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我們真的要與女真人撕破臉嗎?”一名李氏家丁問道,身為家丁,他自然知道李氏與建奴的淵源。
李如楨聞言冷笑幾聲,反問道:“不然呢?”
“新即位的皇上這道聖旨還不夠明白?”他看著賀世賢的部下入城湧進西側民房,坐在沙袋上,說道:
“其實我也不想就這麼和女真撕破臉,但沒法子,新皇帝這道口諭一下,全遼東的漢人都跟瘋了一樣!”
“和女真人做點私活是賺銀子,但咱們是大明的人,我李氏世代食君厚祿,不能在這種關頭和朝廷背道而馳!”
他這話說完,餘的李家軍兵士也都有了主心骨。
一個家丁點點頭,說道:“那就乾吧,韃子囂張了這麼多年,是該讓他們吃點苦頭了!”
朱由校聖旨一下,倒是意外將不怎麼用力的李如楨逼到了絕地,眼下他的選擇隻有兩個。
要麼和朝廷作對,要麼就是和建奴徹底翻臉。
很顯然,李如楨至少還有一些理性,所以他選擇了後者,反正是屠殺這些韃虜,也沒什麼損失。
等李家軍決定真要動手的時候,賀世賢已經在西邊砍的人頭滾滾。
這時,他策馬回來,腰間彆著五顆人頭,見遼東軍仍沒有動,張口大笑道:“怎麼,李大帥還不動手嗎?”
“那看來你李大帥的這個響頭,我賀某是受定了!”
李如楨冷笑:“你小子彆得意的太早,傳本帥的軍令,遼陽城東邊凡是能動的韃虜,一個也不留!”
此時的遼陽城中,到處都是提著刀槍四處搜索女真人和蒙古人的明軍士兵。
為了比誰砍的人頭多,李家軍和賀世賢的兵馬一個比一個動作大。
騎兵手中揮著鋼刀,騎著戰馬在城中橫衝直撞,看到頭頂上留著豬尾巴的人,直接飛馳撞過去。
要是還沒死,便跳下馬再狠狠補上一刀,保管教他徹底氣絕。
不管是建奴甲丁還是普通旗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隻要被明軍發現,衝過去就是一刀劈下,根本不留什麼情麵。
不要說李家軍和賀世賢的兵馬在遼陽城內屠殺,其餘遼人大部分都與建奴有血海深仇,又怎麼肯放過這等天賜良機?
明軍殺奴大部分都是殺紅了眼,但此時遼東明軍大部分仍是操練有素,百經陣戰,且又剛發了軍餉的正規軍,並不會波及到普通遼東百姓。
他們殺奴,往往隻是一刀下去,少有甚麼變化。
可遼人百姓殺起建奴來,簡直是花樣百出,從某種方麵來說,甚至比李如楨與賀世賢手下的兵更狠。
有群起而上,將建奴削成人棍的,也有綁在木頭上將其活活燒死的,更有甚者,是被一群婦女痛罵著用拳頭錘死的。
最後一種死法,對女真人生來的高傲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待到太陽夕下,李如楨與賀世賢二人帶著家丁在城門處彙合時,遼陽城中已經聽不到多大的喊殺聲了。
因為這個時候,城中女真人和蒙古人都被殺的差不多了。
無論李家軍,還是賀世賢麾下遼東軍,大部分人都是腰間彆著許多建奴腦袋,還有些是用獨輪車推過來成堆的腦袋。
每個人都是渾身淤血,但依舊穩定有序的開始清理城內,除了部分青皮趁亂鬨事,明軍並沒有出現絲毫收不住的亂象。
兩邊一數人頭,賀世賢以十八個蒙古人頭的優勢勝出。
見此情景,李如楨麵色逐漸黑了下去,他在原地站定半晌,卻是將滿是血跡的刀子一扔,便要下跪磕頭。
“認賭服輸,我李如楨給你磕頭認錯!”
賀世賢本以為他要惱羞成怒,手已經按在刀上,卻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忙上前扶住。
“李大帥何出此言,李家軍,遼東軍,都是為皇上辦事,不必分的這麼清!”
“此番殺奴,李大帥已是誠意儘顯,沒有什麼錯與不錯,真要論起對錯,還是要怪那背後作妖的韃子才是!”
李如楨順勢起身,抱拳道:“賀世賢,從前算我看錯了你,今後這遼陽城防,便托付於你了!”
言罷,李如楨轉身就走。
賀世賢不明白李如楨這話是為了什麼,但後者心裡卻是清清楚楚,他之前不聽從熊廷弼的軍令,庇護遼陽城內建奴。
此時此刻,隻怕熊廷弼的彈劾奏疏已經到了禦前。
這番殺奴,不過是向天啟皇帝表露心跡而已,至於行與不行,這就要看天意了。
......
遼東之地因朱由校千裡之外一道聖旨,如今已經徹底改頭換麵,且不提奴酋哈赤聞聽此事會氣成什麼樣兒。
紫禁城乾清宮西暖閣,氣氛卻是異常緊張,朱由校前麵正趴著三個人,沒一個敢抬起頭看這邊一眼。
自朱由校新帝登基以來,這朝廷上下就沒有一刻是消停的,身為皇帝,不僅要想著改變現有情況,又要平衡朝局。
除此之外,朱由校還要時刻擔憂自己的小命。
老魏說實話雖然得力,但畢竟分身乏術,曆史上天啟落水而死儘管沒有他一份,但一個護主不力是跑不了的。
為了自身安危,朱由校需要內宮有另外一個信得過的人幫助管控。
這個人朱由校還沒有想好,但西李和鄭貴妃是不可能的。
遼東方麵,朱由校隻能倚重熊廷弼,希望他現在開始搞還來得及,不然一旦遼陽、沈陽失陷,建奴也就徹底做大了。
五日以前,朱由校向魏忠賢提及一事,礦監到底該不該再設。
話雖如此問,朱由校自然明白礦監是該設的,可問題是現在的朝政情況,不是自己說再設就能再設的。
魏忠賢當時並沒有直接回答“該”還是“不該”,他隻是推薦了一個人,說此人是人才,可解聖憂。
他推薦的人才,叫王在晉。
朱由校這兩天一直都在回憶,這王在晉究竟是何許人也,老魏不會自找苦吃,沒點真正的能耐,也不會推他上來。
王在晉,河南浚縣人,萬曆二十年進士,曆官中書舍人、江西布政使、右副都禦史、兵部侍郎、南京兵部尚書等。
魏忠賢向朱由校推薦時,王在晉正以南京兵部侍郎銜督運京杭河道,頗為江南士子所詬病。
這個被江南士子所詬病,才是朱由校重點關注的地方,王在晉督運河道,肯定是乾了點什麼“好事”,才會被士子們私下痛恨。
魏忠賢推薦他上來,不出意外肯定是他們二人事先已經通過氣了。
朱由校知道,魏忠賢一直在找機會把他的黨羽安排進朝局,自己這麼一問,早就勾搭好的王在晉也就順理成章的出場了。
此番朱由校召劉僑、魏忠賢和王在晉入宮,是要商量一件東林黨人極不願意見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