喪之時!”
毋橫一拳搗下,拳勁四散轟鳴,形成一方真空地域,沛然雄渾的壓力落在聞淵明的身上。
聞淵明第三神目雷霆閃爍,對於幾方角逐尤自得心應手,雌雄兩柄金鞭變化金蛟之形,竄梭於茫茫淵水之中,彙聚絲絲紫色雷霆神力,幾如一片紫色雷雲轟響。
“老兒,納命來……”
三大蠻首的合擊之術強絕,進退周轉之間,幾有讓天地顫動淵水改道之勢。
這四尊強人的戰鬥,已經脫離了普通的鬥法範疇,一舉一動都與水潮漲落息息相關,隨意一個動作,都能掀起滔天的波瀾。
聞淵明並非一般的大地遊仙,三大蠻首也非尋常的圓滿蠻體,因此四人打起來的威勢,簡直是駭人之極,極致力量的破壞下,隻是遠遠的觀望一眼,都有可能被其威勢生生震死。
這四人交手不下百次,每一次雖非戰力全開,但也是極端的恐怖,有著改變一方地形地勢的莫測力量。
“想要老夫的命,就憑你們幾個後輩小子,還差點火候。”
一道雷法自聞淵明身上演化,以至精至純的雷霆神能,發出的幾道雷印神通,讓三蠻不得不避讓幾下。
兩方糾纏日久,各自已經熟念了對方的節奏,老太師以絕頂大地遊仙占據的優勢,正在被一步步的縮減。一度能壓著三個蠻子打的老太師,現在也不由得有了些許吃力感。
“那個小子已經肉身成聖,金剛不壞體非同尋常,如今又是他銳氣鋒芒興盛的時候。老夫可不信,這小子能放過這一回,撈取名望、聲望的機會。”聞淵明金鞭用力一揮,千丈水幕橫立,兩柄金鞭運轉如意,雖是仙道中人出身,但一身的本事也有一兩分武道的跡象。沒有這一身硬實的武道根底,聞淵明也不會親臨戰陣了。
嗚——
嗚——
嗚——
驀然間,沉重的號角聲連成一片,幾如山嶽崩塌之勢,轟然落在所有人的心頭。
一柄柄長戈戰矛豎立,厚重的鐵盾仿若銅牆鐵壁般,自戰場的邊緣地帶,逐漸逐漸的挪移著,簡直就是一頭披著鋼鐵的猛獸,隨時準備著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