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達我長沙軍渠帥之令,著昆陽速速開門投降,倘若冥頑不靈,破城後屠城兩日,以儆效尤!”
昆陽城外,一小隊叛軍士卒來到城下,朝著南城牆上喊話。
然而回覆他的,卻是一連串的箭矢,嚇得那一小隊叛軍士卒趕緊轉身而逃。
“哈哈!”
看著那隊倉皇而逃的叛軍士卒,劉屠與附近一乾南陽軍卒哈哈大笑,就連南陽軍偏將孫秀,臉上亦浮現幾許針對叛軍的冷笑與輕蔑。
唯獨趙虞麵色陰沉——雖然他帶著麵具,旁人也看不出他的麵色。
微微吐了口氣,他搖搖頭說道:“長沙軍自詡義師,沒想到也會做出‘屠城’這樣的威脅?”
“不過是標榜仁義罷了。”孫秀冷笑一聲,帶著幾分不屑說道:“我此前雖未與這支打著長沙旗號的叛軍打過交道,但我對荊楚的叛軍倒是熟絡,同為叛軍,想來相差不多……荊楚叛軍,看似一副仁義嘴臉,時常鼓動、挑唆南陽的百姓反抗我南陽軍,然而待我南陽軍前往鎮壓叛亂時,那幫荊楚的賊子早已逃之夭夭,隻剩下一群被挑唆的糊塗鬼……”
說到這裡,他收了聲,並未繼續講述那些‘糊塗鬼’的下場,而趙虞也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畢竟以王尚德的性格,那些通敵的家夥顯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抬眼方向城外遠處,看向城外那支打著‘長沙渠帥關’字樣旗幟的軍隊,看著他們正在排兵布陣,沉聲說道:“看來那關朔今日準備親自上陣了……嗬,前幾日咱們襲殺了徐寶,又多番騷擾他建營,也難怪他心中憋著火……”
說著,他轉頭吩咐道:“派人向東、西兩處城牆提個醒,今日恐怕也會是一場惡戰。”
“是!”劉屠抱了抱拳,轉身離去,隻留下趙虞、靜女、牛橫、陳陌、孫秀幾人站在牆垛後,冷眼看著城外的叛軍。
不多時,劉屠派出的兩名黑虎賊就來到了東城牆,隻見其中一人將方才那小隊叛軍士卒的‘屠城宣告’告知東城牆的守將王慶後,轉達趙虞的命令道:“大首領有令,令東、西城牆提高警惕,大首領認為,今日會是一場惡戰。”
“嘿。”
王慶撇撇嘴說道:“說得就跟哪次不是惡戰似的,那個小……”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停頓了一下後,他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行了,你回稟大首領,就說我知道了。”
兩名黑虎賊麵麵相覷。
他們聽出眼前這位左統領對大首領似乎有不滿,但他們也不敢問,老老實實抱拳離去。
王慶對趙虞有不滿麼?
事實上,還真有,至於原因,那無非就是此刻也在城牆上的石原、陳貴二人了……
“石原!石原!”
兩名黑虎賊一走,王慶當即就叫喚起來。
遠遠地,石原、陳貴聽到了王慶的叫喚。
“又來了,你小心點……”陳貴壓低聲音對石原說道。
“沒事。”
石原安慰了同伴一句,快步走向王慶,旋即麵朝倚著城牆站立、雙手環抱的王慶抱了抱拳,平靜喚道:“王左統領。”
“……”
王慶神色詭異的上下打量了幾眼石原,冷笑著說道:“南段城牆,就交給你了,倘若有什麼差池……”
他站直身體,走近石原,右手反手拍拍後者的胸膛,壓低聲音說道:“……我就宰了你,明白麼?”
“明白。”看著王慶眼露凶光的凶狠模樣,石原依舊一臉平靜。
片刻後,石原回到了同伴陳貴身邊,後者連忙問道:“怎麼樣?”
