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平十分清楚牛小強的經營理念，第一條就是把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有選擇的情況下絕對不要受製於人。

基於這條理念，方東平已經猜到牛小強不會在市裡辦廠。

牛小強在凹山可以一言九鼎，區裡也是大力支持，從來都不會拖後腿。可要是在市裡發展，各路牛鬼蛇神就沒那麼好應付了。

牛小強嗯了一聲：“為了爭取到這批擁有熟練技能的老職工，我會儘量開出優厚條件，此外還準備讓周凱和他師父去三陽拖拉機廠當說客，讓他們現身說法，把亞洲機械廠的好處全都告訴給那些老職工，如果這樣還有人不願意過來，那就隻能按照師父所說的那樣，發放遣散費了。”

方東平詢問道：“你準備按照什麼標準發放遣散費？”

牛小強早就想好了：“這一次是許市長親自出麵，我自然要照顧一下他的麵子，遣散費不能太低，但咱們是私營企業，不像國企那樣有財政補貼，給的太高了不符合我們自身的利益，按照我的意思，咱們可以參照以前收購311廠時的標準，在當時的基礎上給每位職工增加一百塊錢，想必如此一來許市長那裡就不會有什麼意見，被遣散的職工也能夠接受。”

方東平微微點頭：“就這麼辦吧，至於談判人員，你準備找誰擔當？”

牛小強露出壞笑的表情：“首先是我剛才說過的周凱和他的師父老沈，然後是研究所的王濤所長，他們三個的主要任務是去刺激秦副廠長那幫守舊派，順便幫咱們打廣告，除此之外就隻帶上財務科的王東升，這家夥的嘴皮子比較厲害，我準備讓他出麵去跟對方談判，至於我，如無必要就不拋頭露麵了，在幕後指揮就行。”

方東平指了指牛小強，笑道：“你小子這明擺著是去惡心人啊，既然要惡心人，為啥不把韓樹人也叫著一起去？”

牛小強搖搖頭：“韓樹人不適合去，雖然他在三陽拖拉機廠還具有一定的號召力，但他離開三陽拖拉機廠的時候太淒慘了，我擔心他會情緒失控，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更擔心他念著舊情求我做出不利於自身利益的決定，真要這樣的話，我就不好拉下麵子跟對方談判了。”

方東平哦了一聲：“你的顧慮是對的，剛才我就發現韓樹人對三陽拖拉機廠餘情未了，唉，說起來他其實挺可憐的，人家是拿著博士文憑去的三陽拖拉機廠，隻要能做出成績，今後轉入政府部門工作的話絕對是前途一片光明，可惜他沒遇上好時候，偏偏趕上了國企普遍經營困難的時間段，因為搞改革得罪了很多人，最後黯然去職，說起來就令人惋惜啊。”

牛小強點點頭：“韓樹人的遭遇確實挺讓人感到惋惜的，他空有滿腹才華，卻得不到施展，要不是遇到我們，隻怕他早就徹底消沉了，歸根究底這是時代的特性造成的，現在國家正在搞改革開放，隻要是改革，就一定會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韓樹人隻是這個時代的犧牲品而已，當然了，他當初要是能夠挺過去的話，後續的發展就會順風順水，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能挺過去啊。”

方東平嗬嗬一笑：“你小子心眼活泛，性格比我還要沉穩，換成是你，還是有很大的機會渡過難關的，韓樹人雖然也很聰明，但卻有點急功近利，搞改革的時候一下子就裁撤掉了一兩千人，如果是你，肯定會沉住氣，慢慢的實行改革計劃，得罪的人少了，成功的機會自然就更大一些。”

牛小強嘿嘿笑道：“師父就彆誇我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給彆人賣命，隻會專注於自己的事業，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才懶得去管呢。”

牛小強說到這裡偷偷觀察了一下方東平的神色，確定方東平心情愉悅，這才接著說道：“師父，近期我師姐有沒有跟你聯係過？”

方東平原本在笑，聽到這話開心的笑容瞬間變成了無奈的苦笑，他歎了口氣：“年前你還沒回國的時候我給她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的愛人，她愛人對我倒是挺客氣的，但她卻死活不願意跟我通話，後來我隻能掛斷了電話，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想的，為啥就是不肯原諒我？”

牛小強知道這是師父最大的心病，為了幫師父破解難題，他提議道：“師父，要不你把師姐家的住址和電話告訴給我吧，我出國留學的時候抽空去探望一下她，順便以你的名義給她一大筆錢，俗話說錢能通神，隻要給了錢，想必她就會產生鬆動，後續隻要你表現得懇切一些，師姐就會逐漸接納你了。”

方東平問道：“你準備給多少錢？”

牛小強伸出一根手指頭：“起步價就是十萬塊。”

方東平趕忙擺手：“這可是你的錢，你給這麼多乾嘛？”

牛小強顯得很堅定：“隻要能幫師父解決難題，彆說是十萬塊，就算是一百萬我也願意出，您就彆推辭了，就這麼辦吧。”

方東平感歎道：“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收你當徒弟，否則的話我現在都不知道上哪兒落腳。”

牛小強也發出了感慨：“師父，當年的我可是個傻子，除了自家人，根本沒人把我當成一回事，您卻願意收我為徒，把壓箱底的本事都傳授給我，要不是您，我如何能夠創出如今的這番事業？這份恩情我無論怎麼報答都不為過。”

方東平最欣賞牛小強的就是他質樸的本性，彆人也許會覺得牛小強很狡猾，但方東平卻不這麼認為。

牛小強的狡猾隻針對做生意，做生意要是直來直去，根本不可能發展起來。牛小強在待人接物方麵還是很真誠的，隻要你不觸犯他的利益，他就不會跟你耍心眼，會真心實意的跟你交往。

迄今為止，凡是被牛小強使過陰招的人，又有哪一個沒有觸碰他的原則和底線？既然你觸犯了他的原則和底線，自然就不能怪他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