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逃隸交割(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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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從午時到未時,僅僅隻是數百名隸卒的交割,結果卻用了整整一個時辰。

在這一個時辰中,北岸的黑虎眾、縣卒,以及秦寔、賈庶、徐慎、許馬為首的隸墾軍兵將,皆默不作聲地看著對岸的暴行,看著那些義師士卒將一名名逃隸強行塞到舟船裡,運載至對岸,交到昆陽人手中。

起初,那數百名逃隸還在掙紮、還在哀求,認為自己這些人是被誤解的。

但漸漸地,他們就明白了。

他們被出賣了,被所信賴的義師的將帥們,出賣給了昆陽人……

在絕望與憤怒之下,彭複狠狠撞開了試圖將他強行塞上舟船的義師士卒,站在舟船上放聲大喊:“弟兄們,咱們被欺騙了!這一切都是陰謀!……昨晚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縱火襲擊,是義師的將帥們故意編造出來的謊言,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把咱們送還昆陽……”

“你胡亂叫喊什麼?!”

幾名義師士卒大怒,上前試圖將彭複製服。

可憐那彭複雙手被繩索捆綁,無法反抗,但他依舊一邊掙紮,一邊大聲喊出了義師的陰謀:“……關朔怕了昆陽,他不敢得罪昆陽,因此不敢收容我等,這才是他編造出謊言,將我等誣陷為奸細的目的!……他要把咱們都送回昆陽人手中!”

遠處的義師大將劉德見彭複大喊,怒道:“還愣著做什麼?拿下!”

在劉德下令的同時,彭複身邊那幾名義師士卒其實也在奮力將其製服,然而彭複終歸是伯長,即便雙手被繩索捆綁,到底是還有一身蠻力在,隻見他奮力掙紮,大喊道:“弟兄們,送回昆陽也是死,不如與他們拚了!”

在他的教唆下,果真有十幾名隸卒憤怒地撞向離他們最近的義師士卒,試圖奪取後者的兵器。

“他們要奪兵器!”

一名義師士卒驚呼起來,手持長戈,將一名撞向他的隸卒砸地頭破血流。

這一下,南岸變得愈發混亂了。

隸卒們一臉憤怒,破口大罵,而義師士卒也不示弱,曾經同屬義師的兩方人,此刻竟恍如仇敵一般。

在短短片刻的衝突中,有至少幾十名隸卒被放倒在地,其中,甚至有人滿頭鮮血,生死不知。

在混亂之際,義師大將劉德怒道:“這些人乃是昆陽派來攪亂我軍心的奸細,對他們不必留情,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殺!”

這一道命令,讓那一乾義師士卒們更是一頭霧水:既然這些人是昆陽的奸細,為何又要與昆陽交涉,讓昆陽人拿軍備將他們換回去呢?

一小部分義師士卒逐漸開始感覺不對勁。

比如伯長王龔。

在劉德與彭複之間,王龔更相信那彭複的說辭,即他義師的將帥們,出於某些原因,將這群被昆陽俘虜後仍對義師念念不忘、想儘辦法逃回義師的忠誠士卒給出賣了,出賣給了昆陽人。

這並非他第一次撞見他義師之中的‘陰謀’,他還記得,去年昆陽之戰時,他義師有一個叫做劉明的士卒,亦被義師中的某些人指認為奸細而被秘密處死……

『義師,當真代表著仁義與正義麼?』

王龔迷茫了。

然而,大部分的義師士卒還是選擇相信大將劉德的說辭,毫不客氣地對以彭複為首的‘惡意造謠者’加以狠手。

當即,彭複被幾名義師士卒打翻在地,頭部、雙臂血流不止,而從旁,那些試圖奪取兵器的隸卒,則被義師士卒當場格殺。

遠遠看到這一幕,陳貴小聲問馬蓋道:“縣尉,咱們就這麼乾看著?”

被他問及的馬蓋,此刻環抱雙臂站在岸邊,仿佛看戲般看著對岸,在聽到陳貴的話後,他淡淡說道:“這些逃隸,就算回來也是死,死在對麵手中,省得咱們動手。”

他毫不顧忌秦寔、賈庶、徐慎、許馬四名降將此刻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

如他所料,秦寔、賈庶幾人在聽到他的話後麵色又是一變,但卻一言不發。

想來,他們也不知該說什麼。

但很遺憾的是,馬蓋那‘借刀殺人’的想法,終歸是沒能實現,對麵的義師士卒在殺掉了大約三十幾名頑抗的隸卒後,立刻就控製住了局麵。

此時,帶頭的彭複等人,要麼已被重重毆打至昏迷,要麼已被格殺,在無人帶頭的情況下,剩餘的四百餘名隸卒再也不敢反抗。

他們隻是用仇恨、怨恨的目光看著那些對他們下狠手的義師士卒,然後在後者的逼迫與催促下,擠上那艘舟船,絕望地等待再次落到昆陽手中的命運。

大抵至未時前後,總共四百餘隸卒,通通被帶到了北岸,就連那幾十名被殺的隸卒,其屍體亦被帶到了北岸。

見此,馬蓋也不反悔,揮揮手道:“把那些軍備給他們。”

在他的命令下,那千餘名押解軍備而來隸墾卒,派出幾十人搬運軍備,將馬車上的軍備通通搬運道舟船上,交付於對岸。

期間,馬蓋並沒有清點被送歸的逃隸人數,倒是劉德派人清點了那批軍備的數量。

旋即,劉德便率領麾下的義師士卒返回了軍營。

見此,河對岸的馬蓋搖頭說道:“真是無禮,好歹是五百件兵器與甲胄呢,連個招呼都不打。”

當然,他這話也就是調侃而已,畢竟今日,義師雖然得到了五百餘件兵器與甲胄,但失去的,卻要多得多。

調侃之餘,他轉頭對秦寔幾人道:“幾位,那咱們也回去吧?”

