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艘快船在渤海船隊就要咬上去的時候,終是靠近岸邊,而且匆忙之下,船上的所有水手全都跳下了船,棄船登岸而逃。
艨艟船害怕擱淺,不敢太靠近岸邊,十幾艘走舸船圍上前去,有水兵跳上了敵船,亦有人正準備登岸追拿逃竄的遼西水兵,卻是被李恩製止。
岸上已經是營平郡的地界,他已經知道龍銳軍拿下了營平,眼下對岸上的情勢還不熟悉,倒也不宜輕易犯險。
雖然沒有俘虜敵兵,但卻奪下了敵軍的四艘船,也算是初戰告捷。
李恩親自登上敵船,發現這就是稍微大一些的漁船改造,中間是船艙,船身自然不可能有護甲,甚至連牛皮也沒有覆蓋。
身邊幾名部下也都登上敵船觀摩。
雖然之前就得到情報,遼西水軍實際上就是以江南一群漁民為班底組建,但此時親自看到敵人的船隻,渤海官兵心中才真正生出一種輕蔑之心。
眾人都聽說太湖軍擊敗周烈的往事,想著能夠擊敗周烈的遼東水師,太湖軍肯定也還有些實力。
但此刻卻隻覺得那一戰並非太湖軍有多強,實在是遼東水軍太弱。
僅憑這種經過漁船改造的戰船,要進行海上戰事,不但寒酸,也實在沒有多強的戰鬥力。
李恩下令讓人將這幾艘船送到後方主力船隊,交給大統領親自過目,自己則是帶領船隊,繼續向西挺進。
主力船隊與先鋒隊不過相隔半天的路途,淵蓋甲見到繳獲的幾條船時,甚至派人去請周烈一起來觀看。
渤海水軍擁有大小戰船近六十艘,此番出兵,為了一戰擊滅遼西水軍,淵蓋甲隻留下極少一部分船隻留守渤海,親自率領大小五十艘戰船出戰。
這五十艘戰船中,僅樓船便有三艘,每一艘樓船便可帶領諸多戰船形成一個獨立的戰隊。
浩瀚的海麵上,渤海水軍也是陣型嚴整,井然有序,密密麻麻的船隊形成了中軍和兩翼。
中軍主力自然是淵蓋甲親自坐鎮。
除了他所在的巨型樓船之外,在樓船周圍則是四艘鬥艦,餘下便是艨艟船和走舸船,一旦作戰,鬥艦作為主力戰船與敵正麵對決,而艨艟和走舸則可以利用輕快的速度優勢,在敵船周圍遊弋,隨時發起突襲。
各隊之間,又有專門用來傳達軍令、協調船隊進止的遊艇。
此外遼東軍可以用來作戰的少量船隻也被編入了隊中。
按理來說,周烈作為遼東水師的統領,即使無法坐鎮中軍,卻也有足夠的資格負責統帥一翼作戰。
但不知淵蓋甲是根本瞧不上周烈,還是因為擔心周烈在關鍵時候會擅自行事,所以並沒有安排周烈在兩翼指揮,隻是讓周烈的那條海鶻船跟隨在樓船後方。
周烈倒也沒有表現的不滿,隻是遵令行事。
雖然名義上是聯軍,但渤海水軍實力遠超過遼東水師,實力決定話語權,在這種情勢下,周烈自然也不好與淵蓋建發生衝突。
“周統領,這就是繳獲的敵船。”淵蓋甲身形不高,古銅色肌膚,但整個人卻顯得精力旺盛,說話之時也是中氣十足,帶著周烈登上繳獲的敵船,眉宇間滿是嘲弄之色,瞥了周烈一眼,問道:“聽說你和遼西水軍交過手,他們的戰船可是如此?”
這話明顯有揭傷疤的嫌疑,但周烈還真是顯得十分鎮定,點頭道:“不錯。遼西水師的班底是太湖盜,之前我向大統領介紹過,太湖盜是江南太湖一帶的漁民,嘯聚成寇。這夥人的水性很好,秦逍與這幫賊寇有淵源,暗中勾結,當初為了對付遼東水師,秦逍找來了太湖盜,設下圈套,打了遼東水師一個措手不及。”
“我想也是如此。”淵蓋甲笑道:“周統領威名遠揚,那是水軍名將,我是仰慕已久。當初我聽聞遼東水軍失利,心中還是很奇怪,以周統領和遼東水軍的實力,怎可能敗在一幫水寇手中?那定然是水寇狡詐,設下圈套,這才僥幸取勝。”抬手拍了拍船舷,道:“他們的船隻稀鬆平常,像這樣的船隻,如果在海上遇到大風浪,不堪一擊。”
周烈淡淡笑道:“這話大統領倒是沒有說錯。那次失利過後,我們也派人詳細調查過,遼西水軍幾乎沒有像樣的戰船。這倒也不能怪他們,他們隻不過是一群漁民,打造一些捕魚的漁船還湊合,要想打造戰船簡直是癡人說夢。”說到這裡,搖頭苦笑道:“我敗在他們手中,確實是奇恥大辱。”
淵蓋甲倒沒有想到周烈敢於撕開傷疤,笑道:“周統領也不要自責。他們那一套招術,用過一次就不靈。此番聯軍出手,自然要將他們一網打儘,到時擒住敵首,就由你親自砍了他腦袋。”
周烈也是感慨道:“大統領,渤海水軍實力雄厚,自然是所向披靡。”
“你和他們交過手,有了經驗。”淵蓋甲道:“你覺著他們此番會如何應對?”
