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道紫紅色的煙火,陡然亮起。
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紫紅色。
明耀的火光,在這黑夜裡顯得格外的刺眼,方圓數千裡之內亮如白晝。
項一棋愕然的抬起頭,臉上猶有難以置信之色。
紫紅色的光火。
這是藏劍閣最高危機的信號!
宗門那邊出了什麼事?
宗門那邊為什麼還會出事?
項一棋突然感到相當強烈的不安。
“我沒空和你們在這裡糾纏,我再說一遍。”項一棋沉聲喝道,“我們藏劍閣根本就沒打算殺你們萬劍樓的弟子,現在將其扣留隻是為了防止他們在洗劍池內受到魔念感染,從而墮落入魔。等之後龍虎山天師和大日如來宗高僧過來檢查,確認沒有後遺症後,自然就會放他們離開。”
“我自然是信得過龍虎山和大日如來宗,但我信不過你們藏劍閣。”尹靈竹神態冷漠的開口,“所以就不勞煩你們藏劍閣代管了,我們萬劍樓自然會看管好我們的弟子。”
“尹靈竹,虧你還是五帝之一,你說這樣的話,不怕寒了玄界其他修士的心嗎?”
“如果身為五帝之一的前提是要放棄自己門下弟子的安危……”尹靈竹的嘴角一挑,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輕蔑至極,“那這個五帝的身份誰要誰拿去吧。”
尹靈竹的話語落下,天空中彼此對峙著的氛圍頓時變得更加低沉。
但與之不同的,是藏劍閣這邊的氣勢略有凝滯,而萬劍樓卻反而氣勢如虹——儘管沒有人明顯的表現出來,但藏劍閣的這些長老執事們,卻能夠明顯的感受到,萬劍樓那邊所彰顯出來的氣勢更加強烈了,就猶如在燃燒正旺的篝火裡倒入了大量的油脂一般,火焰瞬間就躥升得更高更猛了。
項一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之前看到藏劍閣的護山大陣開啟時,他就知道宗門已經抓到蘇安然了,所以發出了召集的信號,準備往宗門趕。
也恰在這時,他看到了三道劍光。
其中兩道,是藏劍閣另外兩位太上長老。
但第三道就了不得了。
天劍尹靈竹和他的師弟,人屠方清。
麵對這兩人,明明在人數方麵是藏劍閣占優,可包括項一棋在內的三名太上長老卻沒有一點安全感。
身為五帝之一的尹靈竹自不用說,方清的戰績如今在玄界可是依舊能夠讓左道七門的小兒止啼——如果說,人族裡哪位給人的印象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凶獸,那麼肯定非方清莫屬。
所以雙方就這麼僵持下來。
直到,雙方的身後都開始彙聚了大量自身宗門的執事、長老。
人數上,依舊是藏劍閣占優。
隻是在氣勢上,藏劍閣卻覺得自己這一邊才是弱勢的一方。
但項一棋,卻是略微鬆了一口氣——至少,在雙方沒有一見麵就把腦漿都給打出來的當下,他的確是鬆了一口氣的。甚至在項一棋看來,隻要繼續這麼拖延下去倒也無所謂,反正等宗門那邊解決了蘇安然,一切也就結束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最終他等來的,卻是宗門發出的最高級彆的召集令。
藏劍閣遇到滅門危機!
“尹樓主,你彆欺人太甚了。”項一棋深吸了一口氣,他是在場的人裡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一言一行皆代表背後的藏劍閣,所以其他人可以不開口說話,但他絕對不行,“如今我藏劍閣出了事,尹樓主你卻橫加阻攔,不讓我等回歸,是否彆有用心?”
其他藏劍閣的執事和長老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旋即眼神也紛紛有所改變。
本來看到藏劍閣發出的信號,他們就已經心急如焚了,隻是因為在和萬劍樓對峙,所以他們隻能按捺內心的焦慮。
但此時聽到項一棋的話,再聯係到萬劍樓出現得如此突然,以及宗門突然傳來的信息,這些人瞬間就仿佛明悟了什麼一般,一個個都變得同仇敵愾起來,一時間氣勢竟是完全不在萬劍樓之下。
“我乃人族五帝之一,藏劍閣既是人族宗門,如今有難,那麼我也理當出力。”尹靈竹點了點頭,竟似一點也不在意項一棋話中潛藏著的敵意,“正好要去接回我宗門的弟子,便一同出發吧。”
“不勞萬劍樓費心。”
項一棋心中警惕。
對於尹靈竹他自然也是有所耳聞,雖說天劍尹靈竹沒有黃梓那般霸道,但在目中無人這方麵,兩者卻是相若仿佛。所以此時驟然聽聞尹靈竹竟不在意自己的諷刺,反而一副要為人族著想的五帝正麵形象,項一棋的第一反應自然不可能是覺得好事,反而覺得這裡麵必然隱藏著什麼陰謀。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嗯?”項一棋有些不解。
“我想要前往藏劍閣,跟你允不允許我去,有關係嗎?”
