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少奶奶蜷縮在車廂的最裡角,腦袋枕在一堆喂馬的草料上,一動不動。
而草堆的下麵是裝贖金的箱子。
紀墨瞧著她這樣子,並不擔心她有心情去翻草堆。
朱台山的車隊在前麵跑的飛快,一路疾馳,連停頓下來吃中午飯的膽量都沒有。
紀墨不得不跟著,萬一朱台山黴神附體,半路上再遇著打劫的,他這趟差事就算是辦砸了。
不但會丟了朱家老太爺應承的兩萬大洋,還會與朱家交惡。
所以這一路,餓的前胸貼後背,也沒停下來,陪著一起遭罪。
等到鎮公所門口,兩眼昏花,雙腿打顫。
一是餓的,二是顛簸的。
吳友德從院子裡把早就選好的那輛黑馬拉出來,對紀墨道,“說好的,這匹歸我,我拉回去了。”
紀墨道,“拉走吧,我說了算。”
即使是再拉走一匹,他也沒有意見。
朱大富急忙道,“我的是兩匹。”
說著也匆匆去拉馬,他是行家,一打眼就知道哪匹好,哪匹賴。
何況來回這一路,也沒少觀察,早就相中了好幾匹,甚至還在幻想萬一歸了自己,自己該怎麼養!
現在夢想成真,要趕緊去選了才是正經!
並不是所有的道路都是一路坦途的!
他在賈海利這裡遇到了困難。
他看中的是賈海利的馬。
賈海利的說法是,來回這一路上他已經與這匹馬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所以是不可能給朱大富的。
朱大富昂著頭,沒多廢話,根本不屑於與他爭辯,直接朝紀墨嚷道,“老疙瘩,你到底說話不算話啊!”
“鎮長,那麼多馬呢,偏偏選我的!”賈海利倒是先著急了,“他就是故意跟我不對付!”
“什麼你的我的!”紀墨早就對這家夥有意見,乾啥啥不行,逃跑你第一!居然還敢跑他前麵,“不成體統!這是鎮公所的,保安隊的!怎麼就變成你得了!”
“鎮長.....”賈海利委屈的臉色漲紅......
朱大富奪過韁繩,一手牽著一匹馬,揚長而去。
而且一再的提醒自己,回頭彆忘記去自己大爺家,因為他堂哥朱台山也答應給他兩匹馬,一匹騾子,還有若乾大洋!
總之收獲滿滿!
老疙瘩真是他的福星啊!
這兩天的收成,抵得上他辛辛苦苦好幾年了。
他覺得家裡的香案子得給老疙瘩留個位置,隔三差五的拜一拜!
寫個牌位,幾炷香能值當幾個錢?
至於時間,在大東嶺漫長的冬季中,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
閒著也是閒著!
萬一出奇跡呢?
夕陽西下,漫天霞光,入冬以來,天氣最好的一天。
“六點鐘還沒黑?”
紀墨掏出來口袋的小懷表一看,感覺很詫異。
不知不覺中,白晝在變長。
懷表是麻三從匪首的身上搜到的,然後當寶一樣獻給了紀墨。
他知道紀墨一直想有一隻手表。
昨天偵查土匪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掛在土匪頭子胸口的懷表。
土匪頭子被朱大富一槍爆頭,為了讓朱台山相信匪首已經逃跑,就得處理屍體。
在被扔林子之前,他假裝驗證匪首呼吸,隨手就給摘了,藏進自己袖子裡。
這點手段,哪怕是自己的同行,都不一定瞧得出來,更何況是保慶和邱武等人。
紀墨開始是不喜歡這塊手表,因為上麵有血漬。
但是一擦洗,現在自己用起來,難逃真香定律。
掌控時間的感覺真好。
帶著小黑,先到吳友德家接何然。
何然和吳亮一人拿著一截小樹枝當做劍,互相攻來攻去。
小樹枝在何然手裡被揮舞的相當凶猛,吳亮步步後退,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吳亮這小子在相讓。
何然聽見了小黑的叫聲,以為是錯覺,猛地抬頭看到的時候,驚喜的叫了出來,直接扔掉了手裡的樹枝。
紀墨看到何然朝著這邊飛奔撲過來,老懷大慰,沒白疼這閨女啊!
閉著眼睛,下蹲張開雙手,就等著小丫頭撲到自己懷裡。
做足了準備,等了又等,百十米的距離而已?
小丫頭的腿沒這麼短啊?
“小黑,你去哪裡了,找你好長時間,都沒找到。
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紀墨聽見這話,睜開眼睛,何然居然抱著小黑的腦袋,跟它聊天!
“咳.....”
紀墨提醒她一下,你也兩天沒見舅舅了!
何然終於抬起頭,高興地喊道,“舅舅。”
紀墨沉穩的點點頭道,“你在這玩會,舅舅回家換身衣服。”
小黑跟在他身後,又被他一腳踹了回去。
小黑原地站著發愣。
狗生無常。
紀墨回家洗澡換衣服後,又朝著自己聞一遍,終於沒有了那種酸臭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奇異怪味了。
到吳友德家,吳家已經開飯,何然和吳亮一人抱著一個飯碗,分彆占據一個門角的石墩坐著,小黑站在中間,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
何然隻能歉意的看著它,不能喂呢,米飯和肉不是自己家的。
“在這裡等著,晚點帶你回去。”
紀墨對著何然囑咐完,和吳友德一起去了鎮公所。
錢在那放著,今晚要是不分到手裡,誰都睡不著覺。
隻有落到自己手裡,晚上摟著睡覺才踏實。
鎮公所的煙囪的煙冒的老高,瘸子和駝子、賈海利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
齊備抱著剛剛從李歇家買回來的白酒,不時的偷偷嘗兩口。
空氣裡都是快活的氣氛。
麻三看到紀墨,趕忙迎過來道,“鎮長,你看看兄弟們多開心,多虧了你運籌帷幄,一手遮天!
你的英明,儘人皆知!”
“不會用成語,就不要亂用。”
紀墨非常生氣,沒文化,拍個馬屁都不爽利!
紀墨道,“等事情結束,給你們辦一個掃盲班,讓你們學習科學知識、接受文化熏陶,提高文化藝術素養、陶冶道德情操,養浩然正氣...”
“鎮長,什麼是掃盲班?”
麻三看紀墨的臉色沒變化,心裡鬆口氣的同時也越來越得意,自己這適時插話的水平越來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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