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閣頂梁柱是有好幾位,而且宗門也沒有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
除了閣主和四大太上長老外,另外八名太上長老也都是彼岸境的尊者,而且他們也還算年輕,潛力未儘——或者說,修為達到了彼岸境,已經沒什麼潛力不潛力之類的說法了,法則的感悟並非一朝一夕之間的事,說不定今天有所頓悟後,第二天實力就會暴漲,這也是誰都說不準的事。
而在彼岸境之下,苦海境尊者、道基境和地仙境大能,藏劍閣同樣擁有相當數量的基礎。
當然,同境界實際上也是有戰力強弱之彆的。
例如同樣是頂梁柱的身份地位,萬劍樓的方清就是要比藏劍閣的琴棋書畫裡任何一個人強,但如果有其中兩位聯手的話,倒也還是可以與方清抗衡的,所以項一棋便和另外兩位太上長老一起聯手了。憑借三名彼岸境尊者的實力,一時間倒也是和方清能夠打得有來有回。
但這也是方清的實力還沒有達到真正的頂峰。
若是換了尹靈竹出手的話,哪怕是藏劍閣的琴棋書畫四人一起出手,也不見得就能夠擋得住尹靈竹。
僅一個尹靈竹,就連四大太上長老都不一定能夠攔下。
那比尹靈竹更強的黃梓,需要多少人聯手才能夠將其攔下?
所以林芩在看到黃梓真的出手的那一瞬間,她就直接掉頭逃跑了,根本連一絲反抗的念頭沒有。
“墨語州!快開啟護山大陣!”
“出了什麼事?”
“開護山大陣啊!”
“啊?”
“啊你媽呢!給老娘把護山大陣開啟!現在!馬上!立刻!”
全力衝刺中的林芩,恨不得將墨語州當場給撕了。
她內心的恐懼幾乎達到了極限。
不僅已經開始影響她的心境,甚至就連她的修為都有些不穩。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並沒有劍芒或者劍光亮起。
夜晚依舊。
但林芩的驚慌和恐懼卻並未有絲毫的減弱,反而變得更加緊張,精神崩得更緊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這句話雖是從凡塵裡流傳出來,但實際上對修士們也同樣適用。
隻是有所不同的是,隨著修士們的實力提升,對“未知”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楚,所以很少會再出現“害怕”之類的情緒。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不會害怕,也不會感到恐懼。
例如,麵對實力遠超自身的可怕存在。
所以此刻,沒有看到黃梓追擊在身後的劍光,林芩變得更加的不安了。
但在這時,金色的光芒再度於黑夜之中亮起。
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林芩那張因驚懼而變得相當醜陋扭曲的麵容。
若是有其他藏劍閣弟子看到這時候的林芩,很難說會不會被素來相當注重長老權威和喜歡營造神秘感且對自身形象氣質又要求相當嚴格的林芩滅口。
但所幸,此時並沒有其他人在,沒人能夠看到林芩如此狼狽的一幕,她自然也不需要去考慮這些。
甚至,因為看到這讓其安心的金光閃耀而起,林芩都開始喜極而泣了。
一股從未感受到的安全感,在林芩的內心油然而生。
“轟——!”
終於,讓林芩心存畏懼的黃梓,終於爆發出了存在感。
猛烈的氣流,甚至差點掀翻了林芩。
在此之前,林芩從未想過,有劍修在禦劍而起的那一瞬間,居然可以爆發出如此猛烈的氣流波動。
但到了這會,林芩反而更加不敢回頭了。
她害怕自己會看到讓她崩潰的一幕。
現在的她,心境已經相當不穩了,若是因此精神再度受創,導致心境徹底崩潰的話,那麼她就真的沒有任何活路可言了。
“速度!速度!”
