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放大招(1 / 1)

武珝卻是如癡如醉一般。

她萬萬沒想到,世上竟有一種騙局,可以讓人明知裡頭有問題,卻還是心甘情願的一頭紮進去。

“人的欲望……”武珝輕輕呢喃。

她覺得自己學習到了許多東西。

陳正泰說笑著,一副自歎不如的樣子。

可武珝卻心裡謹慎,她很清楚,恩師這一定是說笑的。

武珝抬著美眸,凝視著陳正泰道:“那麼,恩師……所以……其實形成了大勢,我們陳家想賣多少貨就賣多少貨,是嗎?”

“理論上是這樣。”陳正泰道:“隻要大量的資金推高了精瓷的價格,那麼理論上而言,我們想賣多少貨都有人接著。這個過程叫做轉移風險,精瓷其實並不值二十貫的,甚至連七貫都不值,真實的成本不過兩三百文而已,就算加上其他成本,至多三百多文罷了。我們將它們大量賣出去的過程,就是轉移風險的過程,世族們隻要大批的吃貨,到了那個時候,這個風險就轉移到了他們的身上,假以時日,真正擔心精瓷暴跌的人便不是我們陳家,而是這些世族,懂了嗎?”

“懂。”武珝道:“所以現在最好的方法,是將全天下的世族都拉下水。”

“聰明。”陳正泰拍拍武珝的頭。

武珝頓時露出羞色,不由道:“師兄說……不可以,不可以和男子有肌膚之親,嗯……不過是自己的恩師,就不一樣了。”

陳正泰瞪她一眼:“正經一點。”

而後又道:“這一段時間,趁著世族握有大量資金,需要尋找新的投資渠道,一定要讓這精瓷的價格,繼續推高起來,你建立一個新的模型,我們需要大規模的出貨,出貨的本質……是讓人擁有更多的精瓷,隻有將這些精瓷源源不斷的送進世族的府庫裡,才算是真正的風險轉移。”

武珝頷首:“明白了。”

陳正泰道:“除此之外,還要發出一個消息去,就說……未來確實有大量的精瓷出貨,隻是這並非是精瓷的產量極高,而是因為,此前浮梁那裡,就備了不少的貨,實際上,精瓷的產量,不過每月兩千而已,而且極耗工本,對於匠人的要求極好,所需的高嶺土以及水源,也極為苛刻。”

武珝狐疑道:“隻是……人們會相信嗎?”

“會相信。”陳正泰很篤定的道:“因為一個人一旦被貪欲侵占,那麼……他們隻會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東西。”

武珝恍然大悟,她不禁失笑:“看來是學生糊塗了,所以……某種程度而言,無論我們放出什麼消息,一定會有一批利益息息相關的人深信不疑,隻要他們深信,便一定會四處散播,最後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陳正泰哈哈一笑:“舉一反三,很好,很好,武珝啊,將來你一定會成為有大出息的人,記著,苟富貴,勿相忘。”

武珝認真的搖搖頭:“我隻願一生侍奉恩師。”

陳正泰沒有回應,真的是如此嗎?一個人有著天才一般的智慧,又學會了某些上千年人類總結智慧出來的學問,真的甘心隻永遠呆在這書齋裡?

不過至少陳正泰深信,此刻的武珝是真誠的。

她已經改變了太多,至少已多了幾分真摯了,而從前的武珝,更像是一個隱藏在美麗軀殼下的人。

陳正泰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可他猶記得,當初新軍前往張亮的府上時,那時承擔著巨大的風險,武珝雖然不能給自己提供什麼,卻毅然決然追隨自己而去,單憑這一點……已難讓陳正泰對她生出防範之心了。

罷了,管他呢,活在當下吧。

…………

清河崔家。

崔誌正鐵青著臉,這些日子,他將魏征罵了個祖宗十八代。

那股市交易所,其實不少人嘗到了甜頭。

可世族握有大量的資金,玩法卻是和尋常百姓不一樣的,什麼聯手坐莊,控製漲跌這等手法,大家都在玩,結果呢,魏征一來,直接徹查幕後資金,對各種不同尋常的資金進行監管,甚至……要求公開各家上市作坊的賬目,這家夥油鹽不進,一時之間,股市雖沒有暴跌,可對於崔家而言,其實也已沒有多少利潤可言了。

崔家從股市開始收縮,而今,手頭上的欠條,竟有七十萬貫之多。

這可是一筆巨款,如今,捏在手裡,族裡已經商議過許多次了,有人提議大規模的購地,有人說弄鋼鐵作坊比較值錢,還有人說,不如去開礦吧。

不過最後大家吵得麵紅耳赤,崔誌正卻還是拿不下主意。

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其實絕大多數買賣,都難產生暴利,尤其是陳家已經占據了先機,這個時候過去,也不過是分一杯殘羹冷炙而已。

而至於購置土地,如今糧食連年豐收,尤其是新糧的耕種,還有朔方那裡,大量的糧食產出,現在已有一些地方,開始用餘糧去喂豬喂雞了。

如此一來……糧價就好似是躺平了似的,橫豎都沒有站起來的可能,買個屁地?

