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陳方華這件事來說，廠裡造成的損失最終還是會分攤到每一名工人的頭上，長此以往，大家分攤的損失就會越來越多，等到工廠承受不住的時候，即便陳天厚不犯事，311廠最終也還是會垮掉，您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牛小強的話說得朱師傅無言反駁，他微微點頭：“你說得在理，但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陳方華也不見得一定要打小報告吧？”

牛小強麵色嚴肅道：“新成立的亞洲機械廠對此做出了明文規定，一旦遇到這種情況，知情人員必須要向上級報告情況，為什麼您現在可以接受這樣的製度，卻對陳方華之前同樣的做法接受不了呢？”

朱師傅被問得一呆，仔細想了想，他終於想明白了：“這是因為311廠的慘痛教訓就發生在眼前，失去工作的滋味不好受啊，我們這些老頭子能夠有個著落就已經很不錯了，自然不會去計較製度是否嚴格了，牛秘書，我答應你的要求，你直接讓陳方華來找我就行，我保證不會推辭。”

牛小強開玩笑似地說道：“朱師傅，您可一定要認真教徒弟啊，我可是想讓陳方華將來接您的班的。”

朱師傅故作不悅的瞪了牛小強一眼：“你把我看成啥了？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嗎？我既然答應收陳方華為徒，那就肯定會用心的教導他。”

牛小強趕忙賠不是：“是我的不對，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先忙，我還有事情要辦，再見。”

看著牛小強離去的背影，朱師傅忍不住笑道：“這小子完全就是個人精啊，不過本身確實有著遠超常人的眼光和能力，難怪連老方那麼驕傲的人都如此喜愛他。”

陳方華的名聲在技工當中還是很響亮的，如果單純的比較資質和天賦，廠裡的年青一輩當中無人可以跟他相提並論。朱師傅在邁過了心裡的那道坎之後，對於收陳方華為徒還是很高興的。

做師父的自然希望收的徒弟資質越高越好，這就跟學校裡的老師一樣，又有哪個老師不喜歡聰明好學的學生呢？

牛小強回到辦公樓後找到了財務科的王東升，對他吩咐道：“廠裡準備成立一個專項救急金製度，你現在交代下去，讓財務科單獨撥發一萬塊錢，作為這個項目的專項資金，辦理妥當後你就預支五百塊錢來我的辦公室，到時候我再跟你詳細的解釋一下具體是怎麼回事。”

王東升趕忙點頭：“沒問題，我這就去辦。”

陳方華懷著滿心的好奇吃完了午飯，然後快步來到了牛小強的辦公室門口，有些迫不及待的敲響了房門：“牛秘書，我是陳芳華。”

“進來吧。”

陳方華答應一聲，伸手把房門打開，發現裡麵除了牛小強之外，還坐著財務科的王東升科長。

兩人剛才好像談過事情，看到自己進來，王東升一反常態的站起身，主動跟自己打招呼：“小陳同誌來了啊，趕緊坐下說話吧。”

王東升平時從來都不會對技工們如此熱情，一來雙方之間並沒有隸屬關係，二來他的級彆比技工高太多，所以他也就懶得折節下交了。

他現在之所以對待陳方華如此熱情，那是因為他已經看出牛小強有意想要栽培陳方華，這代表陳方華已經不再是一名普通的技工了，今後絕對是前途無量，王東升自然不會再小看他。

陳方華對於王東升熱情的態度感到有點受寵若驚，他趕忙上前兩步，搶在王東升的前麵拉開了椅子：“王科長太客氣了，我自己來就行。”

王東升笑盈盈的點點頭，釋放出足夠的善意後，他這才重新坐下。

陳方華坐在了王東升的旁邊，此刻的他有種自己也是領導的感覺，心裡不由暗暗感歎：這種寬大的靠背椅坐著就是舒坦，我哪天能夠真正的坐上這樣的椅子就好了。

牛小強笑嗬嗬的把一張表格遞給陳方華：“陳工，這是我幫你草擬好的申請書，你隻要簽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五百塊的救急金已經準備好了，隻要你簽了字，就能立刻拿到錢。”

陳方華立即千恩萬謝的連連點頭：“多謝牛秘書的照顧，我今後一定會好好乾活，報效咱們廠！”

他說話間用顫抖的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牛小強把申請書遞給了王東升：“王科長，咱們廠沒有人事科，今後類似的申請需要你們財務科兼顧一下，你回去後可以跟兩位副科長開會商量，找人把這項工作分管一下，現在先確認一下申請書，沒有問題的話就把救急金交付給陳工吧。”

國內所有的工廠都會設置人事科，但亞洲機械廠卻沒有。牛小強並不是忽略了這點，而是故意為之。

按照國內的經驗來看，人事科這樣的部門簡直就是禍亂之源。因為這個部門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一句話就能安排工作崗位，比財務科更加容易造成腐敗。

財務科還能查賬進行審核，人事科怎麼查賬？大家求人辦事的時候私底下送點禮物你又怎麼可能知曉？

為創建良好的風氣，牛小強決定自己親自來把持廠裡的人事大權，所有的人事認命都由他一言而決。至於那些不太要緊的事情，他就會讓財務科幫忙處理。

財務科的人員結構有點臃腫，看起來根本就沒必要安排這麼多的人。牛小強是出於讓他們分擔工作的考慮才如此安排的。

王東升知道牛小強是個很講究規矩的人，他嗯了一聲，拿起申請書很認真的看了一遍，這才點頭：“申請書沒有問題，我這就交付救急金。”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了陳方華。稍事猶豫了一下後，又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從裡麵拿出十塊錢遞了過去。

“我聽說質量管理部的牛部長表示了十塊錢的心意，身為牛部長的同事，我也跟著東施效顰一次吧，陳工，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可彆跟我推辭，推來讓去挺沒意思的，現在還是給你母親治病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