林芩的內心瘋狂呐喊。
她瘋狂的壓榨著自己的潛力,強忍著周身經脈都開始宛如被火焰燒灼、全身穴竅都被針刺,甚至神海都宛如要撕裂般的劇烈痛楚,也不敢讓自己的速度慢下來。
因為她知道,哪怕自己比黃梓提前了好幾分鐘的禦劍飛遁時間,但麵對黃梓這樣號稱人族最強的存在,再怎麼樣的謹小慎微都毫不為過。甚至於,林芩根本就不覺得,比黃梓提前這麼幾分鐘的禦劍時間,就真的能夠擺脫黃梓的追殺。
而事實上,林芩的確沒有猜錯。
黃梓與林芩之間的距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拉近。
但以黃梓那無比豐富的戰鬥經驗來判斷,他很快便意識到,按照這個速度繼續追下去的話,他恐怕無法在林芩躲入藏劍閣的護山大陣前將其攔截下來——林芩先一步逃跑的那幾分鐘時間,終究還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價值。
“萬劍……”
黃梓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牢牢的鎖定住林芩。
在這一瞬間,林芩頭皮一炸,她感受到了極其真實的死亡危機,在她的背後,有一股讓她完全無法直視的恐怖氣息猛然升騰而起,猶如煌煌烈日般如芒在背。
黃梓的身邊,有一股強橫的氣息彌漫開來。
這股氣息化作實質般的存在,似水銀瀉地、如月光照耀的鋪灑開來。
但下一刻,隨著一聲轟鳴聲炸響。
這片銀白色的月光水銀便化作了瀑布一般——但與瀑布的傾瀉而落不同,這道水銀瀑布是逆勢上升而起。
從遠處看起來,就好似黃梓忽然抬起了右手,然後他的身後就升起了一道水幕,如瀑布、如海嘯那般帶來了極其強烈的威圧感,甚至當這道瀑布升起的時候,銀白色的光華都掩蓋住了藏劍閣護山大陣的璀璨金光,甚至讓方圓千裡的光芒都變得銀白朦朧起來。
充滿一種迷幻般的美感。
但這一刻,藏劍閣的人沒有一個會覺得美麗。
身處於藏劍閣懸島之內的墨語州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林芩會瘋狂的喊著讓自己開啟護山大陣了。
在這近乎於天威般的氣勢麵前,他都開始懷疑,這藏劍閣的護山大陣真的能夠擋下嗎?
“……齊發。”
似沙場猛將揮令。
黃梓的右手朝前揮落的那一刻,銀白色的劍氣水幕也為之震動。
下一刻,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的銀白色劍氣便開始一道接一道的破空而出。
朝著林芩。
朝著藏劍閣的護山大陣。
一股腦的轟了過去。
這些劍氣每一道都不算大,也就僅比尋常劍修們溫養在神海裡的本命飛劍長了約莫一指甲蓋的長度。
但其威力,卻是相當的可怕。
林芩被逼到極限的神經,反倒是讓她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憑借著自身道寶飛劍的特殊性,她足下踩著兩根琴弦飛速向前,身旁還有五道琴弦可以供她調派指揮——隻有實在是避不開的劍氣轟擊,她才會讓琴弦上前攔截。而以道寶飛劍的強韌度,一根兩根琴弦就算擋不住,四根五根總是可以擋下的。
隻是相比起林芩的僥幸,藏劍閣的護山大陣就顯然倒黴許多了。
每一道劍氣轟在藏劍閣護山大陣的光幕上時,都會爆發出一陣劇烈的晃動,甚至讓爆炸點周圍的光幕都黯淡了一、兩分。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情形下,藏劍閣的靈脈所產生的靈氣正以極其驚人的速度在消耗著,以至於墨語州都不得不開始安排大量修士加入到浮島大陣的節點裡,以自身的真氣相助護山大陣,幫靈脈分擔一部分消耗。
但哪怕如此,每一名剛盤腿打坐開始將自身真氣灌注到浮島大陣節點內的劍修,根本就撐不住三十秒,幾乎是剛一盤腿坐下就要立即起身離開,否則的話下場就有可能是損傷到自身的根基。而那些走得慢的,又或者是自身的真氣不夠充沛的,幾乎是剛一坐下,就直接或昏厥或噴血的倒下,隻能任由附近的人直接拖走。
是的,拖走。
他們甚至已經來不及將人抬到後方去養傷治療。
因為時間不允許。
整個護山大陣已經岌岌可危。
這裡麵,固然有藏劍閣的護山大陣還沒有徹底啟動完畢的緣故。