“他能怎麼樣?……不過是凶神惡煞地命我守好南段城牆罷了。”
石原冷哼道。
這幾日,王慶一直在找他麻煩,其中原因,無非就是當日他搶了‘擊殺徐寶’的功勞,並因此得到了黑虎賊首領周虎的重用。
周虎很守信用,當日約他與陳貴談過之後,當日就與縣令劉毗、縣丞李煦、縣尉馬蓋三人商議了一番——雖然在石原看來,這所謂的商議,無非就是那周虎單方麵知會了三人一聲。
總而言之,在周虎的支持下,他縣軍在編製上也做出了一些調整,效仿軍隊委任了伍長、什長、伯長、曲侯、軍侯等等職位。
而石原與陳貴,就被周虎分彆提拔為軍侯與曲侯,通俗的說法就是千人將與五百人將——與叛軍那邊的曲將稍有不同。
如此一來,石原指揮城牆上千餘名縣卒,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否則像之前那樣,一個捕頭領著近一千多個縣卒,無論是編製還是實際指揮起來,都非常混亂。
當然了,最最關鍵的,還是周虎默許了縣軍的‘功勳製’,也就說,縣軍也可以像黑虎賊那樣,靠殺死叛軍來得到功勳值,而這些功勳值,既可以作為升職的依據,也可以當錢使——周虎承諾縣衙後續會提供相應的‘功勳票’。
這一番改動,可謂是大大鼓舞了縣軍的士氣,也讓石原在縣軍中得到了許多擁躉,唯一遺憾的是,他在此期間得罪了黑虎賊的王慶,這家夥一天到晚給他找茬。
不過石原並不畏懼,畢竟王慶充其量也隻是黑虎賊的左統領,旅賁營的副將,陳陌的副手,他上麵還有郭達,郭達上麵還有周虎。
而周虎,可是對他石原有諸多好感的……
『等等,我怎麼能沾沾自喜於周虎的支持?』
一愣之後,石原趕緊心中的念頭拋之腦後。
不得不說,自與那周虎一番談話後,他心中就有點‘飄飄然’,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黑虎賊的首領周虎,竟然視他為‘貴人’,甚至有意要拉攏他作為自己人。
雖然理智告訴他,不應該跟周虎那群人走得太近,但石原還是有點……難以自己。
更何況,周虎的支持,也確實是他現如今不懼被王慶找茬的主要原因。
“喲,又被王慶找茬了?”
忽然,石原身背後傳來一聲輕笑,他轉頭一看,這才發現是許柏、王聘二人。
“小聲點。”陳貴趕緊勸阻:“那位王左統領,近幾日火氣大地很。”
“哈,誰叫你們搶他要殺的人?寨裡上下都知道,搶左統領什麼都不要緊,就是不要搶他要殺的人,偏偏你們一頭撞上去……”
許柏毫不在意地開個王慶的玩笑,畢竟他與王聘是劉屠一派的,而劉屠正是陳陌的心腹,因此在黑虎寨裡也算頗為特殊,縱使王慶得知許柏開他玩笑,也不至於會為難他們。
玩笑之餘,許柏笑著對石原說道:“話說回來,當上軍侯了,什麼時候把我跟王聘的喜錢補了?”
石原攤攤手說道:“眼下分文沒有,等縣衙發了功勳票再說吧。”
說話時,他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許柏、王聘二人。
前一陣子,看著兩位好友在黑虎寨混地風生水起,而他卻還隻是一個捕頭,雖然並無嫉妒,難免有些著急,而如今,他搖身一變成為了軍侯,反超了兩位舊日的同伴,他的心態著實好了許多。
不過一想到這是源於周虎對他的‘照顧’,他終歸還是有些彆扭,不知自己算不算‘內通黑虎賊’,好在他尊敬的馬縣尉並未在這件事上說過什麼,甚至還出言勉勵他。
這讓石原慶幸不已。
“嗚嗚——嗚嗚——”
“嗚嗚——”
城外的叛軍中,響起了一陣號角,旋即響起了咚咚的鼓聲。
一時間,彆說城外叛軍的氣勢,城牆上的氛圍也變得肅穆起來,許柏抓緊時間,與石原、陳貴二人開了最後一句玩笑:“多殺幾個叛卒,我倆等著收你們的喜錢。”
說罷,他與王聘對視一笑,返回了自己的駐守區域。
看著許柏、王聘離去的背影,陳貴皺皺眉頭說道:“這兩個家夥,怎麼感覺成婚後就變小氣了……”
“嗬。”
石原輕笑一聲,旋即注視城外的叛軍。
雖然主觀上不想承認,但既然得到了周虎的許諾,他自然不會再羨慕許柏與王聘這兩位同伴……
等等,硬要說他眼下還有什麼羨慕,那大概就是許柏、王聘二人已經成婚了吧……
好吧,黑虎寨給寨眾安排婚事,他娘的實在是太讓人羨慕了!
“……三十而立,也確實應該攢點錢了。”
目視著城下的叛軍,他喃喃說道。
“你說什麼?”
陳貴不解地轉過頭來,似乎沒有聽清。
“我說……多殺幾個叛卒。”
“啊?你還真打算給?……那兩個混蛋都不辦喜酒,也好意思要錢?”
“嗬。”
就在他們隨口閒扯之際,城外忽然爆發了震天的喊殺聲。
“喔喔——!”
也不知對麵的叛軍將領說了什麼鼓舞的話,數以千計的叛軍,似潮水般湧向城牆。
見此情形,石原立刻拋卻心中任何雜念,神色嚴肅地揮手下令:“城上縣軍聽令,準備接敵!”
“砰——”
“砰砰!”
在雙方箭矢互射之間,上百架長梯被架起在城牆的外壁,旋即,數之不儘的叛軍士卒像蟻群般順著長梯朝城牆攀登。
而與此同時,在南城牆、西城牆兩側,那兩邊的叛軍亦在同時發動了攻勢。
一場惡戰,就此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