人就是如此,當嘗試過股市這樣的暴利之後,再讓他們回頭去得一些小恩小惠,崔家這樣的人家怎麼會看得上。

崔家的管事崔大看著憂心忡忡的崔誌正,忍不住道:“阿郎,不如……去買精瓷吧,那東西,聽聞韋家靠那個掙了不少,他們在市麵上大量的購入,聽說買了數百個,就在前兩日,隻兩天時間,精瓷的價格,就漲了一貫還多,才兩天,什麼都不乾,便得利千貫了呢,許多人說,這精瓷稀有,大家都喜愛,將來可能要漲到一百貫去。”

崔誌正一聽精瓷,頓時暴怒:“這精瓷乃是陳家折騰來的東西,陳家弄出來的東西還有好的,那陳正泰,弄死了吾兒,老夫和他勢不兩立。這是騙人的玩意,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難道會不曉得這些事嗎?世上哪裡有這麼好掙的錢,你這混賬,若是再敢提精瓷,老夫剮了你。”

崔大打了個寒顫,他心裡嘀咕,精瓷是陳家弄出來的,可是交易所不也是陳家弄出來的嗎?怎麼阿郎當初在裡頭如魚得水呢?

當然,這話他不敢說,於是連忙噤聲。

崔誌正坐下,拿起報紙,新聞報裡,也大多都是精瓷的報道,都是大漲的消息。

他憤恨的放下。

夜裡的時候,他出門與友人暢飲,可這友人,也在說關於精瓷的事,一個靠精瓷掙了錢的,眉飛色舞:“這可真是寶貝啊,其實說起來,精瓷價格能日益高漲,是極有道理的,你想想看,此物巧奪天工,聽說隻有高嶺土才能製成,可這高嶺土,是挖一分少一分,聽說挖完了就完了。且那工藝,嘖嘖……現在我才不賣呢,這些購來的精瓷,我想好了,要留給子孫,就算價格漲到了天上去也不賣。聽說了嗎?那韋家,闊氣的很,到處在各家店鋪裡收購,居然肯開二十三貫的價錢了。他們韋家是嘗到了甜頭了,現在孤注一擲。其實也沒辦法,世上哪還有比精瓷更好的寶貝呢,此物不腐不化,可以傳世,想要賣錢,立即可以得來真金白銀,有的是的人買,真比欠條在手還要方便。不隻如此……我聽說……”

其他人也紛紛議論,崔誌正板著臉,隻悶不吭聲,回到府中,又聽自己的侍妾親昵的給他寬衣之後,狐媚的道:“聽說盧家,新拍來了一個虎瓶,湊齊了十二個瓶子,還讓賤妾去看了呢,那瓶子真是如美玉一般,美奐絕倫。聽聞那虎瓶,花了六千二百貫。當初哪,才五千一百貫,這才幾日,六仟多貫也舍得買了。”

崔誌正氣的嘔血,跺腳道:“就知道瓶子瓶子,這不過一個死物,要之何用?這是陰謀,陳家的陰謀。”

嚇得那侍妾噤若寒蟬,不敢做聲。

崔誌正決心不看報紙,不和人交往,可族中的耆老卻是登門,見了崔誌正便道:“你呀,真是糊塗,我問你,你留著這麼多欠條有何用?這欠條……今日是一貫,到了明年今日,就成了九百五十文,這年月,什麼東西不漲價哪,咱們崔家交你打理,真是不知要愁死多少人。”

崔誌正這時卻不能發脾氣了,隻能乖乖道:“叔父,這瓶兒,我仔細琢磨了一下。”

“不要琢磨了。市麵上,說這瓶兒是陷阱的,哪一個不是說的有模有樣,他們沒有你懂?可人家韋家,人家盧家,人家杜家,還有咱們那些個姻親,哪一個不是靠這個賺的盆滿缽滿,就你一個人聰明是嗎?這全天下,都是蠢貨?”

眼看著崔家的叔公要氣死。

崔誌正老實了。

他決心買一些,其實也不多,從市麵上收,二十三貫一個,買了兩百個,暫時堵了叔公的口。

兩百個而已,崔誌正還是花得起這個錢的,不過五千貫不到罷了。

下了決定之後,他便不放在心上了。

可到了月底,突然那叔公興衝衝的趕來:“二郎,二郎。”

“叔父。”

“發財了,發財了,當初,老夫是教你收瓷瓶,你也應了是不是?”

“是。”

“你可知道,瓷瓶已經漲了二十七貫了,天哪,這一次聽說是河道發生了水患,運瓷的船過不來,於是一下子,精瓷暴漲,老夫記得,當初這精瓷可是二十三文買來的,現如今,一個就漲了四貫,你當初收了多少?”