但憑借黃梓一人之力,這近乎於要徹底打破藏劍閣護山大陣的強大實力,依舊讓人感到相當的絕望。
不過許是這一招“萬劍齊發”對黃梓的消耗也有大,也有可能施展這一招時,黃梓不能有所一動,所以林芩便看到黃梓在這一招劍氣攻擊發出之後,便懸停在了原地,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一點,大大的增加了她的求生欲望,她的速度猛然再度提升了一小截,險之又險的回避了與之擦邊而過的數道劍氣後,終於在黃梓再一次動起來的那一瞬間,成功飛進了藏劍閣護山大陣的光幕裡麵。
緊隨其後的黃梓,終究還是慢了一小步。
藏劍閣的護山大陣,在林芩進入之後,開啟的速度便提快了不少,雖說黃梓的萬劍齊發的確對藏劍閣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但此時護山大陣已經被徹底激活之後,終於和地勢的力量結合到了一起,所以連帶著防禦性能也提高了數倍以上——處於激活狀態的護山大陣,在沒有徹底激活完畢前,是不會和地勢的力量相疊,所以這個階段時期的護山大陣防禦能力不會強到哪去。
若是有所準備的話,完全是有可能在這個過程中強行打斷一個宗門護山大陣的激活。
但一旦讓宗門的護山大陣徹底激活後,那麼便會和山脈地勢的力量疊加,這種情況下的護山大陣,防禦能力就會變得相當驚人了。
不同的宗門,護山大陣的效果、能力、階段變化等等各有不同,無法一概而論。
例如有的護山大陣,便不以防禦能力而著稱,而是會有多種不同不同的攻擊能力和特殊效果;而有的護山大陣,不以攻擊威力和防禦能力著稱,而是在徹底激活後會產生類似幻陣、迷陣、困陣等效果。
藏劍閣的護山大陣,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手段,在諸多護山大陣裡反倒是顯得相當的樸實無華。
但玄界修士都相當清楚,越是顯得樸實無華的護山大陣,其實才越是難以處理。
“呼……呼……”林芩懸停於半空中,死裡逃生的她,此時的麵容有一種異樣的潮紅。
她的雙眸發亮,因劇烈的呼吸而不斷起伏的胸口,還有因慌亂而淩亂的頭發,以及被汗水粘在臉頰上的頭發,都讓此時的林芩展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魅惑美感。
但很可惜,這種美感暫時無人能夠欣賞。
黃梓與林芩僅隔著一道薄薄的光幕彼此對視著,他看著林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塊肉、或者說一個死人,冷漠且淡然,甚至就連一個嫌棄的眼神都吝嗇給予。
“黃梓!”林芩怒視著黃梓,像是發了瘋一般的叫嚷著、咒罵著,不斷的發泄著因之前的恐懼所帶來的壓力。
但黃梓依舊無動於衷。
倒也不能說是無動於衷。
他的右手,將足下飛劍召起,然後握在了手中。
這個動作讓林芩的咒罵突然一滯。
就像是一隻嘎嘎叫的鴨子被猛然抓住了脖子一般。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玄界所有苦海境以上的至尊,隻要聽聞過“黃梓”這個名字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有一招霸道到堪稱無敵的劍招。
開天。
知曉這個劍招的人很多,但真正見識過的人卻沒有。
因為據說至今為止,凡是見過黃梓施展開天的人都死了,無一例外。
但沒有見過,並不妨礙這些至尊們千方百計的打聽這一招劍法的一些特征。
其中聽聞最多的,便是黃梓施展“開天”的時候,必須要持劍。
所以此時看到黃梓握住手中的長劍,林芩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開天”,那種恐懼感又一次襲來,以至於讓她徹底失聲。
但很快,林芩便又收斂起了臉上的恐懼。
她望著黃梓,發出一聲極其誇張的笑聲:“哈,黃穀主,難不成你真覺得你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就打破我們藏劍閣的護山大陣嗎?聽聞你的開天乃玄界第一劍,可真的就能夠劈開我們藏劍閣這護山大陣嗎?”
