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組並不涉及到實物的問題。
倒是頗有幾分像後世的翰林院,隻牽涉到理論上的研究。
當然,他們的研究會印刷成冊,而後外放出去。
現在他們做的工作,倒是十分簡單,便是驗證課本中的內容,這種驗證,有助於他們開始真正掌握課本中的內容,最後化為己用。
對於有些人而言,他們本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隻願關起門來做自己喜好的事,而科研組的待遇還算優厚,對他們而言,足以安生立命了。
而在此時,陳正業已開始招募了匠人。
二皮溝這裡,已經有過不少大工程的經驗,隻是這一次的工程更加浩大一些而已,需要統籌各行各業,更需要大量的勞力,勞力又分數不清的工種。
倘若是早些年,這天下能有這樣組織能力的,隻怕也唯有朝廷的工部了。
可即便是工部,要籌備這樣的事,也需花費無數的時日。
而現在,二皮溝這裡,如陳正業這樣的人,做起這些事來,卻未必沒有頭緒!畢竟有經驗,有骨乾,知道要找什麼樣的人,如何配置人力的資源,如何與各個作坊接洽,做好開工的準備。
可即便是如此,陳正業還是覺得此事讓自己愁白了頭發,他已許多日子沒有合眼了,便是在夢裡,也想著數不清的雜務。
前來應募的人不少,再加上從陳家各地征募來的勞力,很快便有了數千人規模可觀的人手。
當然,這數千人隻不過是工程的人員而已,其他涉及到枕木、木軌、鋼材之類的作坊的人力,卻是數之不儘了。
造作坊裡,已經設計了許多種枕木和木軌的樣式,此前也經過了許多次的試驗,因而將路軌的標準算是徹底定了下來,而後便是下單,預備開工。
當然,在開工之前,按著陳正泰的吩咐,這些勞力會被各自的工頭集齊起來,進行短暫的操練。
除此之外……一個新的東西被應用了出來,即火藥作坊裡的火銃。
火銃的構造很簡單,隻是陳正泰將這玩意送到李世民麵前時,李世民卻對此嗤之以鼻。
因為這玩意……射程並不高,這在李世民看來,用處並不大,更多像是雞肋罷了。
何況這玩意的造價比弓箭還要高,大唐的鐵騎本就對大漠的敵人,有著壓製性的力量,何須火銃這個玩意,這玩意能在馬上使用嗎?
陳正泰懷著滿腔的熱血,結果直接被李世民澆了一盆涼水。
既然軍中不要,那麼……陳正泰索性就給這些勞力們用上了。
這些人在進行了簡單的軍事操練之後,隨即就讓人教授他們如何裝藥,如何保持隊列。
畢竟現在許多材料還需備齊,也需有人進行測繪,所以勞力們有一個月的時間無所事事。
現在而言,是不給他們發放薪俸的,不過卻提供一日三餐,唯一做的事,便是進行隊列操練。
每一個人從早到晚的列隊,自然……這讓許多勞力們心裡滋生了許多的怨言。
他們本是來做工的,指望著養家糊口呢,誰料竟來當兵了。
在大唐,人們並不會歧視武人,當然……真正的武人,反而是令人敬仰的。
隻是坊間,卻頗有歧視輔兵的風氣,所謂的輔兵,其實不過是雜役而已,一旦作戰的時候,就進行征召,武人騎馬,他們則在後頭跟著喂養馬匹,武人衝鋒,他們提著刀在後頭一窩蜂的跟上。
這樣的人,幾乎很難在戰場上獲得軍功,戰爭結束之後,幾乎便解散回家務農了。
對於這些勞力們而言,他們自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就是輔兵,因而怨言四起。