“這……”崔誌正道:“兩百個。”

掙了八百貫。

可這叔父卻是捂著自己的心口,心裡疼的不得了。

“才八百,你這敗家子!”他氣的臉色蒼白,哆嗦著幾乎要昏厥過去。

崔誌正也有些發懵。

他自己也有些心疼了,若是當初,買的不是兩百個,而是兩千個,甚至以崔家的財力,買個一萬個,現在就是幾日之間,轉手便是數萬貫的純利啊。

這錢……也太好掙了吧。

“罷了,罷了。”叔父一臉沮喪:“反正這個家,也不是老夫做主,人家發人家的財,我們崔家……受我們的窮。你可曉得,多少人家,一夜之間,掙了數萬貫嗎?人家掙了數萬,而我們家家才數百,你是否又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此消彼長啊。到時……我們崔家還有什麼麵目,自稱什麼五姓七宗?”

崔誌正一時也懵了。

若說他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任何人和巨大的財富失之交臂,都會覺得心疼。

此時哪怕他意誌再堅定,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想,難道真的是老夫錯了,老夫過於剛愎自用,如若不然,總不可能這全天下的人都錯了吧?

這就好像一個人順行走在高速上,可看到所有的車都在逆行,他還會有勇氣笑話其他人都在逆行嗎?

當日,崔誌正讓人搜檢了大量關於精瓷的訊息,有各種剪切下來的報紙,有從各方麵來的奏報,還有一些朝中關於精瓷的討論。

他細細看過,又讓人抱著精瓷來,擱在自己的茶幾上,細細去看,到了次日,他將管事崔大叫來:“想辦法,多收購精瓷,有多少收多少,價格可以適當高一些,二十八貫之內,都要……”

“阿郎,隻怕不好收,現在大家都不肯賣……怕是價格還要漲……”

“總能想到辦法。”崔誌正咬牙切齒道:“他們韋家可以,盧家可以,隴右的李氏可以,杜氏可以,甚至是弘農楊氏也可以,何以到了我們家,就不可以?我們自己開一個買賣精瓷的鋪麵,當然……不賣,隻收。”

“喏。”

崔誌正鐵青著臉,一時之間氣的七竅生煙,可細細一想,當初也是自己忽視了這精瓷的行情了。

這精瓷,果然是緊俏啊,比欠條還值錢,欠條終歸在市麵上要多少便有多少,可精瓷這玩意……

哎……他搖搖頭。

…………

陳家瘋狂的在出貨,將精瓷賣的不亦樂乎。

現在陳正泰已經不滿足於直接往精瓷店裡七貫賣貨了。

而是瘋狂的將大量的精瓷往那些二手收購精瓷的店裡送,一個二十多貫,這簡直就是搶錢。

當然,精瓷店裡七貫一個,還是需要偶爾放放貨的,用來維持熱度,若是到了二三十貫,價格已算是天價了,這隻會成為少數巨富和世族的遊戲。

可一旦七貫一個擺在了精瓷店,那麼這熱度,便是瘋漲,因為這連尋常的百姓,也會嘗試一下,湊一點錢去精瓷店裡買一個回去,他們沒辦法存著等漲價,卻隻要有機會能買到,便可立即二十多貫出手,一下子能掙自己幾年的盈餘。

如果有一個機會,讓尋常百姓參與,隻要運氣足夠好,便可掙兩年的工錢,換做是哪個,都要發瘋。

於是乎……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這就是他們最大的樂趣。

除此之外,也令整個長安上下,將精瓷的熱度推到了極致,以至於連街邊的乞丐,也會想辦法排起長隊,不排白不排,人隻要在隊伍前,有的是的人願意塞他七貫錢,讓他進店選購,出來之後,大家二一添作五。

如此一來,每一次放貨,就好像過年一般的熱鬨。

三叔公已經激動的感覺自己活不過年關了,每天都心跡,臉燙紅,像打了雞血似的。

“正泰,我的好正泰啊,老夫又給二手店,發了一萬件貨了,二十九貫出的啊,二十九貫……”三叔公哆嗦著,他自己都覺得這個世界瘋了,每一個人都在求精瓷,每一個人都在談論精瓷,不隻是長安,便是關中,便是山東和江南的世族,也瘋了似的湧來了。

“這個月,咱們陳家已經出了五萬件貨了,全是往二手店出的,精瓷店裡,才出七千件,這樣下去不得了啊,不得了啊,這是近一百五十萬貫啊,一百五十萬貫的純利。”

陳正泰很淡定:“不急,還早著呢?”

“什麼?”三叔公道。

“這熱度才剛開始,我還有一個看不見的手,真正的殺手鐧,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可怕,叔公,你也彆老是往二手店裡放貨,得多備貨,現在這價……還在穀底,等侄孫拿出真正殺招來,那時候再投放,才是發大財。要淡定,不要像沒見過錢一樣。”

三叔公頓時覺得自己又開始心跳加速,臉色發燙,甚至是自己的腿腳也變得不利索起來。

他戰戰兢兢,努力的使自己站直一些:“還能漲到多少?”

“這說不準,就要看世族們的購買力了,不過我對他們的購買力很有信心,畢竟人家也積攢了幾百年,真要咬牙籌錢,這消費力,說不定要大開我的眼界。不過……叔公,我想一想都覺得很可怕,這樣做會不會太缺德了。”

有時候錢掙得太多,確實會有道德上的負擔的。

三叔公連忙安慰他:“彆怕,要下阿鼻地獄,叔公先下去,為了子孫後代,莫說是缺德,便是缺個腎也得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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