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號角聲低沉而悠長。
一麵大旗在空中飄揚,上書“皇甫”二字,旗下一人身著戰甲,戰盔下那一雙眼睛犀利如刀,大氅在夜風中飄揚,滿是肅殺之氣。
此人卻正是皇甫雲昭。
兩名號角手就在皇甫雲昭身側不遠處,同時吹號,而遠方也是有號角聲回應過來。
皇甫雲昭望著正在廝殺的戰場,並沒有猶豫,拔刀出鞘,高高舉起,也不廢話,大刀向前揮出,身後的那麵大旗便有人拚命晃動,隨即就聽到馬蹄聲響,行軍在兩翼的數百名騎兵已經催馬向前,呼喝著向戰場殺過去。
也幾乎在同時,皇甫雲昭身後密密麻麻的步卒也是呐喊著向前衝出。
一時間這隊人馬就如同黑色洪流,向戰場席卷而去。
皇甫雲昭並沒有親自加入戰場,神色冷峻。
而東邊的號角聲中,宋世信一馬當先,領著麾下千人也向戰場衝過去。
宋世信當然沒有消失,他隻是迂回到東邊,做好從側翼襲擊遼東軍的準備,而皇甫雲昭的號角聲就是發起攻擊的訊號,聽到號角聲之後,宋世信毫不猶豫地領著手下的兵士發起進攻。
遼東騎兵在第一輪衝鋒之時,確實給了陳芝泰部沉重的打擊,也就方才那短短時間,死傷數百人。
雖然不少騎兵陷入戰陣之中,與龍銳兵廝殺,但也有幾百騎穿過了戰陣,正在戰場的南邊重新集結,準備再一次向戰場發起衝鋒,可就在這整隊之際,皇甫雲昭領兵出現在南邊,而且騎兵步卒也都迅速衝過來,根本不給遼東騎兵整隊的機會。
這幾百騎兵眼見得大批人馬殺過來,也都是心驚,眾騎兵紛紛兜轉馬頭,朝向來敵,已經顧不得後方的陳芝泰部,隻能先阻擋住從南邊殺過來的敵人。
實際上許多阻敵的騎兵也都看到,對方衝過來的騎兵數量其實也不多,也就兩三百人,雙方的兵力數量相差不大。
但對方已經放馬衝過來,遼東騎兵心裡都清楚,這時候根本不能猶豫,更不能等著對方直接衝殺過來,否則對方借著衝擊之勢,很容易就將自己這邊的騎兵馬隊衝垮,瞬間就會處於劣勢。
騎兵對衝,勇者勝,慫者死!
這些都是有經驗的遼東騎兵,紛紛叫喝,催馬迎上去,但即使如此,反應卻也慢了些,兩支騎兵中間的空間有限,對方騎兵率先衝鋒,就已經充分利用了有限的衝鋒距離,等到遼東騎兵開始催馬迎上去,對方戰馬的速度已經跑起來,氣勢也瞬間淩駕於遼東騎兵之上。
“轟轟轟!”
雙方騎兵陣正麵相接,一時間人叫馬嘶,刀光飛舞,遼東騎兵的陣型幾乎在瞬間就被衝散。
更要命的是,敵方騎兵的裝束製式竟然和遼東騎兵相差無幾,雙方騎兵糾纏在一起,遼東騎兵一時間竟然無法分清敵我,反倒是敵方騎兵卻顯然能夠瞬間辨識出誰是自己人,馬刀直往遼東騎兵身上砍。
一時間慘叫聲不絕,片刻之間,無數遼東騎兵被砍落下馬。
雖然有少數騎兵已經發現端倪,敵騎在脖子上都纏了布條,但那布條卻並不顯眼,除非是有意識去注意,否則倉促之間根本無法注意到這一點。
敵方騎兵之間早有準備,當然能夠一眼就看出自己同伴脖子上纏繞的布條。
僅僅是這小小的手段,就足以讓遼東騎兵陷入敵我難辨的狀態,即使有人發現了破綻,倉促之間卻也隻是部分人而已,所以遼東騎兵眼看著對方的裝束和自己一樣,揮刀之際便會猶猶豫豫,而敵騎卻是根本沒有任何猶豫。
皇甫雲昭這幾百騎,也正是他的嫡係騎兵。
雖說這兩股騎兵從前都隸屬於遼東軍,但互相之間陌生得很,根本談不上什麼同胞之情,所以砍殺起來,也是凶狠無比,並沒有絲毫的憐憫。
騎兵無法衝起來,威力就削減一半,而後麵大批的步卒也都殺上來,迅速加入戰團,這些人當然知道自己的騎兵脖子上都纏著布條,也都是能夠立刻分清楚敵我。
幾百名遼東騎兵在敵人的騎兵和步卒聯合剿殺下,一個接著一個落馬。
塗司馬現在也根本顧不上張柯那千餘名遼東騎兵,他這邊的情況比那邊還要糟糕。
張柯的騎兵隊固然將陳芝泰麾下人馬衝的七零八落,導致陳芝泰手底下大批兵馬被折損,而竇雄的千餘鐵騎也同樣將塗司馬的人馬衝的混亂不堪,兩處戰場相隔不過兩三裡地,但同樣都是慘烈無比,吼叫和慘叫聲響徹雲霄。塗司馬身邊的近衛也是死傷過半,隻剩下三騎兀自竭力護衛。
一名騎兵近衛聽得邊上傳來吼叫,扭頭看去,隻見一杆長矛直直向自己刺過來。
對方是一名騎兵,卻沒有用馬刀,而是拿了長矛攻擊。
近衛騎兵反應極其靈敏,扭身躲開,幾乎同時探手抓住對方的長矛,而這一瞬間,對方的戰馬已經貼過來,近在咫尺,這近衛騎兵抓住對方長矛,想也不想,一刀劈向了敵騎的胸膛,那騎兵慘叫一聲,被砍了個結實,手上一鬆,整個人已經從馬背上摔落下去。
近衛騎兵正自歡喜,卻感覺邊上黑影一閃,便要扭頭去看,一起卻已經從他身側掠過,那一騎的出手迅疾利落,近衛騎兵還沒看清對方模樣,對方的馬刀已經砍在了他的脖子上,近衛騎兵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喉嚨被砍斷的聲音,眼前一黑,刀口處鮮血噴濺,整個人已經翻身栽落馬下。
殺人和被殺,就在一瞬之間。
塗司馬看著近衛騎兵被砍落下馬,他本想出聲提醒,可是剛喊出聲音,那近衛騎兵已經被砍死,昏暗之中,瞧見砍殺近衛騎兵的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甲胄,一眼便即認出來,失聲道:“竇雄,你.....!”
