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雲昭左右看了看,這才身體前傾,低聲道:“順錦城東北方向的漳河縣已經歸附了龍銳軍,城中有三百守兵,塗司馬可知曉?”
“知道。”塗司馬點頭道:“皇甫兄為何會提及漳河縣?”
皇甫雲昭道:“我問你,如果大將軍派出一支兵馬,襲擊漳河縣,會是怎樣的結果?”
塗司馬道:“如果大將軍真想拿下漳河縣,調重兵奇襲,應該很快就能打下來。”
“不不不,塗司馬沒明白我的意思。”皇甫雲昭笑道:“我的意思是說,漳河縣城一旦遭受襲擊,我這邊是否該派人前往救援?”
塗司馬畢竟是行軍司馬,這時候明白過來,道:“皇甫兄的意思是說,遼東那邊派一支兵馬襲擊漳河縣城,然後你調派那兩千龍銳軍去救援?”
皇甫雲昭點頭道:“正是這個意思。襲擊漳河縣城的兵力不能太多,也不必真的攻打縣城,隻需要虛張聲勢,讓順錦這邊得到消息就好。隻要漳河縣城有人前來求援,我便可以調派陳芝泰領兵前去救援。”拿起桌上的兩隻茶杯擺好,道:“這是順錦城,這是漳河縣城,兩城之間相隔不過一百多裡地。”拿手在桌上畫了個圈,道:“我記得這裡有一片密林,從順錦前往漳河縣,必然要途經此地。”
塗司馬-眼睛亮起來,道:“若是在這林中埋伏一支兵馬,陳芝泰領兵經過,就正好進入了伏擊範圍。”
“不錯。”皇甫雲昭冷笑道:“那陳芝泰有勇無謀,他立功心切,著急去救漳河城,途經此處,伏兵殺出......!”
塗司馬撫須笑道:“果然是一份厚禮,大將軍收到這份厚禮,必然是歡喜。”
“不過若是將這兩千人馬全都調過去,陳芝泰便再愚蠢,也會察覺不對。”皇甫雲昭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道:“需要留下一部分龍銳軍在城中。”
塗司馬當然知道,如果這個計劃成功,自己作為聯絡者,肯定也是立有功勞,出謀劃策道:“皇甫兄,你看這樣如何。這兩千龍銳軍,你留五百人在城中,隻讓陳芝泰領一千五百人出城,然後再派一名心腹將領率領一千人混在陳芝泰的隊伍中。等到了伏擊處,伏兵和那一千人裡應外合,同時對陳芝泰發起攻擊,如此一來可,必能將陳芝泰和他手下兵馬殺的乾乾淨淨。”
“啪!”
皇甫雲昭一拍手,笑道:“此計甚妙。秦逍尚沒有向我供應軍服,龍銳軍和我麾下將士的軍服不同。宋世信是我心腹部將,派他率領千人跟隨陳芝泰一同出戰,到時候故意落在陳芝泰後隊,到了伏擊處,伏兵殺出,宋世信領兵自後襲殺,一舉成功。”握拳道:“城中五百兵馬,一夜之間我便可將之誅殺殆儘。”
塗司馬笑道:“伏兵殲滅陳芝泰所部,便可直接跟隨宋朗將一同前來順錦城,入城加強防守。”
皇甫雲昭道:“塗司馬,這計劃應該是萬無一失,隻不過.......!”說到這裡,搖頭苦笑道:“我隻擔心空有計劃而不能實現。”
“這又是為何?”
“我隻怕大將軍不會出兵。”
“如此厚禮,大將軍豈有不受之理?”塗司馬笑道:“皇甫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擔心遼東那邊有人會懷疑你對大將軍的忠心,阻止大將軍出兵?”
皇甫雲昭歎道:“無論是否詐降,在許多人眼裡,我都是投敵之人,自然不能相信。”搖搖頭,無奈道:“其實秦逍又怎會當真信任我?他知道我是遼東軍出身,要對付大將軍,我便是最鋒利的一把刀,所以將順錦城交給我,無非是如司馬所言,想要收買我心。當下他確實能用得上我,對我自然是做足表麵文章,可是等到真有一日擊敗了大將軍,那時候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了。我是降將,並非他的嫡係,他是絕不會真的信任我。”
“確實如此。”塗司馬正色道:“說到底,皇甫兄的根基還是在遼東軍。”
“我皇甫家三代效命於遼東軍,豈是說斬斷就斬斷。”皇甫雲昭肅然道:“我隻想以這份厚禮能讓大將軍重新接納我,但真要做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凝視著塗司馬,動容道:“司馬與我有私交,大將軍派你前來,也是用心良苦。無論是否能重歸遼東軍,此番能夠與司馬再見麵,心中也是歡喜。”
塗司馬卻是微一沉吟,終是道:“塗家與皇甫家是世交,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去辦,無論如何,我都會說服大將軍收下這份厚禮。皇甫兄,我明日一早啟程,日夜兼程趕回遼東。”
皇甫雲昭起身來,躬身行禮道:“若能將功贖罪,司馬恩情,此生難忘!”