好在陳家在二皮溝有足夠的威望,總不至於引起嘩變,何況每日三頓,吃的還算不錯,因而哪怕是操練再苛刻,也隻限定在一個可以可控的範圍之內。
陳正業對於陳正泰的任何交代,都是言聽計從的,畢竟當初挖煤的記憶實在過於恐怖,彆看家主這個人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的樣子,他可是什麼事都乾得出來的啊。
因而陳正業很是小心翼翼,陳正泰交代五分的事,他非要做到九分方才放心。
家裡的妻妾們,起初是有埋怨的,不過很快也消停了,畢竟總不至願意讓自己的男人挨了家法。
陳家的男子,大多都有一個心思,即做事非要認真不可,一方麵是挖煤引發的心理陰影,生恐再被發配去煤場,另一方麵,也是在那煤場裡的經曆,某種程度來說,也讓他們學會了忍耐,這樣的苦都熬過的人,其他的事,便沒有這般的苦了。
而遠在千裡之外的草原裡,出關的人日益增多了,牧場從原先的三四個,如今已擴張到了十四個。而開墾的農地,也開始逐漸的壯大。
大量的勞力,開始在朔方尋覓機會。
朔方的城牆已開始有了幾分雛形,一些商賈也隨之而來,對於商賈們而言,這裡的買賣是最好做的,關內的人,大多數還是自給自足,那些尋常的農戶,可能一年到頭所采買的東西,不過是一些針線而已。
可在這關外,勞力和匠人們都有薪俸,卻沒辦法自給自足,一切的生活所需,就隻能采買,要進行交換,才可獲得,因而這裡雖隻有數萬人,可是消費能力卻是巨大,甚至那尋常數十萬的城市,若是不加上那些窮奢極欲的達官貴人,消費能力可能也遠不及上這裡。
許多商戶的到來,以至這朔方城內出現了不少上好的茶肆和客棧。
畢竟商人有錢,願意拿錢來享受奢華的生活,因而在此,也吸引了不少胡姬,胡姬們彈著琵琶,唱著悅耳的歌聲,一到夜裡,城裡竟是張燈結彩,吹拉彈唱,通宵達旦,很是熱鬨的樣子。
通往城中的河流,緩緩而下,上頭飄了許多的舟船,舟船上堆砌著大量的貨物,此時的草原,尚沒有風沙,雖是寒冷,卻隻在夜間,不去細看城中的某些細節,卻也可粗見幾分煙花三月時的揚州景象了。
唯一讓人擔心的是,城外的突厥人營地裡,突厥人與漢人的紛爭開始越來越多了。
那突利可汗原本對於漢人出關是樂見其成的,在他心裡,漢人不過是建立一座軍事上的堡壘,這對他而言,無關緊要,反而漢人一旦出關必定會帶來更多的互市需求,草原上缺少許多物資,將來突厥人可以借此,和漢人們交換自己的皮貨和牛馬,換取大量的茶葉和鹽巴,甚至是奢侈品。
可漸漸的,他開始回過味來了。
敢情自己那兄弟,根本就不是打算來互市的,漢人們居然來此耕種,甚至在此開設牧場,他們……竟是全都想要。
這種警惕心理,逐漸開始蔓延開來,突利可汗倒是不敢對大唐有所不恭,他不希望被唐軍繼續打擊。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心眼,任人宰割!
當初請求內附的要求,不過是希望能夠得到大唐的支持,讓自己在草原上立足而已,可一旦……草原無法立足,那麼……突厥人將往哪裡去?自己這個首領,難道當真成為唐臣?
於是他索性開始放任自己的部眾與漢人之間的衝突,再不似從前那般嚴厲的約束了。
許多突厥人彼此之間和漢人的牧人們彼此的衝突越來越多,甚至出現了大規模的劫掠現象。
而朔方城中的陳家人開始與突利可汗交涉,突利可汗也隻是打個哈哈,口頭表達了歉意,說是一定會追查肇事之人,可是……這更多隻停留在口頭上,該怎樣依舊是怎樣!
