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天道的手】(1 / 1)

水墨千山墜落後,綿綿細雨開始繼續下了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血的氣息,那是血陣與飛鳥屍體的血腥味。

季月山躺在地上,不斷的咳血,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終究還是走到了儘頭。

但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光,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天地之偉力。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地之力嗎?”季月山心想。

路朝歌將【不晚】負於身後,走到了蔣新言身旁。

二人都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季月山,然後對視了一眼。

蔣新言衝路朝歌搖了搖頭。

這個人,救不回來了。

路朝歌微微頷首,並沒有多少悲天憫人的情緒。

季月山抬起頭來,又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在簡單處理了季月山的屍體後,路朝歌與蔣新言便前往了萬鳥林。

雖然鳥禍已除,但血陣還在。

要把這個陣法給拆除掉,永絕後患。

一路上,蔣新言看著路朝歌,開口道:“道友可是一直在強行壓製自己的境界?”

剛才路朝歌連破三重小境,雖然看得出來,他剛剛進入了一個很玄妙的狀態,但也未免有些誇張。

路朝歌歪嘴一笑,道:“你猜。”

冷冰冰的蔣新言自然不會無聊的回複一句:“你猜我猜不猜。”

她聽路朝歌沒有正麵回應,也便不再多問。

其實路朝歌一直在存經驗值,與刻意壓製境界沒有差彆。

隻不過像小梨子那樣壓境界,遲早會有壓不住的一天,路朝歌卻不會。

他走在前方,侃侃而談道:“道友可曾聽聞過劍尊的傳聞,相傳劍尊曾在一日之內,突破了一層大境界。”

蔣新言點了點頭,這個事跡流傳甚廣,在修行界裡幾乎是人儘皆知。

“我若說我也可以,道友可信?”路朝歌停下腳步,看著蔣新言道。

蔣新言微微一愣。

“玩笑話,玩笑話。”路朝歌擺了擺手,繼續向前走去,還順手摘下了幾顆朱雀果。

萬鳥林內,有一部分的果樹遭殃了,但完好無損的也有很多。

路朝歌覺得自己解決了鳥禍,拿點朱雀果當報酬,不過分吧?

蔣新言則看著這個正在摘果子的男子,不由得又想起了古樹前輩的那句話:“不要自恃自己大修行者的身份,假以時日,你不一定配得上他。”

血陣位於萬鳥林的正中央,閃爍著暗淡的紅光。

很明顯,這個陣法的能量已經接近枯竭,但並未全部耗儘。

路朝歌抬起【不晚】,接連揮出數劍,直接就摧毀了陣法,並抹除了地上的赤鳥之血。

一路上,地上儘是飛鳥的屍體,它們為路朝歌貢獻了大量的經驗值,讓他的“可挪用資金”又豐厚了一點。

隻可惜這些鳥兒都被“汙染”了,沒法吃了。

否則的話,到是可以讓蔣新言嘗嘗大鳥的滋味。

在做菜方麵,路朝歌現在的狀態就是時不時推出一個蔣新言沒嘗過的新菜品,但他不會一口氣全部推出。

吊胃口,有時候很重要。

他的宗旨是:有些事不用在一晚上做完,我們又不趕時間,可以每晚都做一做。

路朝歌運轉靈力,然後高聲開口,聲音立馬就在周邊回蕩,傳到了飛鳥城內。

“本座墨門掌門路朝歌,鳥禍已經解決,此處的飛鳥屍體不可使用,爾等謹記!”

蔣新言微微點頭,覺得自己這位知己一如既往的細心,是個注重細節的男人。

她並不知道,路朝歌注重細節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是,總得告訴彆人我的高姓大名,才能漲聲望值啊!

與此同時,也為沙雕玩家降臨新手村時,做好鋪墊,埋好伏筆。

隻不過,等到1000名玩家降臨飛鳥城時,很可能會意外的發現,另外9個新手村外,都有著密密麻麻的小怪,唯獨咱們這兒,村外啥都沒有!