“……”

除秦寔默不作聲外,賈庶、徐慎、許馬三人對視了一眼。

在微微吐了口氣後,徐慎正色說道:“周首領的手段,著實叫人膽顫……”

許馬微微一愣,正要幫徐慎圓場,卻見徐慎又看著河對岸歎息道:“然而對岸,卻愈發讓人心寒。”

他這話,可謂是說出了在場所有隸墾卒的心聲:不管是什麼原因,長沙義師的將帥們,確實是出賣了忠誠於他們的士卒。

聽到這話,馬蓋收起了玩笑之色,正色說道:“今日請四位前來旁觀,並無他意,隻希望幾位能全心全意。……周首領很器重四位,倘若四位能誠心歸順,周首領絕不會虧待。”

徐慎、許馬二人對視一眼,苦笑連連。

事到如今,他們還有什麼選擇呢?

此時,賈庶朝著馬蓋抱了抱拳,一臉糾結地問道:“馬縣尉,不知昆陽將如何處置這些逃隸?”

“這個嘛……”

馬蓋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看向那些眼眸中已無生氣的四百餘名逃隸。

賈庶會錯了意,懇求道:“貴方的目的已經達到,何必再做屠戮呢?今日之後,隸墾卒再不會有人想念義師……”

從旁,徐慎、許馬二人看著那些逃隸的慘狀,亦難免有種兔死狐悲般的不適,不約而同地看向馬蓋。

見幾人紛紛看向自己,馬蓋苦笑說道:“此事得由周首領做主……”

話音剛落,就聽秦寔抱拳說道:“馬縣尉,我想求見周首領,希望馬縣尉通融。”

“可以。”

馬蓋看了一眼秦寔,微微點了點頭。

當日,除石原、陳貴等人各自率領駐岸衛隊繼續在河岸一帶值守,馬蓋則帶著秦寔、賈庶、徐慎、許馬四人回到了縣城,包括千餘名隸墾卒與四百餘名逃隸。

旋即,馬蓋便帶著秦寔、賈庶、徐慎、許馬四人來到了縣衙求見趙虞。

正所謂溫言在口、大棒在手,既已讓秦寔四人親眼見識到了自己的手段,那麼再次召見這四人時,自然無需再做恐嚇。

這不,在率先召見賈庶、徐慎、許馬三人時,趙虞絕口不提發生在河岸邊的事,隻是好言安撫三人,許以種種承諾,這讓心中戰戰兢兢的賈庶、徐慎、許馬三人總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對待秦寔嘛,趙虞就有點吃不準了。

畢竟在這四人當中,秦寔是屬於比較沉悶、倔強的。

但讓他出乎意料的是,秦寔在見到他之後,便向他單膝叩地,雙手抱拳,神色複雜地說道:“我萬萬想不到,周首領竟真能令關朔妥協,恐怕這其中還有我不知的緣故……我也不想打聽那些,隻懇請周首領擱置屠刀,放過那些逃隸一條性命。終歸是我的不作為,才使得祥屯一千三百餘隸卒中,竟有近五百人逃逸……若周首領答應不殺他們,末將願意效忠周首領,再無三心二意。”

見此,趙虞站起身來,上前扶起秦寔,口中正色說道:“周某當初便曾說過,對於義師,我並無惡意,隻是奈何互為敵我,有些事不得已而為之。……倘若秦曲將真誠投奔我周虎,周某定不會虧待。至於曲將懇請之事……這樣吧,看在秦曲將求情的份上,餘眾可以不予追究,但帶人的幾人,必須正刑,否則不足以示警眾人。”

秦寔當然知道趙虞指的彭複幾人,聞言正要求情,卻見趙虞握著他的手臂搶先說道:“逃隸必誅,這是周某當日說出的話,倘若周某言而無信,莫說其他人,就說秦曲將你,你還會相信我周虎今日許下的承諾麼?”

秦寔啞口無言,最終暗自歎了口氣,不再複言。

當晚黃昏前,趙虞下令處死以彭複為首的逃隸十餘人,寬恕其餘近四百名逃隸。

除秦寔意外,那四百餘名逃隸當中竟沒幾人為彭複等人的死感到悲傷,絕大部分人皆慶幸於昆陽的寬恕,對某位周首領感恩戴德。

次日,趙虞故意將那四百餘名逃隸調至北屯,與其餘的隸墾軍混編,借這四百餘張嘴,將其親身經曆告知那萬餘隸墾卒。

一時間,萬餘隸墾卒為之嘩然,群情激憤,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念念不忘的義師將帥們,竟然對如此對待再次投奔義師的他們。

至此,趙虞再也無需擔心那萬餘隸墾卒會逃回叛軍的隊伍。

就在那萬餘隸墾卒對長沙義師心生憤慨的期間,趙虞亦收到了心腹護衛何順派人送來的消息。

心中歡喜的他,立刻帶著靜女與牛橫並兩名黑虎賊,直奔西邊的柱山。

按趙虞事前叮囑,何順會將張季帶至柱山,與他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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