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紅裳早在李軒到來之前,就在巴蛇王庭這裡等著了。她望見這幾具封在冰層中的屍體之後,臉上頓時覆蓋上了一層白霜。
“你的意思是他們是在你麵前自殺身亡的?可你怎麼證明不是你們殺人滅口?”
她的心情很糟糕,這四具屍體,意味著從李軒找到兩個喇嘛的異常開始直到現在,他們將近一個月的努力都付諸流水。
巴蛇女王則是咬了咬牙,她就是猜到了自己會被懷疑,才不願把這四人的屍體交出去。
她掃了一眼那些盤踞於各大山頭上的法王,就又稍稍斂住了怒意:“當時他們四人死亡之後,身軀無火自燃。是我以‘萬古冰絕’之法,將他們的身體凍結,才沒有燒成灰燼。”
羅煙聽了之後,就微微錯愕:“還有人能在巴蛇王庭內部,一個堂堂天位麵前用法術殺人?”
“他們用的不是法術。”巴蛇女王一聲冷哼:“人絕不是我殺的,信不信隨你們。”
李軒也懷疑此事真假,不過他沒有妄下結論。而是身影一閃,來到其中一具喇嘛的屍體前。
他先上下仔細觀察了一下,然後眼中就顯出了異色:“時序之力?”
這個巴蛇女王的寒冰之法,居然接觸到封凍時空的領域。
可巴蛇一脈,在冰法上並無專長,它們精通的是水,毒與力量。
巴蛇女王下巴微揚,眼含傲意:“如果不是我有這樣的力量,他們的身體會在一瞬間燒成灰燼。把這幾個家夥送到我麵前的人,他們低估了我。”
李軒則是一聲寒笑:“那你就更不該瞞著不說。”
雖然這四具屍體大致還保存完好,可在拖延十幾天之後,鬼知道他還能查到什麼?
巴蛇女王則是臉色清冷,她之前以為這樁事,自己能夠壓下去的。
還有——
“為什麼要責怪我?你如果早答應我交配,我早就把他們交給你了。”
從這位冠軍侯縱橫捭闔,十數日間降服吐蕃的過程來看,此人是有真本事的。
——這是一個很強大的雄性。怪不得她的兄長,會栽在對方的手裡。
巴蛇女王不由舔了舔唇,渾身發熱。。
李軒聽了之後卻是無言以對,心想自己真是蠢了,人怎麼能跟一條蛇講道理?
他搖了搖頭,開始破開冰層,仔細檢查著屍體。
這屍體的表麵毛發都被燒乾,渾身大麵積的燒傷。那就像是脫了皮的蛤蟆,讓人惡心欲吐。
李軒卻還是一絲不苟,一寸寸的仔細檢查著,他很快就在此人的耳內找到了一些藍色的冰渣。
他鼻尖嗅了嗅,然後就問羅煙:“煙兒你能不能認出這是什麼?”
羅煙看了一眼,就點了點頭:“這是一種特殊的助燃劑,用焱冰的粉末為主材料,夾雜白糖等等混雜而成。如果將這些助燃劑覆蓋人的身體引燃。一旦引燃,威力可相當於十二重樓境術修的火係法術,確實可將一個強大武修的身體一瞬間燒成灰燼。
應該也是一條線索,世間掌握這種助燃劑配方的,絕不會超過二十個人。”
李軒當即就拿了一個瓷瓶,將這些冰渣放入進去保存。
之後他從頭找到腳趾,都沒查到其它的異常。唯獨此人殘餘的部分皮膚,讓李軒皺起了眉頭。
接下來他又破開了此人的五臟六腑,著重觀察起了此人的胃部與腸道。
當他再次抬起頭,眼中就現著異色。
“胃部與腸道都是空的。”羅煙全程旁觀,也察覺到異常之處,她微微驚異:“這人有多久沒飲食了?”