因而……交涉沒有作用,漢人的牧人們開始反擊了,隻是這原本來保護朔方的突厥,現如今開始變成了漢人們的障礙,越來越多的奏報出現在朔方大總管契泌何力案頭上。
契泌何力對於陳正泰是極感激的,他此前萬萬想不到,陳正泰會如此的器重自己,自己不過是喪家之犬,便放心讓自己前來這朔方帶兵,此後,則讓自己成為朔方大總管,主管著整個朔方城的安全。
這令契泌何力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他已決心這輩子將自己的性命交給陳氏了。
看著一封封的奏報,他心裡惱火,隻是此時的契泌何力,再不是當初鐵勒部的首領了,自從兵敗之後,他變得比從前要謹慎得多,雖時常有熱血上湧的時候,他卻知道,此時的突厥人,依舊還是陳氏的盟友,雖然這個聯盟並不穩固,可一旦加劇衝突,勢必會造成朔方的岌岌可危。
不說突厥人直接敵對,一旦突厥人不再對朔方城予以保護,也會引發出不少的麻煩!
現在這朔方……畢竟還未真正開始在大漠之中站穩腳跟呢,這對於陳氏在大漠的經營而言,就有著巨大的潛在危險。
因而契泌何力選擇了暫時忍讓,一方麵繼續和突利可汗交涉,甚至好幾次親往突利可汗的帳中飲酒,隻是很快,他就意識到……問題比他此前所想象中的要嚴重。
在最近的一次酒宴上,喝的爛醉的突利可汗開始對契泌何力說起鐵勒部的由來,而後詢問他,你是鐵勒部的汗帳子孫,怎麼能屈從於漢人呢?
契泌何力隻是大笑掩飾過去,他本極想指責突利可汗,你突利可汗,難道不也內附於漢人麼?隻不過,你既盟誓效忠唐皇,現在竟又口出這樣的背盟之言,稱之為三姓家奴,也是不為過了。
契泌何力如今倒也學會了幾分變通了,他心裡雖有話,不過還是選擇了沉默!
隻是飲酒之後,回到了朔方城時,他立即開始下令加強城中的防衛,並且開始組織城中的匠人和勞力們,輪流操練。
而後,他立馬修書了一封,讓人快馬送至關內。
另一頭的陳正泰,在接了這封書信看過頭,臉色淡然,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對他來說,契泌何力的忠誠,是不需質疑的,他之所以敢對此人委以重任,便是知道這契泌何力乃是忠心耿耿的人,自從歸降了大唐之後,便再無絲毫反叛之心,甚至對大唐有著極深的感情。
而至於突厥人,就完全不同了,突利可汗雖與他稱兄道弟,可這裡頭有幾分真心實意,他們都心裡有數,更彆說那突利可汗當初之所以選擇了對大唐內附,其實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他終究是心有不甘的。
原本若是大唐不深入大漠,隻是采取羈縻之策,或許突利可汗尚且願意一直忍受。
而一旦大唐希望直接插手整個大漠,那就勢必會引發突利可汗的強烈反彈了。
現在的問題,已不再是突厥人是否會背盟,而是何時背盟了。
陳正泰自是很明白這點,這事更不隻是陳家的事,故而他立即將此事上奏了朝廷。
於是很快,李世民將陳正泰召至了禦前。
陳正泰早有準備,很快就入宮。隻是翁婿二人今日相見,竟有一些尷尬。
當然,有一些事,雖說大家心裡都清楚,卻還是不要挑破的好,所以李世民裝傻充愣,陳正泰也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李世民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突厥人的居心已至這樣的地步了嗎?”
“是。”陳正泰很認真的道:“臣以為,隨著朔方的日益膨脹,突利勢必無法繼續忍受,戰事可能隨時會挑起。”
李世民皺著眉頭,手則是輕輕的拍著案牘,他的節拍很有節奏,一般這個時候,便是他開始思索的時候了。
良久,李世民看著陳正泰道:“你如何看待呢?”
“要儘力做好防備。”陳正泰繼續道:“最好的方法,是先發製人,索性趁他們不備,直接拿下突利可汗。”
李世民聞言,搖頭笑道:“你倒是雷厲風行,很有朕的風采啊。”
陳正泰便立馬謙虛的道:“人們都說,女婿像嶽父嘛。”
“有這樣的話嗎?”李世民一愣,絞儘腦汁的想從自己的貧乏的知識裡,尋覓出這個典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