順錦城的駐軍兵力其實也談不上有多薄弱。
顧白衣兵臨城下之際,皇甫雲昭麾下便有四千遼東兵士,再加上兩千順錦城駐軍,本就有六千之眾。
龍銳軍破城,並無發生太慘烈的廝殺,雙方的傷亡都很小。
反倒是竇雄麾下的兩千精銳騎兵,經過龍壩血戰,折損過半,但連上傷兵,也還有千餘眾,這些騎兵也都入駐順錦城,聽從皇甫雲昭的調遣。
而陳芝泰率領的兩千龍銳軍,也遵從秦逍的軍令,聽命於皇甫雲昭。
所以當下城中也還是有近萬駐軍。
陳芝泰的兩千兵馬在城中是作為後備隊伍,並沒有部署在城門,而是在城東的一處營地駐紮。
對二當家陳芝泰來說,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然能夠成為統帥兩千兵馬的大將。
當初在山中為匪,雖然是二當家,但真正能管的也就那麼幾十號人,山中的真正實權並不在他手中。
他雖然無數次夢想成為統帥千軍的大將,但也知道那隻是白日做夢。
可是跟隨秦逍出關之後,他卻覺得自己距離夢想越來越近。
知道這次秦逍留下兩千兵馬交給他統領,二當家終於感覺自己的祖墳冒了青煙。
他憑著自己的記憶,畫出了早就過世的父母肖像,放在自己的屋裡,一日兩拜,感謝祖上保佑,讓他前程似錦。
他知道秦逍的脾氣,自己如果乾的好,秦逍不會虧待自己,可是如果自己不稱職,大將軍一句話就能讓自己從頭乾起。
所以在城中駐守的這些日子,他倒是兢兢業業,每日裡都會督促麾下軍事苦訓,而他自己也沒閒著,苦練射術。
既然要做統帥,騎馬射箭砍人當然都要勝過彆人,否則人心不服,他這個統帥就做得很艱難。
“校尉大人,皇甫將軍召開軍事會議,傳你立刻前往郡守府。”一騎飛馳而來,向陳芝泰傳令,隨即迅速離開。
陳芝泰頓時挺起胸膛。
軍事會議,對陳校尉來說,那是軍中將領才有資格參加,現在皇甫雲昭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都會派人請他前往參加,這讓陳芝泰感覺到很是榮耀。
他趕到郡守府的時候,大部分將領都已經趕到,竇雄、宋世信都在其中。
雖然參加會議讓陳芝泰感到很光榮,不過在座的這些將領,幾乎都是遼東軍出身,陳芝泰反倒顯得像個外人。
不過他卻並不以為意。
龍銳軍的主人是秦逍,而他自認為是秦逍的嫡係,所以雖然滿座都曾是遼東軍的人,但陳芝泰卻並不覺得尷尬,大刺刺坐下,而眾將也確實因為他是秦逍的嫡係,對他也都很是客氣,主動向他拱手行禮。
“人都到齊了。”皇甫雲昭掃視眾人一眼,才道:“剛剛得到消息,一支遼東軍突然出現在漳河縣境內,而且兵臨漳河城下,漳河縣令派人前來報訊,請求派出援兵支援。”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一陣騷動。
“他們果然要趁虛而入。”宋世信握拳道:“將軍,他們派出多少人馬?”
“大概在七八百人左右。”皇甫雲昭道:“救兵如救火,召集大家過來,就是商議出兵之事。”掃過眾人,故意不看陳芝泰,道:“大家都說一說,咱們該如何辦?”
宋世信起身拱手道:“將軍,給末將一千兵馬,末將必將敵軍儘數殲滅。”
“這可是一件大功勞。”皇甫雲昭似有若無地瞥了宋世信一眼,笑道:“宋朗將,此戰若能一舉成功,立下戰功,大將軍知道後,必然會重重賞賜。你既然主動請纓,那麼......!”頓了一下,才看著陳芝泰道:“陳校尉,不知你有什麼想法?”
陳芝泰聽說敵軍不到千人,這當真是立功的大好機會,已經躍躍欲試,聽得皇甫雲昭詢問,忙起身拱手道:“將軍,這些日子你們都很辛苦,宋朗將也是事情多,要不讓我帶人殺過去,一定能將那幫狗東西都砍了。”
他在軍中也混了這許久,心中很清楚,軍人想要被提拔擢升,唯一的道路就是立下戰功,否則很難有上進之途。
難得有軟柿子可以去立功,他實在不願意錯過這樣好的機會。
“陳校尉願意前往?”
“我去。”陳芝泰點頭道:“不過隻帶一千人馬,是不是少了點?”
皇甫雲昭笑道:“既然如此,陳校尉和宋朗將一同前往救援如何?你抽調一千五百人馬,宋朗將再帶上一千人,足以將那幾百號人殺個片甲不留。”
“那是我聽他的,還是他聽我的?”陳芝泰問道。
宋世信是朗將,地位自然在校尉之上,但陳芝泰自詡為秦逍嫡係,並不覺得宋世信比自己身份高。
皇甫雲昭瞥了宋世信一眼,道:“陳校尉勇猛過人,就由你為先鋒,宋朗將殿後,聽你調派就是。”
宋世信倒也並無異議,拱手道:“末將遵命!”
陳芝泰心中歡喜,自己是既然是主將,那麼取勝之後,自己當然是首攻,連聲道:“那敢情好,謝謝將軍。”向宋世信道:“宋朗將,咱們兄弟殺過去,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