周烈想了一下,才道:“大統領是想聽實話?”
“自然是實話。”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徒勞。”周烈道:“前番失利,我隻是帶了三艘海鶻船出戰,太湖軍雖然沒有像樣的戰船,但當時他們船隻數量眾多,此外還使出了火攻的招術,這才導致我軍失利。大統領方才說的話,我很是讚同,使用過的招數再想故技重施,那肯定是不靈。”頓了頓,才道:“那次交戰是在夜間,海上有浮油,夜裡視線太差,我們沒能及時發現,等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再想撤走已經來不及。所以我建議此番與敵軍交戰,儘量選在白天。”
淵蓋甲點頭道:“這個確實還需提防。”
“除此之外,其實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周烈笑道:“雙方實力相差太大,在這樣的實力下,倒也不必和他們玩什麼花花腸子。如果我判斷不錯,他們很快就會探查到聯軍的實力,如此情勢下,遼西水師出海決戰,那無疑是自尋死路,我相信他們絕不會如此愚蠢。換做我是他們的統帥,就隻能收縮在港口內,不會派出一艘船隻離開港口。”
淵蓋甲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是這樣的想法。”一隻手搭在船舷邊,再次掃視了一眼敵船,才道:“如果他們都隻是這樣的戰船,確實不用花太多心思。”
“恕我直言,其實以渤海水軍的實力,在海上已經算得上是天下無敵。”周烈感慨道:“遼東若是也有這樣一支強大的水軍,那就足以縱橫天下水域,區區遼西水軍不值一提。”
淵蓋甲眉宇間不無歡喜之色,卻還是故作鎮定道:“周統領當真這樣認為?”
“肺腑之言。”周烈正色道:“隻看渤海軍的行軍陣勢,井然有序,隊列森嚴,這是要下苦功夫才能練出來。說句實在話,當初就有不少人在我耳邊說渤海水軍實力雄厚,還誇讚大統領領兵有方,我沒有親眼見到,隻以為是誇大其詞。不過此番親見,才知道事實比傳言還要令人欽佩。”
若是彆人這般說,淵蓋甲或許還不會太在意。
但周烈本就是威名遠揚的水軍名將,這番話從周烈口中說出來,淵蓋甲的感覺自然是大不相同,心下歡喜,眉宇間更是不無得意之色,笑道:“能得周統領誇讚,實在是有幸。”又謙遜道:“周統領是水軍前輩,後還有許多地方要向你請教,你可要不吝賜教。”
“長江後浪推前浪。”周烈歎道:“此戰勝負已定,遼西水軍必然會被全殲。大統領的威名自此之後更將威震天下,甚至將會彪炳史冊了!”
淵蓋甲苦心建設渤海水軍,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統帥渤海水軍建功立業。
周烈這幾句話,正中淵蓋甲心思。
誰都希望青史留名。
如果能夠成為天下第一水軍名將,因此甚至能夠在史冊上流傳下去,對淵蓋甲來說,那自然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腦海中此時已經浮現出渤海水軍大破遼西水軍的畫麵。
此戰取勝,不但可以威震天下,而且在渤海國內的威望必將如日中天。
渤海雖然臣服大唐,但骨子裡對大唐卻一直存有恨意,擊敗一隻大唐的水軍,必然會讓渤海人興奮異常,而淵蓋甲借此也就有了爭奪莫離支大位的威望。
“我軍出兵速度極快。”淵蓋甲信心滿滿道:“就算遼西水軍已經知道渤海水軍出陣,他們也來不及在港口修建防禦工事了。如果他們都龜縮在港口裡,那我們反倒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大統領的意思是?”
“當初他們設下圈套,用火攻對付遼東水軍。”淵蓋甲摸著頜下粗須道:“這次他們縮在港口內,本將就堵住出港口,不必與他們短兵相接,隻需要火箭齊發,將長生港變成一片火海,讓他們都在大火中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