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謝恩
所有人都是又興奮又豔羨,鄰居裡出了個榜眼親戚,那是一整條街的光榮。
恭賀諂媚之聲把院子裡的氣氛烘托到了頂點。
隻聽說石府衰敗,早年間將嫡宗大小姐送去千裡之外的眉山,許配給了一個鄉下窮小子,當時這片街坊哪家不取笑破落戶來著?
如今你再看!新貴榜眼探花郎,烏雞眨眼變鳳凰!
蘇油笑嗬嗬地接受了恭賀,收下喜報,讓石通打發銀錢,然後向鄉親鄰居們施禮致謝。
接下來的事情還很多,首先蘇油得去宜秋門蘇家見老堂哥。
見到哎呀咧嘴的蘇軾和蘇轍,再看看鼻青臉腫的張麒和張藻,蘇油隻想到了唯一一種可能:“捉婿的來過了?彆跟他們動手啊,告訴他們我早就賣出去了不就得了?”
二十七娘和王弗就忍不住想笑,蘇洵也哭笑不得:“你眼看就是要有官身的人了,行事說話有點分寸好不好?”
蘇油笑道:“就是怕來日措置不當,特意來找子瞻子由先問問新科進士的路數。”
蘇軾都嫉妒壞了:“你就是來刺激我們的……榜眼呢!嘖嘖嘖手續比我們二甲出身多好多的!都不知道官家那裡有沒有適合你的袍子!”
蘇轍拱手道:“恭喜小幺叔高中黃甲,小幺叔多年孜學兀問,行善積德,上天合當以此相酬。”
蘇洵有些悵然,媽蛋,莫道登科難,小兒如拾芥。
自己的兄長蘇渙,姻親程家,兩個兒子,表親那邊文家,加上現在的蘇油,看來看去,就自己不爭氣。
蘇油笑道:“蘇油能有今日,還是堂哥的功勞,三年來耳提麵命,試卷怕不都做了千卷。除了出題,哪一份不是詳注批改,心血傾注?”
“這些資料我都收著,這套刷題應試法,從今日起,就是我蘇家家學的一部分。”
“以後我蘇家出來的進士,全都得算是堂哥的弟子。”
“我這個榜眼,哪裡是我考出來的?真要說起來,我充其量算是個代筆,該是堂哥刷出來的才對。是不是堂哥?”
蘇洵這下樂了:“少給你堂哥戴高帽,子瞻子由不也是我教出來的?怎麼也沒中得一甲?”
蘇油笑道:“那不是你對子瞻子由所耗的心力不如小弟嘛!再說了等今科製科過後,你就不會再說這話了。”
“你還沒聽說嗎?那些想要投試製科的選官士子,一聽子瞻子由之名,主動棄考的不在少數。”
蘇洵歎氣:“你呀,你仕途的起點,已經比堂哥我的終點還高。今日之後,我也怕是幫不上你什麼忙了……”
“你們叔侄兄弟三人,你明潤謙和,平心靜氣,從小到大沒見你有過怒容,不擔心。”
“子由也是沉肅的性子,我也不擔心。”
“子瞻,主要是你,你那套性子……”
蘇油正色道:“堂哥,人之安樂與否,在心懷是否暢達,不在際遇高下,貧富之彆。”
“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子瞻的心境,我和子由羨慕還羨慕不來呢……”
蘇洵想說什麼,想想還是歎了口氣:“等你做了父親,自然就明白了。”
……
此次眉山進士,當然不止蘇油一人,一起參與印刷詩集的人裡還有兩位——趙蒙,任貫。
另外兩位,史願和楊彭,落榜了,二十年後,方才得舉進士。
《蜀中雜記》:“嘉佑六年科榜,油取第三。同榜同鄉,趙蒙,任貫。眉人皆謂此文興之兆也。”
“然後二十年,眉州幾無進士。”
“鄉中皆曰,四蘇獨收眉山廿載文運,至今有‘蘇氏出,眉山枯’之語。”
……
蘇油站在文德殿前,卻不知道趙蒙任貫在身後人群中哪個位置。
“嘉祐六年舉進士第三人——蘇油,進!”
