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首領的來到,令一些人感到不安了。”
在前往郡守府的途中,荀異向趙虞說了句實話,聽得趙虞哈哈一笑。
事實上,趙虞早看出來了。
否則,他與那田欽也談不上有什麼恩怨,對方何必不顧大局,要冒險給他一個下馬威呢?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的到來,讓許昌的一些人感到了威脅。
而這一些人,指的就是以都尉曹索、士吏田欽為首的郡軍將領。
“這樣也好。”
趙虞輕笑著說道:“否則若這些人笑臉相迎,周某還不好意思動手了。”
聽懂趙虞言外之意的荀異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了郡守府外,在經過門卒通報後,一名府吏急匆匆地奔了出來,朝著趙虞等人拱手道:“不知那位是周上部都尉?郡守大人有請。”
跟著這名府吏,趙虞帶著荀異、靜女、牛橫並何順所率領的二十名黑虎賊,走入了府內。
在穿過庭院後,那名府吏將趙虞一行人領到了前院的主屋。
此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趙虞身後的眾人,拱手道:“上部都尉,郡守大人正在屋內相侯,請您的隨從暫時留在此地。”
這個規矩,趙虞當然是知道的,按照此前想好的說法,他指了指牛橫,對那名府吏道:“他是我手下的猛將,我以為李郡守或許想見一見。”
那府吏看了一眼人高馬大的牛橫,心下亦是暗暗咋舌,點頭說道:“那倒可以。”
“多謝。”
趙虞拱手回了句,旋即叮囑靜女與何順道:“你等留在此處,莫要惹事。”
“小心。”靜女輕輕扯了扯趙虞的衣袖。
趙虞點點頭,遂帶著牛橫、荀異二人,在那名府吏的帶領下,走入了屋內。
一進屋,趙虞便看到屋內坐著幾人,為首一人坐在主位,看似五旬上下,雙鬢微白,麵容帶著幾分威勢。
趙虞猜測,這個頗有威勢的老頭,恐怕就是潁川郡的郡守,李旻。
果不其然,就在趙虞暗自猜測之際,荀異便攤手指向那老者,鄭重地介紹道:“上部都尉,這位便是李郡守。”
一聽這話,趙虞當即跨步上前,彎腰拱手抱拳:“周虎,拜見李郡守。”
『他就是那周虎?』
此時在主位上,潁川郡守李旻亦上下打量著趙虞。
還彆說,這周虎一見他就恭敬行禮的做法,讓李旻心生了幾分好感——他一直以為這周虎是一個不知禮數、桀驁不馴的家夥。
“免禮。”李郡守抬手說道。
見此,趙虞便放下雙手,觀察屋內其餘眾人。
除了郡守李旻以外,此時屋內還坐著幾人,其中有一人趙虞並不陌生,那便是先他們一步前來郡守府的長史陳朗——這家夥此刻正看著他冷笑不止,想來有陰謀。
就在趙虞暗暗打量屋內之際,屋內忽然有人開口道:“周上部都尉麵見郡守大人,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趙虞轉頭一看,這才發現開口的,便是坐在東側席位首席的那一人。
僅看此人坐的位置,他就知道此人地位不簡單。
果然,荀異立刻就代為介紹道:“這位是宋撰、宋郡丞。”
聽到這話,趙虞挑了挑眉,朝著那宋撰抱了抱拳,解釋道:“宋郡丞莫怪,隻因周某曾經受過火傷,麵容大毀,此後便以假麵示人……”
“哦。”
宋撰平淡地應了一聲,不管他信與不信,總歸是沒說什麼‘摘下麵具看看’這種沒教養的話。
隻見他沉吟片刻,正色說道:“上部都尉不顧我許昌局勢危險,親赴此地,宋某佩服,不過,上部都尉因何要羞辱陳長史呢?”
趙虞瞥了一眼陳朗,見後者麵帶冷笑,心下頓時恍然:這陳朗先他們一步前來郡守府,肯定是向李旻、宋撰二人告了狀。
不過,這點小事又如何難得倒他呢?
隻見他朝著李旻抱了抱拳,正色說道:“李郡守明鑒,此乃陳朗汙蔑之詞!”
聽到這話,那陳朗頓時就跳了起來,指著趙虞怒道:“周虎,你敢做不敢當?當日可是你縱容手下,將陳某吊了一宿?”
說著,他麵朝李旻,懇求道:“大人,您要替卑職做主啊。”
“……”
李旻不置與否地捋著胡須。
平心而論,在得知陳朗遭受的經曆後,這位李郡守心中確實有些不快,畢竟陳朗再怎麼說也是他郡守府的長史,無緣無故被人吊了一宿,他作為一郡之長,臉往哪擱?
不過,考慮到這周虎親自前來許昌,李旻也不好過重地責罰,免得冷了這周虎的心。
想來想去,李郡守決定小懲一番,畢竟在他看來,周虎這個人確實需要時常敲打,否則恐怕會壞事。
想到這裡,他板起臉來,問道:“周虎,可有此事?”
一看李旻的神色,趙虞就猜到這位郡守並未發怒,很有可能隻是想借機敲打他一番,可問題是,他此番前來許昌,可是抱著某個目的來的,哪會輕易就落了下風?