竇雄卻是與塗司馬幾步之遙,手握馬刀,戰盔之下,一雙眼睛冷冷盯著塗司馬。
他戰甲上滿是血汙,整個人看上去更是殺氣凜然。
塗司馬握緊馬刀,厲聲道:“竇雄,你們這樣無恥叛徒,不得好死!”
“塗莫亭,你自己給自己挖下墳墓,可怨不得任何人。”竇雄沒有立刻殺過來,隻是冷笑道:“說起叛徒,你和汪興朝才是背叛大唐的奸佞。疫病蔓延,你們不思防備疫病,卻還想著趁機寢宮營平,置百姓死活於不顧,此等宵小卑劣之徒,本將實在恥於你們為伍。”
司馬塗莫亭恨聲道:“你們竇家吃著大將軍的恩賜,不思報效,忘恩負義。”
“本將吃的是大唐的祿米,與汪興朝有何乾係?”竇雄道:“想當年遼東鐵騎威震天下,所到之處,無不跪降。如今的遼東軍是什麼樣子?軍中滿是奸佞之徒,隻知貪圖享樂,排斥異己,從無為東北四郡的百姓想過。眼睜睜看著渤海坐大,卻視若無睹,讓渤海成為我大唐之患。”
塗莫亭嘲諷笑道:“今日你在這裡大言不慚,若你真的忠貞報國,為何這麼多年卻不敢向大將軍諫言?說到底,不還是明哲保身。”
“不錯。”竇雄道:“所以現在想起,我實在汗顏。但既然知道錯了,就該彌補。塗莫亭,你我同僚一場,我今日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下馬投降,本將可以不殺你,還會幫你向秦將軍求情,讓他對你從輕發落。”
塗莫亭哈哈笑道:“你們貪生怕死,向秦逍屈膝投降,還當本司馬也是貪生怕死之輩?竇雄,你和皇甫雲昭賣主求榮,都不會有好下場。”握緊刀,厲聲道:“本司馬要為大將軍清理門戶!”
他大喝一聲,催馬便向竇雄衝過去。
竇雄卻並不動彈,冷冷看著塗莫亭揮刀衝過來,眼見得塗莫亭的戰馬從旁掠過,那大刀已經照著自己斜砍過來,竇雄這才抬刀格擋,“嗆”的一聲,雙刀交擊,火星四濺。
塗莫亭手臂劇震,隻覺得戶虎口發麻。
他知道竇雄乃是遼東軍中的勇將,自己單打獨鬥,絕非竇雄敵手,但事到如今,他卻隻能拚死一搏。
道理很簡單,自己一力促成的伏擊戰,最終卻落入了皇甫雲昭的圈套,汪興朝這三千精銳,恐怕要在這裡全軍覆沒。
這是汪興朝的本錢,一戰儘毀,塗莫亭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
就算自己有機會逃走,回到遼東,也肯定是必死無疑,更不提眼下根本沒有突圍出去的可能。
他當然不敢投降。
自己的家眷都在遼東,毀了汪興朝的三千主力,還向龍銳軍投降,汪興朝得到消息,整個塗家肯定要被殺的雞犬不留,他唯一的選擇,就隻能是戰死在這裡,如此才有一線希望保住自己的家眷。
他知道不是竇雄的對手,也根本沒有想過能將竇雄斬於馬下。
他甚至希望竇雄能夠一刀將自己斬殺,如此才能落個痛快。
戰馬交錯而過,他立時兜轉馬頭,怒吼著再次向竇雄衝過來。
竇雄也已經兜轉馬頭,這一次不再客氣,神色冷峻,雙目如刀,一催戰馬,揮刀迎上去。
兩騎交錯而過,隻聽得一聲慘叫,塗莫亭手中的馬刀已經飛起,他握刀的右臂,卻已經齊肘被竇雄一刀砍斷,右臂飛出之時,還握著那柄戰刀。
斷臂處鮮血噴濺,塗莫亭痛苦不堪,剩下的兩名近衛見狀,便要搶上前來相救,但橫裡數名騎兵殺出來,擋住了兩名近衛騎兵。
竇雄縱馬一個回轉,追上了塗莫亭,這次卻沒有出刀,而是探手抓住塗莫亭斷臂肩頭肩甲,厲吼一聲,生生將塗莫亭從馬背上拽了下來。
塗莫亭從馬背上摔落,竇雄這才刀尖抵住他胸口,冷聲道:“大勢已去,沒有必要再徒增死傷,讓他們放下兵器,可以饒他們不死。”隨即仰天大叫:“塗莫亭被擒,棄械者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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