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廠的後麵，有幾個小平房，這是員工宿舍，三間房，住了十二個人，算是不錯了，宋江住在最左邊的房間，宿舍一共四個人，左右兩邊擺著上下床。

宋江的床在左邊下位，一張草席，一張被單，還有一台小風扇，現在是六月，正值炎熱，宿舍之中臭襪子臟衣服到處都是，都是一股股餿味。

“弟，坐！”宋江把宋山帶進來，然後把床上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說道。

“江哥，你弟弟啊！”

宿舍另外幾個工人已經起來了，正在往外趕，這時候木雕廠開工了，他們該上工了，而宋江負責開門，所以起的更早一點。

“嗯！”

宋江點點頭，對著其中一個青年說道：“林海，你去幫我和師傅說一下，我弟弟來了，晚一點我再去上工！”

“好！”

林海是一個平頭青年，平時看起來應該和宋江相處的不錯，他點點頭，幾個人就走了出去。

“弟，吃早餐沒有？”宋江倒了一杯水，問。

宋山的到來，讓宋江有些措手不及。

這幾天他雖然都在和師傅學雕刻那件工藝品，但是家裡麵的事情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宋山因為生病，缺考了一天。

雖然平時宋江的成績很好，在縣一中的每次模擬考試都是全班前三，絕對是讀大學的苗子。

但是缺考就是缺考了。

肯定落榜了。

本來他是想要請幾天假回去一趟的，但是剛好趕工，這一件工藝品可是客人出了大價錢的，師傅親自上陣，師傅這好不容易才顯露一次真本事，他自然不想要缺席。

而昨天晚上，這件工藝品今天已經完工了，所以他正準備和師傅請假了，打算下午就回家，回家呆兩天，好好和弟弟嘮嘮，看看弟弟的打算，如果弟弟真的打算繼續複讀，他也是支持的。

沒想到一大早開門，弟弟就在門口了，還真讓他意外。

“我吃了，媽做的粥！”

宋山把懷裡麵的溫碗拿出來，對著宋江說道：“哥，你能幫我找一個禮盒嗎？”

人靠衣裝馬靠鞍。

好東西也需要好包裝。

“禮盒？”

宋江奇怪：“你要那玩意做什麼？”

“裝它！”宋山小心翼翼的把包著的那層紙剝開，露出了裡麵的溫碗。

“這破碗還要禮盒？”

宋江撇撇嘴。

這溫碗上麵還有一層層塵土灰燼，宋山不敢擅自拿去洗，有時候一點點破壞，對古董來說，都是折價的，他不懂這一行，但是當初因為感興趣也和一些文物局的朋友了解一下他們的保養工序，所以很小心。

所以滿是灰塵的溫碗，看起來就是一個破碗。

“這東西可是寶貝！”

宋山笑嗬嗬嗬的說道：“哥，你去給我找個禮盒，我記得你廠裡麵這東西應該不少啊！”

“好吧！”

宋江很快就拿著一個木匣子進來：“這是前些日我自己做的，但是師傅說工藝不過關，就沒用上，倒是挺合適你的破碗的，你先用著！”

宋山先在禮盒裡麵墊上一些舊報紙，然後才把溫碗放進去，小心翼翼的蓋上。

“哥，有空嗎？”宋山這時候才問。

“咋了？”

宋江本能的問了一句，很快就先回答的宋山的問題：“我這邊趕工剛剛完成，這幾天倒是有空，我昨天晚上和師傅說了，打算請兩天假，前天發工資了，我正想要帶回去，待會一起回去吧！”

“不回去！”

宋山道：“你和我去一趟省城！”

“去省城？”

宋江聞言，微微皺眉：“山子啊，你去省城乾嘛？”

他長這麼大，也沒去過省城，雖然雍市和省城就是隔壁，但是他真沒有去過，甚至連市裡麵都隻是去了一次，還是到了木雕廠之後，跟著師傅去的。

“賺錢啊！”

宋山理所當然的道。

這溫碗是寶貝，但是雍市這個小地方未必有人認識，而且就算知道，也未必有人出得起價錢，好東西還得去西京，西京是西北中心，大城市，才有機會。

這第一桶金，必須小心。

他自己一個人出門，倒是不怕，但是九七年的西北，也沒有這麼安全，帶上兄長，才是讓他踏實。

宋江可不僅僅隻是體魄好，還練過兩年的。

讀初中時候的宋江，還是一個中二病，武俠小說橫行的時代，他可也有一個武俠夢，鎮一中的門衛是退伍軍人，學生打架的時候，露了一手，可把宋江給鎮的一愣一愣的，硬是拜人家為師。

門衛大叔實在纏不過他，就教了他兩手軍體拳。

飛簷走壁的功夫沒練成，但是倒是讓他練出了一手純正的軍體拳，那門衛大叔都讚譽，說他天生就該去當兵，可惜西北不缺當兵了，宋江最後也沒有能去當兵，不過這身手，尋常幾個大漢還真拿不住他。

……

兩個小時之後，宋江和宋山出現在玉都縣長途客運站。

雖然宋山說的很不靠譜。

但是誰讓宋江從小大就被宋山糊弄，在他心中，弟弟宋山是一個比他聰明的聰明人，是讀書都能拿第一的高智商，弟弟說一，他從不說二。

所以他還是請了幾天假，帶著幾百塊工資，和宋山來了縣長途客運站。

縣裡麵就有去省城的長途車，倒不用去到市裡麵。

“有去西京的車票？”

宋江去買票：“最早幾點啊？”

“有，十二點就有一班！”

買票的阿姨回答。

“多少錢一張？”

“三十二！”

“兩張！”宋江遞出皺巴巴的一百塊錢，發工資就三百塊錢，他一塊錢都沒動，賣兩張票要六十多塊錢，心裡麵還是有些心疼的。

買票的阿姨給了兩張車票，然後找零三十六。

“山子，我都沒去過省城，要去省城，我咋心裡麵有些打鼓啊！”坐在候車室，宋江摸摸腦袋，心裡麵有些忐忑，他這是沒出過遠門的焦慮症。

“我也沒去過！”

宋山把木匣子抱著，目光有些苦澀。

心中補充了一句：這輩子我也是第一次去省城西京。

十二點，準時上車，上了車，兩人按車票找位置，兩個連著的位置，雍市距離西京不遠，所以這是中巴，不是大巴臥鋪，頂多四個小時就到了。

宋山坐裡麵，宋江坐外麵。

人上齊了，車就開動了，向著西京而去。

這時候宋江才開口：“山子，這次落榜，你咋辦？”

“不讀了！”

宋山回答。

“你這是意外，要不……”宋江勸來一句。

“哥！”

宋山麵容正色：“咱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複讀，小妹就連高中都讀不下去了，沒必要！”

不是錢的問題。

是他不想去了，大學的生活，他享受過，他見識過，沒必要在浪費時間走一趟。

“哎！”

宋江除了歎氣，也不知道說什麼，他自己現在也隻是做學徒，賺不錢，一個月省下來，不過是兩百多塊錢而已。

下午四點。

車進入了西京的明渠車站。

“這就是省城？”

宋江感歎，下車一看，周圍都是高樓大夏，雍市與其相比，就是小土坯而已。

“這就是省城！”

宋山也在感歎，心中加了一句：“九七年的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