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周氏囑咐趙虞再多睡一會兒,但被二人驚醒的趙虞還是無心睡眠。
畢竟這是一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家,他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些忐忑與不安。
片刻後,待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就當趙虞琢磨著是不是該起來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外室的房門處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篤篤篤。”
『誰?』
趙虞的心中閃過一個疑問。
就當趙虞正準備回應時,他聽到屋外傳來了一個少女的輕柔聲音:“少主,我進來了。”
這個聲音,讓趙虞聯想起了昨日跟在他母親周氏身邊的那個頗顯可愛乖巧的侍女。
吱嘎一聲,屋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紮著雙丫髻的小女孩走入屋內,待她走到內室時,她看到了坐在榻上正看著她的趙虞。
“是、是夫人讓奴來的……”小女孩撲閃著一雙明亮的眼眸,有些害羞地解釋道。
其他的,或許這個小女孩也不知該說什麼,頗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那,低著頭,放在背後的雙手不安地絞著十指。
時不時地,她偷眼瞧瞧趙虞,但旋即又低下頭,氣氛著實有些沉悶。
鑒於此刻氣氛的尷尬與沉悶,儘管趙虞已認出這個小女孩正是昨日跟在他母親身邊的那名侍女,也知道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正是他母親周氏,他還是明知故問地又問了一句,借此挑起話題:“是我母親讓你來的?有什麼事麼?”
小女孩聞言回答道:“夫人吩咐奴日後照顧少主的起居……”
說到這,她壯著膽子又補充了一句:“夫人還說,這次險些釀成大禍,日後不能再、再任由著少主您的性子來……”
『哦,感情是母親派來的眼線……』
趙虞恍然大悟,同時對這個小女孩的實誠感到有些好笑,居然這麼誠實地就把來意告訴了他。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小女孩目測隻有十歲上下,他覺得倒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心機。
『等等,話說我這會兒似乎也就是十歲上下啊?』
聯想到自己此刻,趙虞忽然就失去了興趣,取而代之的則是對未來的迷茫。
“少、少主?”
見眼前這位小主人忽然沉默不語,小女孩臉上浮現出幾絲驚慌,她不安地朝著床榻方向悄悄走近幾步,旋即怯生生地小聲問道:“少主是不滿意……不滿意靜女來照顧您麼?”
聽到這話,趙虞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被驚醒,抬頭看向那名少女,見她咬著嘴唇,麵露驚慌、雙目晶瑩,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他連忙說道:“哦,不是,我在想彆的事。”
可能是並沒有得到正麵的回答,小女孩怯生生地看著趙虞也不說話,那模樣酷似趙虞前世養的一隻小兔子,著實可愛而惹人憐愛。
想了想,趙虞有些尷尬地說道:“那……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
終於聽到正麵回答,小女孩當即破涕為笑,一個勁地連連點頭:“靜女一定會照顧好少主的。”
說罷,她好似意識到了什麼,趕忙背過身去,用衣袖快速抹去即將方才受到驚嚇導致的眼淚,待再次轉過身來麵對趙虞時,她方才浮現驚慌之色的麵龐,已是一片羞紅。
看到這一幕趙虞忽然意識到,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可能並不像他所以為的那樣的懵懂無知,至少已經知道了羞澀。
看到這個小女孩麵露羞澀,趙虞感到有些好笑。
不可否認,在麵對魯陽鄉侯趙璟與周氏的時候,趙虞著實倍感壓力,生怕露出什麼馬腳,但眼前這個小女孩,倒還不至於會讓他感到什麼壓力,哪怕他知道她是他母親派來的眼線。
或許這就是歲數差異所導致的隔閡感吧。
“你叫靜女?”趙虞問道。
小女孩搖搖頭解釋道:“奴的名叫做姝,是夫人給起的名,不過大多數時候,夫人與府上的人都喚奴為靜女……”
在解釋時,她的目光偷偷看向趙虞,眼眸中帶著幾絲莫名的期待與羞澀。
趙虞當然不至於觀察地如此仔細,聽到解釋後想當然地點頭說道:“哦,那我以後也叫你靜女,可以麼?”
“少主想怎麼稱呼奴都行。”
小女孩,不,靜女低下頭輕聲說道。
說罷,她瞧了一眼仍坐在榻上的趙虞,小聲提醒道:“少主,時辰不早了,您該起身了……來時夫人吩咐奴,叫奴轉告少主,讓少主起身後去夫人那邊。”
“哦。”
趙虞下意識問道:“母親找我有事?”