“你……”項一棋臉色一怒,“我尊重尹樓主你是人族五帝之一,但也希望你彆太過分了。還是說,你們萬劍樓想趁此機會進攻我們藏劍閣,而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
“彆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尹靈竹臉上的譏諷毫不掩飾,這不僅刺痛了項一棋,也同樣刺痛了所有以藏劍閣為驕傲的人,“真想對付你們藏劍閣,完全不需要任何陰謀。……再說了,你們藏劍閣勾結邪命劍宗,試圖謀害太一穀弟子蘇安然,誰知道你們藏劍閣還藏汙納垢了些什麼。”
“欺人太甚!”項一棋勃然大怒。
但不等他再度開口說什麼,旁邊一道極其強烈的風壓便猛然襲來。
那是一柄造型誇張的重劍。
僅劍身,便有兩米以上的長度,寬度更是接近五十厘米,算上柄長的部分,這柄重劍起碼得有兩米五以上。
像這樣的重劍,光是揮動時產生的自重便足以將尋常修士給拍成重傷了,更不用說這柄重劍的劍鋒還是開刃的。
在場的任何一名劍修,對這柄重劍都不會陌生。
因為它是人屠.方清的本命飛劍。
道寶.重鋒。
項一棋沒有想到,隻是一句話,就直接迎來方清的襲擊。
但深知方清實力的他,根本不敢硬抗這一劍——當今世上,敢跟方清正麵硬碰硬的接他劍招的人不是沒有,但這人絕不包括他項一棋!
感受到極為淩厲的風壓,甚至臉上都傳來隱隱的刺痛感,項一棋怒不可遏:“尹靈竹!你是想挑起戰爭嗎?”
此時此刻,項一棋都開始直呼尹靈竹的名字了,可見其內心的憤怒。
“那就戰吧。”尹靈竹聲音淡然。
“什……什麼?”
項一棋雖然是那麼說,但他的內心其實並沒有真正想和萬劍樓開戰的念頭。
因為這不現實。
他更多隻是在表達內心的一種憤怒,以及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恐嚇意味。
因為在項一棋看來,但凡尹靈竹還有一點理智,都不可能跟藏劍閣真的打起來,畢竟如他們這般身為玄界十九宗的頂尖龐然大物,很多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哪怕就算真的兩個宗門開戰了,也不是這樣簡單一句話就能打起來的。
可是……
真的開戰了?
不止項一棋有些懵圈,他身後的其他藏劍閣長老、執事,乃至跟隨尹靈竹、方清而來的萬劍樓執事、長老們,也同樣是感到相當的不可思議。
甚至可以說,相當兒戲。
“哈!”但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方清卻是真的高興。
“老王八,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血紅色的氣息,從方清身上彌漫而出,化作無邊無際的血雲,在天空中滾滾鋪開。
濃鬱且刺鼻的血腥味,眨眼間便充斥著這方天地。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哀嚎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起,宛如一曲淒厲的奏樂。
方清的雙眸,迅速赤紅。
屍山血海。
這就是方清的小世界:以“殺伐之道”作為唯一的理念所構築的規則,它沒有那麼什麼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規則,或者讓人無所適從的特殊能力,它唯一的作用就大幅度提升方清的基礎能力,以及讓他的飛劍變得更鋒利、更輕盈——任何死在方清小世界裡的人,都將成為他通往強大之路的養料!
橫劍揮掃。
“轟——”
空氣裡爆開了一道血色的氣浪。
包括項一棋在內的三名太上長老,皆是被這一劍逼退。
除了項一棋外,另外兩位藏劍閣的太上長老臉色都顯得格外難看。
因為在方清揮劍的那一瞬間,他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所以兩人也是同時聯手出招了。隻是,與他們所想像的情況不同,他們兩人的飛劍才剛祭出,甚至還沒來得及發揮應有的實力,就已經被方清一劍磕飛,連同兩人都被逼退了數十米。
作為藏劍閣十二位太上長老之一,這兩人的實力自然也是貨真價實的彼岸境至尊。
或許在一對一的情況下,這兩人打不贏“琴棋書畫”裡的任何一位,但兩人聯手的話還是足以抗衡的。
可現在,這兩人聯手的情況下,竟是被方清給壓製住,這自然讓他們感到難堪。
“方清不是尋常的彼岸境,他命格之中有七殺特征,就算是我也無法單獨一人和其交鋒,必須由我們三人一起聯手。”項一棋沉聲喝道,“由我來主陣!你們負責掠陣協助!”