“不能。”黃梓搖了搖頭,“不過殺你,也不需要開天。”
“哈,殺我不需要施展你的絕技開天?”
“因為你不配。”黃梓聲音淡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芩像是被氣瘋了一般,她麵目猙獰的望著黃梓,怒吼道:“你的開天,連我們藏劍閣的護山大陣都打不破!你要怎麼殺我?啊?你說啊,你想怎麼殺!你……”
林芩從入苦海被人尊稱一聲“尊者”起,她就再沒有遇到過生命危險,雖說在橫渡苦海的磨練期間,的確有過幾次絕境,但最終她都有驚無險的順利度過了。
以至於,林芩都忘了恐懼、死亡的感覺。
至少,在麵對那幾次絕境的時候,她也未曾如此狼狽。
可今天。
當她再一次看到黃梓的時候,內心深處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傷疤,還是被徹底揭開了。
她終於再一次直麵了自己最害怕的情緒。
這讓林芩的感覺顯得相當的崩潰。
所以此時有了機會,她自然是需要如此不斷的咒罵,才能夠平複內心的崩潰和恐懼。
雖說過程有些粗俗,乃至低俗,但這的確是一種讓林芩的心境得以平複、重新穩固的方法。
隻是。
林芩的聲音,再次停住了。
她臉上的怒容,再一次被恐懼替代。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藏劍閣護山大陣所亮起的金光,再一次消失了。
消失得非常的突兀。
就好似,墨語州又一次關閉了護山大陣一般。
“你真覺得,我剛才的萬劍齊發目標是你嗎?”
“說實話,我是真的覺得挺可笑的。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太一穀收了十個弟子,也很清楚我每個弟子所擅長的方向,可為什麼你們就隻記住了上官馨、唐詩韻、葉瑾萱、王元姬、宋娜娜的名字呢?”
“我還有一個弟子,叫林依依呀。她可是……”
“玄界最年輕的陣法宗師啊。”
“這份實力,難道不值得你們記住嗎?”
黃梓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的敲在了林芩的腦門上,將她敲得頭暈目眩。
“至於你剛才問我要如何殺你……”
“不,等等,黃穀主,我……”林芩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她臉色蒼白的嚷道。
當黃梓置若罔聞,隻是自顧自的說道:“當然是像現在這樣殺了。”
他揮劍一掃。
動作輕描淡寫到沒有一絲煙火氣。
就像是熟睡起床後,很隨意抓撓了一下,然後又伸了個懶腰那般。
自然。
灑脫。
可結果卻是,林芩的頭顱自頸脖處斷開。
充沛的劍氣從劍鋒上分上下灌入到林芩的屍首,在劍氣的衝擊絞殺下,林芩的屍首當場炸成一片血霧。
她的神魂想要逃竄。
可卻是被早已等候在旁的蘇安然一劍刺穿。
“不——”
林芩的神魂發出淒厲的尖叫聲,瘋狂的掙紮著。
可當黃梓手中的飛劍再一次有劍氣迸發而出時,林芩的神魂也被徹底絞碎了。
真正的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嗬,藏劍閣首席太上長老呢?”
“還真的是醜陋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