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的清晨,李軒端坐於自己的房中,手拿著一本名叫《諸天繁星記》的道書,蹙眉不已。
這是一本遊記類的道書,出自三千年前一位道門真人之手,記錄了他在中土以西遊曆的見聞。那邊的妖魔遠比中土翻盛,妖類與人之間的相處更為和諧,故而有許多的半妖存在,也發展出許多阻止妖化的法門。
讓他略覺遺憾的是,即便是在西方,阻止妖化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依靠‘啪啪啪’——不對,是靠雙修來解決。
不過無論哪一種法門,都需要極度親近的關係。比如這《諸天繁星記》記錄的兩種法門,就需雙方互相交換元神中的部分源質,每半年還得進行一次靈魂交融——這如果不是夫妻與雙修道侶,誰肯乾這種事?
其它的方法也是大同小異,本質是差不多的,借助另一人的精血與神魂源質,來穩固人體肉胎,避免妖化。
除此之外,再彆無他法。
思及此處,李軒就不由嘖了一聲,看向了立在旁邊鳥架上的‘神血青鸞’。
“牛郎啊牛郎,我恐怕隻能給牛郎你多找個女主人了。”
這隻‘神血青鸞’被他命名為牛郎,沒彆的意思,就隻是因它的情比金堅,忠貞不渝。它與伴侶如今每半個月才能見一麵,豈非就是牛郎織女的意思麼?
‘神血青鸞’的回應,則是一道青紫色的雷霆電光,電的李軒一身毛發都豎立了起來。
這鳥兒不但在近日注射了那管真正的青鸞血,將血脈大幅提純,更已換上李軒換回來的‘鐵赤甲’,所有翎毛都被輕如鴻毛,卻又堅固無比的金屬甲片包裹。不但形象變得非常威猛,雷法威力也大幅增長。
如果不是它最終留了力,是真可用雷霆將李軒煉成人渣。
這隻神血青鸞的眼中,此刻也是飽含無奈。
它原本被李軒那闋‘眾裡尋她千百度’撼動,以為這也是個多情善感的男兒,所以勉強接受李軒的血契。可結果這身體才剛調養好,李軒就來這麼一出。
李軒也沒生惱,他整理了一下頭發,又進入內視的狀態。
除了江含韻的妖化之外,其實最近還有另一件事,也在讓李軒發愁。
他最近服用的丹藥,效用都大幅削弱。朝廷賜下的‘三昧鼎元丹’,就連之前五分之一的效果都沒有了。
隨著李軒的修為提升,丹藥對他的作用確實會日益遞減,可這種程度的跌幅,卻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是‘六道神玄丹’這種等級的丹藥,效果也隻有他預想中的七成。
關鍵是李軒這兩天內視感應,發現這並不單純是藥力減弱的問題,他感覺到自己增長壯大的那部分元氣,有很大一部分不見了去向。
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漏氣的氣球,怎麼吹都吹不滿,關鍵還找不到漏氣點究竟何在。
幸虧是現在紅裳已經回歸本體,他體內沉積的那些業力毒煞都是固定的量,不會再增長了,否則這真會要命。
李軒存神入定了良久,一直到天明時分都摸不著頭腦。隻能穿上新鮮出爐的六道伏魔甲,外披著一身大紅色的飛魚服,帶著簇新的‘伏魔金剛’直奔江府。
這一次他是輕車熟路,老馬識途的直接翻牆衝到了小院前。沿途見到的武師不禁一陣發愣,心想他們到底是出去阻攔好呢?還是該視如不見?
就在他們猶豫的時候,李軒已經抵達江含韻那新修好的院門前:“含韻,你出來!”
可他等了良久,裡麵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李軒神色無奈,然後深深一個呼吸,透過那敞開的大門,凝視著江含韻的閨房:“江含韻你給我聽著,你的事我管定了,怎麼都不可能讓你變成狐狸。這次我去龍虎山,短則半月,長則三月,你先拿我換的歸玄丹頂著。等我從龍虎山回來,無論什麼樣的方法都要試一試!
你聽明白了沒有?總之日常該喝的藥還是得喝,該做的針灸還是得做。等我回來你要變成了半妖,看我不拔了你的狐狸毛!”
在屋子裡麵,江含韻不由一陣目瞪口呆,想要生氣卻又不知怎的生不起來。
而此時在江府正堂,正將一碗熱茶端在手裡的江夫人也雙手一顫,差點就將手裡的茶碗打掉。
可隨後她就微微一笑,神色從容自若的吹著茶盞裡的茶葉。
正在後院裡麵修行的江雲旗則啞然失笑,心想這小子,今日總算是不枉了他一番裝聾作啞。
之後李軒就在江府眾人瞠目結舌的視線中轉身離去,隨後馬不停蹄的直奔南京城的西北麵,位於玄武湖的一座碼頭。
此時李軒的一眾小夥伴都已等候在這裡,彆誤會,他們不是來隨同護衛的,而是來給李軒送行的——由於二皇子隻是借調李軒過去,作為一應隨行護衛的統領。而大晉皇家本身就是高手如雲,僅這次陪同的第四門就有三位,用不著六道司額外擠出人手護送,所以伏魔總管沒讓李軒攜帶部屬。
李軒頗為感動,他展開手抱了抱彭富來,又抱了抱張嶽,拍著他們肩膀喊一聲‘好兄弟’,一切都在不言中。
然後李軒又順勢去抱樂芊芊,本是抱著占便宜的想法,可結果樂芊芊竟沒來得及閃開。她一直低著螓首看鞋子,掩飾自己發紅的眼眶,結果被李軒一抱一個準。
那獨屬於李軒的男性氣息,讓樂芊芊為之一愣,竟有點留戀這感覺。可隨後她就醒悟過來,連忙用力掙紮。嬌軀彈開三尺,麵上是又氣又惱:“校尉大人!”