彆人在勤勤懇懇的殺怪,砍得不亦樂乎,他們隻能做一些日常任務,積攢經驗。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辣麼那一片林子,方圓數十裡,咱們一千人的大隊伍,愣是一隻野怪都沒見著!

你知道我這內測怎麼過的嗎?天天就是摘果子,摘果子,來遊戲裡當農民!

——內測了個寂寞!

對此,搶怪搶得如此徹底,完全就是竭澤而漁的路朝歌,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這隻是內測,又不是公測,無傷大雅。”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更何況,再過幾天,內測時間就到了,我會再來這飛鳥城一趟。”

“本座堂堂天選之子,可不比這些小鳥香?”

他都有點羨慕這些玩家了,運氣實在太好了。

丟了芝麻,撿了西瓜。

還是個驚天大瓜。

“真是一群被神選中的孩子啊。”他在心中感慨著。

……..

……..

萬鳥林後頭,有一座小山坡。

這種小山坡甚至不配擁有名字,而且它光禿禿的,整座山上隻有稀疏的植被,像極了你們的頭發。

此時此刻,山頂上正站在一個老人。

這個老人說不上鶴發童顏,但也頗具仙風道骨。

他穿著一身黃袍,內繡兩儀與八卦,手中則拿著一根細長的竹杖。

若仔細去看,不難發現,這位老人的雙眸很是渾濁,眼眸的顏色不似常人,竟微微泛灰。

這是一個半瞎之人。

此時此刻,他這雙渾濁的灰黑眼眸遠眺前方,注視著萬鳥林內的路朝歌與蔣新言。

自二人出現以來,他的神識就始終停留在他們身上,仔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饒是以蔣新言那即將第五境大圓滿的修為,都未曾察覺到這一縷神識探查。

這個半瞎老人就像是一縷人間陰魂,讓人無所察覺。

彆說他此刻站在山坡上,與萬鳥林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就算站得再近一些,路朝歌與蔣新言也發現不了他。

在神識造詣與潛藏方麵,整個天玄界,也無幾人能與他媲美。

就算是青州公認的第一強者,劍宗的劍尊大人,也不行!

在這方麵,半瞎老人有著自己的驕傲。

他綽號天機散人,沒有名字。

自己的真名,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在他看來,窺探天機之人,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顆星辰,俯瞰著人間。

自己已然不算人間的一員,自然無需再有什麼名字。

老人活了數百年,最大的夢想就是,窮其一生,也要窺探天機的一角。

最後,他真的如願了。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人世間的先知!

他這雙半瞎雙眼,可以看見彆人都看不見的東西。

“老夫看見的,是——未來!”

哪怕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看見了自己人生的結局。

在很多人的觀念中,人生正是因為充滿了各種的未知,才有著意義。

“未到終局,焉知生死”,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兒。

但老人並不這麼認為。

在窺探到自己的人生後,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然圓滿了。

這是天道對他的饋贈!

是他終生的追求!

與此同時,也讓他逐漸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

天道在贈予這些之時,也給予了他使命。

他並非無所不知,但他的雙眸能看到一些即將發生的大事。

其中,有些事情是自然發生的,而有些事情,需要他做些什麼。

比如——飛鳥城外的鳥禍。

他根據自己窺探到的天機,偽造了一處秘境。

這個生命即將走到儘頭的季月山,走入了秘境之內,獲得了赤鳥之血,以及那一份殘缺了的血陣。

事實果然就如老人所見那般,季月山的一舉一動,都完美的符合他之前看到的場景。

這個修行者畏懼死亡,他心有不甘,所以,再三猶豫之後,他選擇逆天改命。

季月山選擇的目的地是萬鳥林,因為這裡很是荒僻,周圍不存在什麼修行宗門,且有著大量的飛鳥居住於此,它們可以為自己提供無限的生機!

半瞎老人一直跟隨著季月山,他就這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從季月山的所作所為中,獲得了巨大的滿足感。

“一模一樣,他的每一個舉動,都與老夫所窺探的天機一模一樣!”

