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叛逃
嵬名浪遇擔憂的確是另外一件事情:“那群無賴少年可去窺視過蕭關?”
梁格嵬連連搖頭:“沒有,守將已經被拷問得沒人樣子了,也咬死那幾個少年就在宮外香木林裡住下,每日裡飲酒鬥劍,射箭騎馬,高歌作樂。”
“那為首的年輕人氣度不凡,穿著華貴。幾個隨從,料理飲食異常精致。”
“除了吟詩作賦,騎術,相馬,弓箭,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因此守將信之不移,真當他當成了景洵之子。”
嵬名浪遇說道:“難道他們也會蕃語?”
梁格嵬點頭:“真會,其中好一大一小,蕃語說得地道,問了與之接觸的軍士,都說帶著祖音,是大廟裡的紅衣大和尚們的那種。不是貴人之子,帶不了這種口音。”
嵬名浪遇皺著眉頭:“這就奇了,這幾個無賴,難道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不成?”
梁格嵬說道:“好在主力隨皇叔去了蕭關演練,沒有暴露我們的意圖。”
嵬名浪遇說道:“渭州蘇明潤,大宋朝的探花,諸多事情讓我看不太明白,也不知道是真不懂形勢還是故意為之。要是故意,那所謀不小。聽說你在渭州,發展了眼線?”
梁格嵬臉一紅:“皇叔見笑了,我……我那就是順便發點小財……”
嵬名浪遇一擺手:“也算是歪打正著,好歹能試探些虛實,說說那邊的情形。”
梁格嵬見老將軍不是要追究他走私的事情,這才鬆了一口氣:“是,如今渭州開榷市,引誘六穀部蕃人傾向他們,六穀部蕃落中也有親近我們的,因此便整理了一批牛馬,青鹽,冒充蕃人去了一趟榷市。具體情況嘛,得等他們回來才知道。”
嵬名浪遇點了點頭,就在這時,有手下來報:“皇叔,監軍,梁總管回來了,商隊途中遇襲,總管受了傷!”
梁格嵬大驚:“屹多埋傷得可重?”
嵬名浪遇站起身來:“走,看看去!”
……
來到梁屹多埋所在的軍帳,壯漢正在給他換藥。
嵬名浪遇聞著帳篷裡的味道:“屹多埋,縱然受傷,軍中不得飲酒。”
梁屹多埋忍痛拱手:“參見都統軍,參見叔父,孩兒沒有飲酒,這是……傷藥。”
梁格嵬問道:“這位是誰?”
嵬名浪遇說道:“小的這次去渭州榷市,所得豐厚,然而不知道是哪裡走了消息,遇到李文釗。”
梁格嵬大驚:“李文釗?此人素來謀定而後動,賢侄是如何得脫?”
梁屹多埋笑了,接著又被在傷口上塗抹酒精,痛得呲牙咧嘴:“得多虧了新結識的這位好漢,他箭術精絕,擋住了集骨溪蕃人的衝鋒,侄兒這才有命回來。”
嵬名浪遇說道:“屹多埋,要是還能堅持,細說一下經過。”
正在敷藥的漢子接口道:“郎君這傷處理及時,已經沒有大礙了,我一邊敷藥,你一邊與這位老將軍稟報吧。”
梁屹多埋這才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了,最後招手讓下人送上一口箱子:“這次雖然風險夠大,但是利益卻也豐厚,尤其榷得不少的好酒。皇叔,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永春露,聊表敬意。”
那漢子皺了皺眉頭:“郎君,這麼大的風險,才弄來百十來斤好酒,與其白白喝掉,何不處理成傷藥救治將士性命?”
梁屹多埋頓時有些尷尬,倒是嵬名浪遇說道:“言之有理,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
梁屹多埋說道:“他叫家梁,說是蜀中人士,曾在西軍呆過。”
大漢跪倒:“不敢欺瞞貴人,在下一路對郎君沒有說實話。在下巢穀,乃蜀中眉山人士,就是那宋朝渭州小知州的同鄉!”
