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病愈
文彥博知道皇帝的神童癖又要發作,趕緊一把堵死,厲聲說道:“陛下,天下尚且多事,不宜隻關注區區一個孩童!”
“哦。”趙禎隻好悻悻地收起好奇:“我就隨便問問……那禦史所言趙轉運私養弓手,不對,弩手,是怎麼回事?”
張方平出列:“陛下,此舉乃臣於益州所行。”
趙禎道:“張卿講來。”
張方平道:“西南夷有二林部,其鬼主阿囤赤尊,乃我朝敕封的撫遠大將軍。”
“宜州金沙江對岸沙麻部,祭人牲,殺非罪,二林部討伐之。此乃西南夷內事,朝廷一向是不願生事而聽任之的。”
“然沙麻部地域不小,此地無主之後,臣思為牽製之計,因發流民往墾,於今已然見效,得田不下萬畝。”
“因地雜蠻夷,加之四路軍力不堪,因此集鄉間善力者為弓手,合六百人,以拱衛屯田之民。”
趙禎點頭:“那這次瀘州之事,又是何因?”
樞密使賈昌朝出列:“陛下,此次淯井之事,乃因鹽鹵枯減,產鹽不足所致。周邊部族,多有仰淯鹽為生者,求鹽不得,因生不滿,於是便圍了淯井。”
“所幸趙轉運使應對及時,遣二林部眾,及沿邊弓手往震懾之,然後調運陵鹽,解了此患。”
“此次處理瀘州事務,夷人得見大宋公平,由是心懷感激。龍山部酋首自認罪罰,將自己枷鎖之後,於部眾之前凍跪三日。”
“之後眾夷人相約為盟——後有侵略商途,民田,鹽井者,諸部共擊之!並願納土,絕供奉,行稅賦,效大宋編戶齊民。”
趙禎開心得都要飄起來了,剛要為自己恩德廣布夷人感服而用謙虛的方式自誇兩句,轉眼又被賈昌朝潑了一瓢冷水——“然中樞以為事未詳熟,僅褒獎其心而已,未納其議。”
趙禎偷偷翻白眼,你們這幫子文臣,就是不願意讓我開心一次。
禦史不依不饒:“陛下,臣所彈劾者,乃鄉弓手得持強弩,非製度所宜!”
賈昌朝躬身答道:“陛下,北虜善弓,南蠻善弩,此乃天性。這批弩,不是大宋武庫中的,更非沿邊弓手所有。此乃二林部自有的兵器,平常出借給漢民,用於訓練巡邏而已。”
趙禎覺得匪夷所思:“西南夷人,借自己的兵器與漢民?他們的關係都這麼好了?”
賈昌朝答道:“二林部撫遠大將軍,崇慕大宋已久,在其轄內聘教師,興學校,收求經典,讓夷人習漢字漢語。還遣其幼子於眉山學宮就讀。”
歐陽修說道:“陛下言辭宜謹慎。夷人有中國之心,願意奉華夏綱憲,章典,禮儀,製度,則宜招誘鼓勵,使入中國!不當以二心待之!”
趙禎說道:“呃,愛卿說的是,羈縻州百姓,當然也是我子民。那這說了半天,就是——其實也沒啥事兒?”
大臣們很尷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麼接。
趙禎畢竟仁慈,還主動給大臣們遞台階:“禦史言官,位卑而責重,風聞奏事,乃祖宗製度。縱然所奏有差,也不怪你們。以後還要像今天這般,多所諫言。”
“今日你們彈劾的這三件事,讓我心裡非常高興。事情搞清楚了,知道讀書人孝順,士紳寬慈,官員勤政,夷人知禮。這就很好。”
“下來中樞擬定章程,如二林部阿囤赤尊這樣的酋長,知行大宋法度,敢為朝廷解憂,那就理當升賞。”
“眉山江卿,體國公忠。既然有此仁育之心,這話我就不吝再說一次!”
“大小蘇嘛,南曹先把他們的檔案擱置起來吧,暫時不用處理。等到他們伺候好了母親,再回來給我試判做官便是,不用急在一時。蜀地士子,出來趕考便是兩個月的路程,不容易……”
“至於章家那孩子,我是盼著他再考。要是真有才學,朝廷何愁無他施展之地?”
“年輕人有這份不甘人後的朝銳之氣,我看也不見得是壞事兒。諸公,但容忍後輩一二如何?”
眾人一起躬身:“陛下聖明!吾等謹尊聖命!”
……
紗縠行蘇家大門,被咚的一聲撞開了。
蘇洵麵容更加瘦削,見到正被蘇油扶著在花園裡散布的程夫人,不由得嘴唇顫抖:“夫人,夫人你還健在……蒼天有眼……”
程夫人責怪地看了蘇油一眼:“你沒有把我好轉的消息告訴你堂哥?”
蘇油是故意的,他知道蘇洵對程夫人的感情深厚,可是這堂哥喜歡老不著家在外麵瞎跑,這就是依仗著程夫人不與他計較這些,還一味的縱容,被慣得如同一個孩子一般。
這一次便是給堂哥一個教訓,讓他懂得珍惜眼前人。
蘇洵這次是真的嚇壞了,這個家要是沒了程夫人,實在是不敢想象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路奔來真是風塵仆仆,待得見到門口沒有掛白,心裡邊存了僥幸,推門一看,心中那人竟然還如日常那般,站在這花園之中。
蘇洵不由得感覺如從十八層地獄升到了天中,歡喜得心都快炸開了。
蘇軾和蘇轍也跟著撲了進來,一見程夫人還健在,也不由得撲通一聲跪倒在自己母親腳下,以額觸地,喜極而泣。
蘇油當然不認賬,張嘴撒謊:“額,我是寫了信的,估計是路上錯過了吧……”
父子三人一路上都不知道抱頭哭了多少回,現在天大歡喜,什麼都不計較了。
蘇洵開心地揮著手:“沒關係沒關係,得知夫人無恙,這就比什麼都好!夫人你趕緊坐下,我見你還沒大好……”
程夫人坐了下來,歎息了一聲:“如非玉局觀元德道長,小天師,還有小油和薇兒,我這次絕定是見不著你們了……”
蘇洵說道:“是是是,玉局觀就是我蘇家的大恩人,自打供奉上張仙,家裡就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一會兒我就上幾柱香去。家裡還有多少金子?都布施給玉局觀……”
程夫人微笑道:“家裡沒金子了,都做了紫雪散。”
石薇端著一碗藥過來:“嫂嫂,該喝藥了。”
程夫人接過碗,撫摸著石薇的臉頰:“薇兒,眉山時疫,你小小年紀,就在北極院紗縠行兩處奔波。蘇家的男人都心大,做蘇家的女人,是不是很辛苦……”
石薇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明白程夫人的意思:“不辛苦呀,我也沒做什麼,最多給胡子公公遞遞針……”
蘇油趕緊打岔:“嫂嫂,你身子還沒大好,喝了藥,便進房休息,閉目養神,順便聽聽大小蘇是如何考上進士的,好不好?”
蘇洵問道:“明潤,你是還有事嗎?”
蘇油歎氣:“即便應對及時,眉山,陵井,還是死了上百人。如今時疫總算過去,知州的意思,是正好玉局觀的人在,便做場法事,祭奠往生。也算給這事情一個終結。”
蘇洵點頭:“也是應當,那你便去吧。一家人,此番大恩,我也不言謝了。”
蘇油躬身道:“蘇油幼孤,兄嫂便如油父母一般,這些都是分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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