於是他正色說道:“李郡守,乃是陳長史假裝大人命令……”
“請問在下如何假傳大人命令?”陳朗憤慨道。
趙虞淡淡說道:“你當日不顧我昆陽的狀況,不聽我解釋,強行命令周某帶兵支援許昌,還說什麼,若是我不答應,你便代郡守大人削我職位,將我治罪……你這話就好比是說,在李郡守看來,昆陽終歸不如許昌,昆陽軍民亦不如許昌軍民……我相信李郡守絕不會區彆對待。”
說著,他便將當時的情況講了出來,聽得李郡守心中一陣尷尬。
事實上,這位李郡守確實是有親疏區彆的,看重許昌多過昆陽,可這種事哪能在公開場合說啊。
『這周虎……巧舌如簧,當真是山賊出身麼?』
暗自嘀咕了一句,李郡守咳嗽一聲,轉頭問陳朗道:“陳朗,是這樣麼?”
“我……”
長史陳朗又氣又急。
好在他還算聰明,沒敢說什麼‘這是您當日授意’,在恨恨看了一眼趙虞後,他最終替眼前這位郡守大人背下了這口鍋:“卑職心急許昌安危,是故在言語上有些……疏忽。”
見陳朗總算是還有腦子,沒有賣出自己,李郡守滿意地點點頭,不輕不重地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多謝大人寬恕。”
陳朗滿臉鬱悶,唯有將求助的目光看向郡丞宋撰,希望這位上司能替他討回公道。
郡丞宋撰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旋即笑嗬嗬地說道:“陳長史雖言行失當,但我以為他也是憂心許昌,忠心可嘉,至於周上部都尉,上部都尉不顧凶險,親赴許昌,在下亦是佩服……不過在下有些疑問,據我所知,在兩個月前,上部都尉便派出五千縣軍進攻穎陽,足足二個月,不能攻克,前幾日,上部都尉親赴穎陽,一日內攻破城池,在下是否可以理解為,一直以來,上部都尉非是無餘力救援許昌,而是不願為?”
聽聞此言,荀異眉頭微皺,拱手說道:“宋郡丞……”
然而,還沒等荀異說完,宋撰便打斷了他:“在下想聽上部都尉來解釋這件事。”
見此,趙虞深深看了幾眼宋撰,笑著問道:“周某感覺宋郡丞有意針對我,不知我哪裡得罪過郡丞麼?”
宋撰淡淡說道:“上部都尉言重了,宋某隻是就事論事。”
“哦。”
趙虞恍然地點點頭,旋即淡然說道:“那就是宋郡丞故意要為難在下了……”
說到這裡,他看向宋撰的目光亦變得冷淡起來。
看著那道目光,宋撰忽然感覺到背後有股莫名的冷意,他皺著眉頭說道:“在郡守大人麵前,請上部都尉慎言!”
“哼。”
趙虞輕笑一聲。
他早知道他親赴許昌的舉措,肯定會讓一些人感到威脅、感到不快,而他也不介意在奪取都尉一職時,除掉一些對他表現出敵意的家夥,畢竟他最終的目的是控製郡裡,任何不服從他的,他都要慢慢收拾掉。——包括這個宋郡丞。
因此他也毫不在意與對方撕破臉皮,當場冷笑著就說道:“宋郡丞這話,讓周某想到了一則故事,相傳當年有一愚人,一日連吃四個餅不飽,直到吃第五個餅時,他方才感到肚飽,為此他感慨道,早知如此,就先吃這半個餅了。……想來宋郡丞,就是這個愚人了!”
“你……”宋撰麵色微變,正要喝斥,卻見趙虞一改方才的口吻,冷冷說道:“我能一日攻陷穎陽,正是因為先前有五千兵卒為攻打穎陽而籌備了兩月之久,建立營寨,打造攻城器械,宋郡丞不分青紅皂白,欲斷章取義誣陷周某,請問宋郡丞是何居心?……若是我不願救許昌,我還會冒險前來許昌麼?!”
“……”宋撰麵色發青,卻無力反駁。
不管怎樣,趙虞親赴許昌的行為,是他無法反駁的事實。
“好了!”
見趙虞一到就與宋撰、陳朗二人爭吵起來,李郡守當即神色不快地喝止。
見此,趙虞抱拳說道:“李郡守莫怪,非是周某惹事,而是有人故意針對……倘若李郡守應允,我希望與李郡守單獨談話。”
李旻猶豫了半晌,點頭說道:“好,你隨我到偏屋來。……荀異,你也來。”
“是!”荀異抱拳應道。
從旁,宋撰、陳朗二人麵色微變,但也不敢阻攔。
片刻後,李旻便將趙虞、荀異二人帶到了偏屋。
在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趙虞後,李郡守沉聲問道:“周虎,莫怪宋郡丞,事實上我亦看不透你,我以為不肯救援許昌,但我也沒想到,你卻敢冒險前來許昌……你到底想做什麼?”
趙虞抱了抱拳,壓低聲音說道:“在下帶五百名前來許昌,隻為在局勢糜爛之際,保護郡守殺出重圍……李郡守多次提拔我,待我不薄,周某無論如何都會保護郡守大人的周全。”
“?!”
李郡守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聽到這個回答,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錯,從許昌接走郡守李旻,將其接到昆陽,同時放任叛軍攻陷許昌,這便是趙虞在‘魚與熊掌是否可以兼得’這個難題中,所想到的其中一個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