帳內眾人都是神色古怪,梁格嵬“唰”地一聲拔出腰中長劍,架到巢穀的脖子上:“你是奸細!”
巢穀淡然道:“要是奸細,我還會自暴身份嗎?實在是那蘇明潤陰魂不散,如跗骨之蛆,讓小人無路可走。聽聞大王招誘熟戶,因此特來投奔的。”
梁格嵬冷笑道:“嫌疑之身,一刀殺了豈不是方便?”
梁屹多埋不忿喊道:“叔叔!壯士救了我,還有諸多步跋子的性命!你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巢穀淡淡地說道:“小人熟知渭州虛實,延邊形勢。最重要的,是知道蘇明潤那些套路,於將軍大有用處!”
“如今兀卒正招誘延邊熟戶,需要的正是恩信,豈可殺特意投奔之人?將軍不必誑我。”
嵬名浪遇抬手:“格嵬,先將刀收起來。”
說完對巢穀說道:“你說那蘇明潤陰魂不散,是什麼意思?”
巢穀說道:“小人原本是眉山書院龍昌期龍老門下,他蘇明潤仗著自己江卿世家,開蒙比小人早幾年,甚得龍昌期寵愛,整日挑弄是非。”
“小人是農人出身,自是被他看不起,被他聯合著學宮裡的江卿子弟,成日拿我們農家子弟取樂。”
“恩師受他蒙蔽,每每不公,最後竟然將我逐出門牆!”
“如此還則罷了,他卻還假惺惺地裝作好人,送我盤纏,寶刀,讓我投奔西軍效力。”
“後來我才知道,他如此做,實在是心存惡毒,斷了我的文科之途!”
嵬名浪遇問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巢穀憤恨地說道:“我投到西軍忠州節度使韓存寶麾下,數年下來,倒是立了不少戰功,做得軍頭。後來我隨韓節度征討彭仕羲,路過蜀中,才知道當年他的險惡用心!”
“我被他們擺布,僅僅是紈絝們的一場賭博!”
“當年蘇明潤和幾個紈絝打賭,說是可以玩弄我於股掌之上,還要讓我感恩戴德!”
“可恨我被欺瞞了那麼些年,竟然真的如他所言,對他感激涕零,還寫過幾封信給他表示感謝。”
“蘇明潤拿著我的信,當做笑話在學宮宣揚,讓我淪為整個眉州城的笑柄!”
“這幫子江卿世家,混沒有把我當人看過!”
梁屹多埋本身就是紈絝,少年時搶民女,當惡霸,和紈絝們在一起狂嫖濫賭這些事是做熟了的,聞言不由得摸著下巴:“有點意思,要說會玩還是大宋人……”
嵬名浪遇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梁屹多埋:“韓存寶,那是老對手了,聽說他栽在了南邊?”
巢穀不由得恨恨地說道:“這就是新仇舊恨!”
梁格嵬說道:“說來聽聽。”
巢穀說道:“征討彭仕羲,韓節度使為前鋒,囤安軍為後衛。”
“囤安軍是二林部的羈縻軍,和眉山江卿一起倒賣鹽茶綢酒,一直打得火熱。為了讓囤安軍出頭,他們一起陷害了韓將軍!”
“我們在前邊血戰了半月,矢儘糧絕,最後不得已退了下來。然後囤安軍姍姍來遲,撿了個大便宜!”
“可憐韓將軍百口莫辯,被下了牢獄,事發之前,托我將一生積蓄的數百兩銀子,送去與他的妻兒。”
“小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後便成了通緝要販,隻好潛伏草莽,以私鹽為業。直到仁宗大行,大赦天下,才得以重建天日。”
“可是天道不公!等我出來,他蘇明潤已然高中探花!”
“大宋重文輕武,一個少年文魁,一個軍中逃犯,身份地位,那是天差地彆。”
“眉州人皆以蘇明潤為榮,可憐小人,如今卻是連家鄉都回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