江含韻就很不解的問:“這很奇怪嗎?此人的修為,明顯已到了九重樓,辟穀一兩個月都沒問題的。”
“問題是,他的腸胃都已被胃酸燒穿。還有——”
李軒指了指此人表麵殘存的肌膚:“他的肌膚上有著屍斑,時間已超過兩天,無法估測時間。也就是說,從他在自燃的兩天前,甚至是他們抵達佛輪寺之前的時候就已死了。”
巴蛇女王頓時神色一鬆:“我說過的,人不是我殺的。”
李軒沒理她,繼續給屍體解剖,他破開此人手足臂膀的肌肉,隨後就發現此人的肌肉裡麵,都有著奇怪的空隙,甚至有被啃噬的痕跡。
旁邊虞紅裳的眼,漸漸銳利:“這是蟲道。”
那分明是蟲類在此人的肌肉內,反複挪動形成的痕跡。
李軒則一言不發的破開了屍體的腦顱,果不其然,這屍體的小腦部位已經被吃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細小的血紅色蟲屍。
虞紅裳與羅煙等人都不認得這種蠱,樂芊芊卻是僅稍作凝思,就神色凝然道:“這應該是牽絲血蠱,久遠以前盛行於湘南,被一個名叫‘血蠱教’的教派掌握,據說可將第四門修為的大高手煉為蠱屍。
後來‘血蠱教’被朝廷剿滅,牽絲血蠱也就許久未見於江湖。不過最近的黑榜第二十三的‘蠱母’,手中掌握有大量第四門修為的蠱屍,有人就猜測她掌握了‘牽絲血蠱’。”
她稍作凝思道:“此人自從十二年前出現於黑榜之上,排位就再沒上升過。據說她已投靠京中的某家權貴,常在京城現蹤,且修為日增,已至偽天位的境界。”
這個修為,遠遠超出昔日的黑榜第五夏南煙。
不過六道司的黑榜,從來都不是以修為境界來定名次,而是結合一個人的罪名與對朝廷百姓的威脅程度來排名。
“蠱母?”李軒眯著眼,然後將這些牽絲血蠱,也放入到一個瓷瓶。他唇角含笑,心想這線索又接上了。
那些人還是可以殺‘蠱母’滅口,可蠱母背後的那家權貴卻跑不掉。
蠱母為這家權貴效力多年,不可能不留一點蛛絲馬跡。
巴蛇女王也很高興,她雙手抱胸:“真相大白,你可以把圍在這裡的人都撤走了吧?”
李軒卻斜睨了她一眼:“如果你能夠在一開始的時候把它們給我,就能真正擺脫嫌疑。現在嘛,我怎知這幾人你是否做過手腳,所以還是得請巴蛇女王隨我去一趟京城,做一個交代。”
在六道司總堂有一件特殊的器物,可以對天位境界的高人測謊。
這樣的器物,內緝事廠與繡衣衛也有。
“你!”
巴蛇女王的神色惱怒,狠狠盯著李軒:“我絕不可能去京城!”
她想這豈非是羊入虎口?
“那本侯就在這裡一直封鎖下去,這些法王,他們在哪裡修行都是一樣的。”
李軒語聲冷漠的說到這裡,又放緩了語氣道:“如果女王擔心安全,大可不必。我可以性命擔保,六道司與朝廷,絕不會以太子暴病一案之外的罪名入罪。
隻需證實了女王與此事無涉,朝廷就會放你回歸。甚至如果女王願意,我可以為你向朝廷討要一個神號冊封。”
巴蛇女王就心想鬼才會信你!到了大晉的地麵,自己的生死豈非任由對方宰割?
可她隨後神色一動,定定的看了李軒一眼:“你等等,我得與我的部屬商量一陣兒。”
她隨後就一揮手,化成一團水液消散開來。她的那些部屬,也紛紛化光離去,返回巴蛇王庭。
此女離去之後,虞紅裳就狐疑的看著他:“你準備招撫巴蛇?”
李軒則笑道:“朝廷連巫支祁都能冊封為淮河水神,何況這一個罪孽不大的小小巴蛇?朝廷在高原上的影響力實是弱了,需要更多的力量,製衡這些喇嘛與土司。”
他說到後麵一句時,語聲卻是凝冷嚴肅:“麓川的那位大土司野心勃勃,十幾年來一直都在擴軍備戰。如果此人再掀反旗,那麼日後這巴蛇王庭對朝廷裨益巨大。”
自從大晉宣宗以來,三次征討麓川從來都沒真正贏過,都是雙方撕咬得頭破血流,元氣大損,不得不議和停戰,稍作喘息。
虞紅裳眼神當即一亮,心想的確如此。巴蛇王庭的勢力覆蓋朵甘思全域,觸角遠及雲南。
隻需戰起之刻,巴蛇王庭影響部分妖族不與朝廷為敵,都能減少朝廷許多壓力。
“可這位女王會降嗎?”
“我不知道,反正她不降的話,我會一直將這裡封鎖下去。”
李軒一邊說著,一邊將另一枚信符拿了出來,朝著幾個女孩晃了晃:“在這期間,我們可以先去一趟烏斯藏,把那位烏斯藏繡衣衛千戶並其同黨拷回京城審訊。
那位俺布羅汗是識時務的,他傳信於我。說是可以先分出四萬戶,讓嫡次子立一‘領司奔塞宣慰使司’;不過他的嫡三子年紀還小,可以等他成年之後,再分立宣慰使司不遲。”
羅煙就不屑的一哂:“緩兵之計!”
李軒就笑了笑,他當然知道這是緩兵之計,可他暫時也無奈其何了。
俺布羅汗的態度很恭敬,所以那些法王不可能支持他進一步施壓,逼迫過甚隻會適得其反;關鍵是這位知道李軒不好說話,所以直接求到了朝廷禮部與理藩院。
不過這俺布羅汗既然低了頭,那麼此人也就再沒法庇護背叛了朝廷的‘烏斯藏繡衣衛千戶所’。
也就在這時,巴蛇女王再次凝聚水液,化形於王庭之外:“我可以隨你們去京城,不過李軒你得立誓,一定要保證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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