“嘉祐六年舉進士第三人——蘇油,進!”
不是蘇油耳朵聾了,這是唱名的規矩——“上禦文德殿臨軒唱名,進呈三魁試卷,天顏親睹三魁,排定姓名資次,然後宣喚三魁姓名,其三魁聽快行宣喚數次,方敢應名而出。”
“嘉祐六年舉進士第三人——蘇油,進!”
蘇油這才邁步而出,與王俊民和陳睦站在一起:“蘇油在,躬見陛下。”
接下來便是官家扣問三魁三代,鄉貫,年甲,以表示關懷重視。
問到蘇油的時候,縱然眾人早已知曉,縱然身處大典之中,人群裡還是出現了齊齊倒吸涼氣的聲音。
十四歲!正榜出身的一甲第三名!
這書都怎麼讀的!
垂問完畢,禮官過來,將蘇油三人請入狀元侍班,接受官家頒下的賞賜。
從頭到腳一身新,等出來之後,人就不一樣了。
綠靴簡——綠色的官袍,還有烏靴,笏板,還有烏紗帽——這是官服。
進詩謝恩,也是規矩,王俊民為首,三魁分彆上前,呈送自己的謝恩詩作。
接下來是第一頓賜筵——禦筵。
趙禎估計在後宮被曹皇後提醒過,如今看起來就是在走正常流程,對蘇油沒有任何特殊。
看上去還是高興,親自賜了一首詩與狀元。
這頓飯要是敞開肚子吃那就是開玩笑了,再說宋代皇家的禦筵,真不是一般的寒酸,蘇油都不好意思說有些啥。
既謝恩,新科進士們詣國子監,拜謁先聖先師。
這裡也有一道記錄手續,新科們挨著過堂,在閣下告名。
一個個慢慢來,唯恐孔老夫子在天之靈聽不清楚記不住。
政府接下來也要舉辦宴會款待進士們,這個宴叫“聞喜宴”。
分兩天,第一天宴進士科,作陪的是丞郎、大兩省的高級官員;
第二天才輪到各科,作陪的官員同樣就低一檔了。
縱然在京中有了住處,就在街口斜對麵,蘇油這幾天還是不能回住處。
早在未唱名前,政府就已經安排妥當,專門設立了兩個臨時機構處理這件大事——文科狀元局和武科狀元局。
為了表示重視,殿前步軍司還要派出鞍馬儀仗,迎引文武三魁,各自乘馬,一路簇擁,送他們到狀元局安泊款待。
文科狀元局就在貢院,轉來轉去又轉回來了。
汴京城萬人空巷,齊出圍觀。
現在三魁頭上戴的帽子叫“羞帽”——表示新科三魁驟得高位,對自己的身份還適應不了,要借這個帽子遮擋一下,以免被路人看壞了。
三魁到狀元局住下之後,就是每日好吃好喝好接待。
漕帥兩司,一文一武,給官錢供應。
除了這個,諸州府的在京守臣、諸路的三司,中央各部委——主要是製閫殿步和三司各單位,各級官員,都要饋送酒錢過來,這叫“助局”。
還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跟後世各省文理狀元一樣,從省到縣各級政府,甚至培育過人才的學校,都要給予狀元獎勵一樣。
也不是純粹的瞎吃喝,進士們還是有些事情要做的,最重要的就修訂《登科錄》。
後世各種高級乾部培訓班之後,都要搞一個《**屆**培訓班同學錄》,仍然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這個事情非常鄭重,也是今後仕途中奧援的重要來源,由文武新科兩位狀元親自當任局長,差委一些有名有望的同年進士充當本局職事,共同辦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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