“甚至他說的每一句話,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沒有任何的差錯!”

他已然可以預見,鳥禍必將形成,飛鳥城將遭受一次大劫。

這便是天道的安排。

天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天機散人不會去想。

正是因為他窮其一生都想要窺探天機,他越是去觀察命運,越會對天命心懷敬畏。

“命運的洪流,是無法阻擋的。”這是他多年前就已有的心得。

——命,不可逆!

“天地就像是個巨大的棋盤,而天道便是棋盤之外的執棋者,芸芸眾生,不過是棋盤內的棋子罷了,我也不例外。”天機散人心想。

隻不過,老夫與其他人,終究是不同的。

老夫既在棋盤內,也在棋盤外。

天道是執棋者,老夫則是代為執棋。

很多事情,需要他去營造,需要他去安排,需要他去推波助瀾!

自己的手,居然有朝一日可以推動命運的洪流!

“天道在借老夫的手下棋!”

他明悟這一點後,渾身顫栗。

“偌大的修行界,還有何人,能與老夫一般特殊?”他覺得不會再有了。

就算是上古時期,那位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修行界的青帝大人,恐怕也不行吧?

相傳,青帝也精於卜算,但他不覺得青帝也能看到未來。

在他眼中,強如青帝,依舊沒有扛過那可怕的上古浩劫。

上古浩劫之後,強盛的天一道便被摧毀,就連那宛若人間神祇一般的青帝,也銷聲匿跡。

事實證明,命運的洪流無人可擋。

大家不過都是洪流上的船隻,隻不過有的是小舟,有的是大船。

可當滔天巨浪掀起的那一刻,不管是小舟還是大船,結局都是一樣的。

他於多年前獲得這一項能力後,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然後,他便開始遵循起了天道的安排,作為天道之手,開始擺下棋局。

在這些年內,他一共替天道下了一十三手棋,剛剛死去的季月山,便是第十三手。

在天機散人眼中,像季月山這等棋子,實在是過於渺小了。

這並不能讓他得到過多的滿足。

因為他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鳥禍不過是小場麵。

雖然天機散人很清楚,鳥禍或許隻是開端,但與他下得第一手棋子相比,必然還是有著天壤之彆的。

是的,至今為止,他最滿意的,就是第一手棋!

那一年,他路過了一個山村,得到了天道的第一份啟示,下出了第一步棋。

那是一個啞巴孩子,一個長得很黑,生得極其難看的孩子。

他叫黑亭。

這個孩子的一生過於不幸,他是個孤兒,而且還是啞巴,長得也不討喜。

若非村民淳樸,他可能早就餓死了,也不可能靠吃百家飯活到當時。

半瞎老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天道的威力!

“魔焰滔天!魔焰滔天呐!”

這個看著如同路邊臭石頭般的孩子,未來竟會是這般模樣!

他的存在,會讓整個青州,發生極大的動蕩,甚至改變青州的格局!

在很多年以後,這個名為黑亭的孩子,將導致生靈塗炭,赤地千裡。

而天機散人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挪動一下這枚棋子,讓他走上屬於他的人生軌跡。

因此,在激動之餘,老人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

他覺得自己便宛若天道,在為這個多年以後的大魔頭批命。

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天道敕令!

“此子魔根深種,將來必為禍一方,導致生靈塗炭。”

說完,他就在這群淳樸但又愚昧的村民們那錯愕的目光中,飛向高空,消失不見。

他沒有再去過那個村子,也沒有再見到過這個孩子。

因為他很清楚,命運的洪流已經開始流動了,自己隻需見證結果,不可再去窺探過程,否則容易產生偏差。

反正天命難違,這個黑亭既然已經上路,便隻能一路走下去了。

午夜夢回,天機散人還是會時常想起這個黑瘦孩子那震驚、膽怯、恐懼、無措的目光,在他看來,那就是對天道的敬畏。

“也不知道這枚棋子,現在正身處何方?”

“此子魔根深種,如今應該已經生根發芽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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