同樣作為各自宗門的頂梁柱,項一棋是僅次於林芩的太上長老,實力自然不弱。
甚至同樣以一敵二對付兩名藏劍閣的太上長老也沒有問題,隻是他沒辦法做到像方清這般舉重若輕,一劍就逼退兩名太上長老。所以若是讓他單打獨鬥的話,項一棋完全可以預料到自己的下場,因此他隻能聯合其他兩位太上長老了。
一座白色的塔樓,在血海之中聳立而起。
隨著白色塔樓的扶搖直起,黑色的陸塊也跟著從血海裡升起。
柔和的光驅散著天空中同樣血紅色的雲層,但這片光芒並無法徹底擴散出去,它的覆蓋範圍隻有黑色陸塊而已。
黑色的陸塊上有極為明顯的縱橫各十九道線,如同圍棋的棋盤一般。
白色塔樓所處的位置,正好是最中間的天元位。
項一棋此時便站在了塔樓的天閣。
這是他的小世界。
星羅棋盤。
兩個小世界不同歸屬的小世界,此時便處於一種僵持的狀態,誰也無法拿到絕對壓製權,更不用說控製權了。
但項一棋知道,在小世界的比拚交鋒中,其實他已經落入下風了。
玄界修士在形成自身的小世界後,交鋒手段很大程度就是彼此小世界的對拚消耗,看誰能夠先壓製住對方的小世界,那麼誰就能夠取得優勢。而隻要有足夠的優勢,那麼就接下來就可以通過滾雪球的方式形成勝勢,徹底解決對手。
可眼下,項一棋在小世界的比拚中卻僅僅隻是和方清形成一個僵持的局麵,並沒能壓製住方清。
要知道,項一棋此時形成的小世界可不光是他自己一個人,而是還有另外兩名太上長老在助陣——小世界的比拚並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處於己方同一陣營的情況下。所以若是有同一陣營的己方修士聯手,最正常的做法就是迅速確定主次之分,然後輔佐者將自身的小世界力量融入到主導者的小世界之中,從而增幅主導者的小世界法則力量。
不過如此一來,也就等同於將自身的安危性命徹底交付到對方手中,若非非常熟悉和彼此信任之人,自然是不可能這麼做,這也是為什麼玄界地仙境以上的修士交手時,多數情況下都是捉對廝殺的原因。
此時,在另外兩名太上長老的輔佐下,項一棋也隻能確保自身的小世界不被壓製。
但他並不著急。
他也算是玄界的久戰之輩了,戰鬥經驗自然無比豐富,隻要在小世界的爭鋒中沒有被對手壓製,他便有信心一戰。
項一棋緩緩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間捏著一枚白色的棋子。
然後迅速於虛空中一落。
天空中,頓時便是一道肉眼可見的粗壯劍氣破空而落,直襲方清。
這道劍氣甚至比方清手中的巨劍還要更大,通體凝實,宛如一柄真正的巨劍。
但方清卻是渾不在意。
他狂笑一聲,便迎著劍氣衝了過去,手中巨劍一揮,便徹底打散了這道劍氣。
項一棋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幕,他隻是提子再落。
隻是這一次,被項一棋點在虛空中的白子卻是在項一棋的右手抽離之時,分化兩枚,一左一右的圍在了一枚不知何時浮現於半空中的黑色棋子左右兩邊。
霎時間,被方清擊潰打散的劍氣,便化作了兩股清風,一左一右的席卷向方清的身側,大有一種將其絞殺的氣勢。
方清笑聲依舊,但身形卻是後撤了一步,從容的避開了左右兩股劍風。
他手中的巨劍依舊是毫無花俏的一掃,便再度擊散了這兩股劍風。
但這一次,方清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橫掃了事。
巨劍的劍身上,有猩紅色的液體流動。
隨著巨劍的橫掃,血紅色的劍氣也緊接著破空而出,與劍風相互糾纏到一起。
宛如餓鬼吞食一般,竟是將劍風給徹底撕裂、吞噬。
“砰——”
一聲脆響在塔樓天閣上響起。
兩枚落在黑子左右的白子頓時破碎。
遠方,方清眼眸一亮,笑道:“原來是這樣。……第一道劍氣是鎖定我的氣機,確定我在你這個小世界裡的位置,後麵的落子便是追蹤了。不管我以什麼樣的手段應對,隻要處於你的小世界影響範圍內,我都必須要麵對你的劍氣攻擊……哈,是想讓我疲於應對,力竭而倒嗎?”
項一棋不做回應,隻是再度抬手又是落下四子。
但四子浮空卻又分化八子。
八道粗壯的劍氣頓時便從四麵八方圍殺向方清。
“哈,有意思。”方清獰笑一聲。
“彆玩了。”尹靈竹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方清的屍山血海裡,“速戰速決。……項一棋留活口,其他隨意。”
一語說罷,尹靈竹的身影便又淡化消失了。
項一棋的眉頭一挑,臉上難掩心中驚懼之色。
“哦。”方清歎了口氣,“我師兄發話了,接下來我要稍微認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