李軒訕訕一笑,然後才發現樂芊芊的眼圈發紅,眼角還有些許淚痕,李軒不由一愣:“彆哭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據說朝廷已經在為公主調度仙寶,估計不用多久就可以回來。”
樂芊芊心情很複雜,她定定看了李軒一眼。想到自己已經退得遠遠的,可如今卻連在李軒身邊看著他都是奢侈,至司馬天元案到如今,已經有一個月都沒正經與李軒說過話了。
於是她眼眶又是一紅,忙轉頭看外麵:“我哪有哭?隻是眼睛裡麵進了沙。”
李軒笑嗬嗬的伸出手,將樂芊芊眼角的淚給抹去了:“要不芊芊你隨我去龍虎山得了?還真舍不得芊芊你。”
樂芊芊一瞬間有些心動,可隨後她就搖了搖頭:“不行,前次南京地震,城牆受損,也殃及八門金水陣,六道司調了我去幫忙。”
可她聽了李軒的話,心情到底是舒暢了幾分。
李軒接下來又看羅煙,心想他都已經抱了三個了,不能差這一個,於是又‘順勢’抱了過去。羅煙卻冷著臉,從袖中翻出了一對紅袖刀,刀身映射寒光,照耀著李軒的眼。
她心想這家夥,怎麼就有這麼厚的臉皮?果然就是個人渣!
李軒卻一點都不害怕,都是男人,抱一抱又怎麼了?
結果他還是在羅煙一臉無奈的目光中,很結實的一把將之抱在懷裡。
“我走之後,這明幽都就交給羅兄弟你了!幫我照顧好芊芊還有這兩個兄弟,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可以去找仇副總管——”
結果還沒等李軒交代完,羅煙就一把刀頂住他的香蕉位置:“你再不放手,我就一刀切下去。”
李軒沒敢冒險,還是鬆開了手。他注意到羅煙正臉色臭臭的瞪著他,不由失笑道:“怎麼了,羅兄弟?該不會也是不舍得,不想我走了吧?”
羅煙沒說話,她俏麵微紅,直接作勢要用腳踹過來。
而在與這眾多小夥伴道彆之後,李軒就登上了碼頭邊,一艘高七層的大型樓船。
龍虎山在江西鷹潭,那邊距離鄱陽湖不遠,與長江連通。所以他們隻需乘船順水而上,然後在鄱陽湖進入信江水道,一路直達龍虎山,算是很方便的。
如果是單帆快船,也就三五天的功夫。換成樓船,頂多就是八九日。
再如果有法術助力,那麼最多兩天時間抵達。
可目前虞紅裳的情況,顯然是經不起顛簸的,所以大而穩當的樓船是最佳的選擇。
出發的時間則定在今日中午,李軒之所以提前上船,是為巡查這艘船的各個艙室,確保船上的安全。
由於沒有親信的人手代勞,許多事李軒就隻能親力親為了。
其實他也知道,無論是二皇子,還是伏魔總管,其實沒指望他能在護送途中做出貢獻。虞紅裳把他借調過來,其實是彆有用心。
而今次隨行的護衛,也定是從大內中精挑細選,出事的可能性極低。
可李軒還是儘職儘責,不但將一整艘樓船都巡查了個遍,所有船上的護衛,雜役與船夫也都一一看過,確保萬無一失,沒有任何疏漏。
他的浩然正氣與護道天眼是甄彆細作內鬼的行家裡手,隻要對象有一點心虛之意,都會被他看出究竟。
此外隨行護衛的,還有六艘戰艦,李軒也一並看了。
而相較於那些傲氣衝天的禁軍與大內高手,那些水師將士就對他客氣恭謹多了。
誠意伯府在長江一帶水師上的影響力無人能及,李軒又已封爵,風頭正盛。所以那些水師將領,無不都對他俯首貼耳。
等李軒巡查過所有船隊,已經接近午時,不久之後,公主的輦駕與一眾隨行的人員,就已抵至碼頭。
值得一提的是,薛雲柔這次也一同到來,用的名義是護送張副天師前往龍虎山。
後者雖然在孝陵一戰中僥幸生還,可不但元氣大傷,修為也大幅跌落,且直至現今都沒能恢複多少法力。
這理由光明正大,便是虞紅裳也無可奈何。
關鍵是她現在陰陽逆衝,必須由張副天師在船上布置的法陣,才能鎮壓調和,暫時離不開這位,自然也甩不開薛雲柔。
等到虞紅裳為首的眾人上了船,李軒就躲得遠遠的,藏到了第三層甲板的後側。
可事與願違,虞紅裳身邊的女官很快就找了過來。這位傳達的正是長樂公主的諭令,要招他前往樓船的第六層,說是長樂公主有事相詢。
李軒預感到這又是一個火坑,甚至是個火葬場。
他一點都不願意,可想到自己這幾個月,不知有多少把柄落在虞紅裳手中,隻能硬著頭皮踏上了前往第六層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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