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感覺到了紀榮眼中的幾分輕視之意,石原心中稍稍有些不舒服。
他抱拳說道:“卑職不才,但我昆陽幾次圍剿黑虎賊,我也曾手刃數十名黑虎賊……”
“哦?”紀榮聽得眼睛微微一亮。
居然殺死過幾十名黑虎賊?那這小子是一個猛士啊!
想到這裡,紀榮立刻生了幾分興趣,笑著問道:“不曾想是紀某看走眼了……石捕頭,不知你對城內的黑虎賊同黨,知曉多少?”
“城內的黑虎賊?”石原愣了愣,旋即立刻就說道:“城內的黑虎賊,為藏匿其賊子的身份,並不以黑虎賊的名義行動,相對地亦安分許多,不過卑職確實知道一些……”
紀榮立刻就問道:“很好!那我問你,城內的黑虎賊同黨,身在何處?”
石原想也不想便說道:“要說黑虎賊的黨羽,首推黑虎義舍,其次便是城南的工坊與……”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紀榮點點頭,笑著說道:“好,那就先去黑虎義舍!”
說罷,他抬腳便向府外走出。
馬蓋亦跟了上去,待走出幾步後,他回頭看到石原等幾名縣卒跟在他身後,便說道:“石原,你們幾個留在縣衙。”
“馬縣尉?”
石原等幾名縣卒不解地看著馬蓋,麵麵相覷。
不明白馬蓋為何讓他們留在縣衙,石原微皺著眉頭說道:“馬縣尉,卑職希望與你,還有與那位紀偏將一同前去,儘綿薄之力……”
話音剛落,其餘幾名縣卒亦是紛紛開口附和。
“你們……”
馬蓋微微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見不遠處紀榮笑著說道:“馬縣尉,你何必阻攔這幾人呢?”
原來,那邊紀榮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見紀榮開口,馬蓋不好再做阻攔,隻見他皺眉看了一眼石原等人,神色冷淡地說道:“那……隨便你們吧。”
『馬縣尉?』
石原奇怪地看了一眼馬蓋。
他感覺地出來,馬蓋似乎並不希望他們跟隨。
大概半個時辰後,紀榮帶著隨行的二十幾名軍卒,帶著馬蓋、石原幾人來到黑虎義舍門前。
此時正值飯口,義舍外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那些等著用飯的當地百姓,皆好奇地看著站在遠處的紀榮、馬蓋、石原等人。
而此時,石原則指著遠處那間黑虎義舍對紀榮說道:“紀偏將,這裡便是卑職所說的黑虎義舍,據卑職所知,義舍內的管事內混有黑虎賊的黨羽,這些黑虎賊借助義舍的名義收買民心,暗中卻教唆人投奔其山寨,過去卑職曾帶著一些同僚抓住了其中一人,嚴刑拷問,但最終迫於這間義舍在城內口碑極好,不得已隻能將其釋放……但我敢保證,這其中肯定有黑虎賊!”
“唔。”紀榮微微點了點頭,隨口說道:“先等我的人來。”
“偏將的人?”石原愣了愣。
似乎是對石原的印象不壞,紀榮笑著說道:“在得到劉縣令的許可後,我已派人召五百名軍卒進城,等到我的人到了,咱們再動手……”
“哦。”
石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紀榮招入城內的五百名軍卒,便在路人的指引下來到了義舍前的這條街巷。
不得不說,整整數百名兵甲齊全的正規軍卒突然出現在這條街巷上,這非但引起了許多城內的百姓跟隨圍觀,亦讓義舍前那些排成長龍的當地百姓感到不妙,其中有些人悄悄就溜了。
片刻後,為首的將官便走到紀榮麵前,抱拳行禮:“偏將。”
紀榮點點頭,指著不遠處那間黑虎義舍,下令道:“傳令軍卒,但凡那間義舍的管事、乾事,通通抓捕。”
“是!”那名將官點了點頭。
一聲令下,上百名軍卒便湧入了那間黑虎義舍。
石原遠遠站在外頭,卻也能聽到義舍內傳來叫罵聲與劈裡啪啦仿佛什麼東西打碎的聲音。
就在他一愣之際,有一群百姓從義舍內逃也似地跑出來,驚慌失措地逃走。
而在義舍外排隊的那些百姓,此時亦遠遠逃開,但他們仍未走遠,站在遠處,用不解的目光看向黑虎義舍。
片刻後,有一名軍卒來到紀榮麵前,抱拳說道:“偏將,屋內的管事、乾事,皆被製服。”
“好!”
紀榮點點頭,邁步走向義舍內。
此時,石原亦趁機跟著紀榮走到義舍門外,朝著門內瞅了兩眼。
隻見此刻,義舍內狼藉一片,原本擺得整齊的矮桌都被推得亂七八糟,地上到處都是被踐踏的米飯與蔬菜,還有打碎的碗盆、翻倒的米桶。
在屋內的中間,一群義舍內的管事與乾事抱著腦袋跪在地上。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詢問:“這位……差爺?”
石原轉過身去,旋即便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名婦人,身邊帶著一個小女孩。
那婦人怯怯地問道:“差爺,這義舍……是犯了什麼事嗎?”
石原正色回答道:“這間義舍與黑虎賊有關,是故……”說著,他上下打量了幾眼眼前的婦人與小孩,問道:“你們……是來這邊用飯的?”
“嗯……”那婦人咬著嘴唇,帶著幾許尷尬與羞澀點了點頭。
石原轉頭看了一眼義舍內的一片狼藉,看了眼那些遭軍卒們踐踏的米飯與素菜,回頭再看看那對母女,忽然不知該說什麼。
此時,婦人身邊的小女孩亦怯怯地說道:“娘……我餓了,還不能輪到咱們用飯麼?”
“這……”
婦人看看石原,看看義舍,又看看身邊的小女孩,臉上露出了與石原類似的神色,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的女兒。
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詢問石原道:“差爺,倘若您不介意的話,民婦想問問,這義舍犯的事嚴重麼?它……它還能開麼?”
“恐怕……”石原勉強擠出幾絲笑容。
那婦人仿佛明白了什麼,麵色黯然,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朝石原躬身行了一禮,旋即轉身離開了。
即便這對母女走遠了,石原仍隱約能聽到那個小女孩喊餓的聲音。
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紀榮的聲音:“馬縣尉,這些人暫時關押縣衙的牢房,沒問題吧?”
石原轉過頭去,旋即便看到馬蓋麵無表情地微微點了點頭。
似乎是注意到了石原的目光,馬蓋瞥了後者一眼。
也不知怎麼,石原下意識地避開了馬蓋的視線。
“都帶走!”
隨著一聲令下,黑虎義舍內的管事、乾事們,被那些軍卒強行押著,走出了義舍。
此時,附近圍滿了當地的百姓,這些百姓畏懼於那些兵甲齊全的正規軍卒,隻敢小聲議論。
“義舍這是犯了什麼事麼?”
“誰知道啊……”
“聽說是勾結黑虎賊……”
“啊?那則謠言還在傳啊?”
“義舍裡的這些管事是好人啊,雖然有幾個看起來挺凶的……”
“唉,義舍的飯菜其實燒得挺香的……”
“這下怎麼辦……”
“這些是哪裡來的兵卒啊?憑什麼闖進義舍抓人?縣衙就不管管麼?”
“噓,沒瞧見馬縣尉就站在那麼?”
“馬縣尉怎麼不管管那些兵卒?”
這些百姓小聲議論著。
忽然,人群聲有人高聲喊道:“你們這些兵卒憑什麼闖進義舍抓人?義舍的管事們又不曾犯事!”
“還有黑虎賊的同黨麼?”
紀榮眼睛一掃,當即命士卒搜查聲音傳來的位置。
得到命令,當即有幾名軍士卒撥開人群尋找喊話的那人,但喊話的那小子似乎跑得挺快,喊完話就不見了蹤影。
但這句喊聲,似是點燃了附近百姓的不滿,漸漸地,圍在附近的百姓開始聲討這些兵卒隨意抓人的行為。
忽然,有一名軍卒抓住了其中一人。
那人石原認得,乃是石榴街泥瓦匠劉三,見此他連忙對紀榮說道:“偏將,那人不是黑虎賊。”
紀榮看了一眼石原,皺著眉頭說道:“你確定?那為何要替黑虎義舍的人說話?”
石原正要解釋,在被軍卒押解的黑虎義舍管事中,或有一人開口道:“我不知什麼黑虎賊不黑虎賊,但此人確實並非我義舍裡的人……”
說著,他抬起被繩索捆綁的雙手,朝著四周的人群作揖道:“多謝鄉親父老為我等申辯,不過眼下還是希望莫要為我等申辯,免得遭到誤會,我相信縣衙最終會還我等一個清白……”
『還你個鬼的清白!你他娘的就是黑虎賊!』
石原瞧了一人那人,心中暗罵,因為他一眼就認出此人乃是黑虎義舍如今的大管事,也是曾經‘應山九賊’之一的馬弘。
但看著這廝在周圍百姓的歡呼聲中昂首挺胸地被一乾軍卒看押著,石原張了張嘴,最終竟是沒說什麼。
“放了。”
可能是見那個泥瓦匠實在不像是山賊,紀榮揮揮手下令那名軍卒將其釋放。
在紀榮的命令下,被誤抓的那人得到釋放,而其餘黑虎賊的管事們,則被通通押解至縣內的牢房。
黑虎義舍,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查封。
作為黑虎賊在城內的據點之一,黑虎義舍被搗毀,這明明是一件好事,但看著四周圍觀百姓的指指點點,石原不知怎麼卻高興不起來。
此時,紀榮轉頭問石原道:“下一處呢,石捕頭?”
石原眼中閃過幾許複雜之色,糾結說道:“城……城南的兄弟會工坊……”
“好!”
紀榮點點頭,揮手下令道:“所有人聽命,立刻前往城南的兄弟會工坊!”
“是!”眾軍卒齊喝回應。
而此時在附近一間房屋的閣樓,趙虞站在窗口,帶著幾許莫名的笑意靜靜看著底下的騷動。
雖然他與劉毗、馬蓋幾人合謀下了個套,但眼瞅著底下那位紀偏將一頭往裡撞,他也覺得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