靜女搖搖頭說道:“這個奴不知。……少主,我來服侍你更衣。”
看著靜女收拾自己昨日脫在床榻上的衣服,做出一副準備幫自己穿衣的架勢,趙虞哭笑不得。
他怎麼也不至於讓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幫他穿衣服吧?這也太尷尬了。
“咳。”
咳嗽一聲,趙虞不動聲色地從靜女手中拿過自己的衣衫,說道:“這個……我自己來就行,你……你去做彆的吧。”
“那……那奴去替少主打水吧。”
在得到趙虞的肯定後,靜女端起屋內木架上的一個木盆,快步走出了屋子。
趁著這個工夫,趙虞趕緊下了床榻,將自己的衣服通通穿上,他可沒臉在一個小女孩麵前穿衣服,哪怕他身上其實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褒衣。
待等他手忙腳亂穿好衣服時,靜女也已經端著半木盆的水回到了屋內,旋即,她沾濕了一塊布巾,絞去水後送到趙虞麵前,口中說道:“少主,抹一抹臉吧。”
“呃,謝謝。”
趙虞頗有些不適地接過布巾,隨意在自己臉上抹了抹。
而此時,靜女則在靠窗的一張木桌上尋找著什麼。
“找什麼呢?”趙虞好奇問道。
“回少主的話,我在找木梳。”
“木梳?”
趙虞愣了愣,旋即轉頭瞧了瞧自己的肩上,此時他方才意識到,此刻他的頭發,可要比前世時長的多。
『啊,古代男子好似也是長發。』
他恍然大悟地想到。
找了足足片刻,靜女還是沒找到木梳,見此趙虞便隨意地說道:“找不到就算了吧。”
“那怎麼成?”
靜女搖頭說道:“少主待會要去見夫人,可不能失了禮儀。……少主稍等,我去我房中拿。”
說罷,她朝趙虞躬身行了一禮,快步走出了屋子。
瞧著靜女離去時的背影,趙虞微微聳聳肩,不過心中倒是傾向於靜女的堅持。
畢竟據他零星所知,古代是頗為講究禮數的,哪怕是親生母子也必須注重各種禮數,否則,雖然母親未必會在意,但旁人會看在眼裡,甚至會拿這些失禮說事。
『禮數繁重的年代啊……』
無聲地感慨了一句,趙虞走到放置木盆的架子旁,將手中那塊布巾搓了搓,旋即端著木盆走出屋外,在距離他屋子最近的花圃中將水給倒了。
在倒水的時候,他亦不忘打量眼前的院子。
與他昨日從樹上摔下來的地方不同,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隻是一個小院,居中的是一條狹長的小池,四周有些假山、假石的擺設,
從鳥瞰來看,這池子感覺像一個扁葫蘆,葫蘆中間有一座石橋,連接南北兩麵。
總的來說,這院落的建築裝飾頗為樸素。
而以這池子為中心,南北兩端都有不相接的木屋。
不同的是,靠北的屋子相對寬敞,而靠南的屋子則相對緊挨——那大概是府上一些下人居住的地方,因為趙虞看到池子對岸有幾個來回的身影,有的作仆從打扮、有的作衛士打扮。
這些人也注意到了站在池子對麵的趙虞,有所察覺地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拎著木盆的趙虞,但沒有人頓足觀瞧,看了兩眼便匆匆離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靜女從遠處快步走來,見趙虞已經把洗漱的水給倒了,她驚慌地說道:“少主,夫人囑咐奴照顧少主起居,日後這種事留著讓奴來做就行了……”
說著,她趕緊將趙虞拎在手上的木盆搶了去。
看著靜女臉上的堅持,趙虞也不好與她分辨什麼,岔開話題指著池子對麵問道:“那邊……什麼人住在哪?”
靜女瞧了一眼池子的對岸,旋即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少主,大多是服侍大公子與少主你的的府內下人。”
“大公子?是指我的兄長麼?”趙虞想起昨日與周氏的交流,知道他還有個一胎所生的兄長。
本來兄弟倆應該是在同一個時辰所生,但不知為何,他趙虞偏偏挨到黃昏後才出生,讓母親周氏吃足了苦頭,險些為此喪命。
“嗯。”靜女點點頭,旋即指著不遠處池子北側的一間木屋說道:“那便是大公子居住的屋子。”
『哦,就在隔壁啊。』
趙虞恍然地點點頭。
忽然,他想到了兩個人,隨口問道:“那……曹安與張季二人,他們也住在這邊麼?”
“少主還記得曹安與張季?”靜女愣了愣,繼而驚喜地問道。
趙虞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含糊地說道:“隻是大概有個印象……他們二人住在這邊麼?”
“嗯。”
靜女點點頭解釋道:“據奴所知,曹安是服侍少主您的隨從,而張季則是護衛府上的衛士,聽人說武藝精湛,因此也負責教導少主的武藝,他二人也住在東院這邊……”
『原來是身邊人,難怪……』
趙虞心中恍然,終於明白為何昨日出事時,偏偏就是曹安、張季幾人在他身邊。
此時,靜女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在旁輕聲說道:“少主,恕奴說一句,張護衛倒無事,那曹安卻是個不學好的下人,據奴所知,那人以往時常挑唆少主您去做一些……不好的事。”
“……”
趙虞看了一眼靜女,沒有說話。
他自然有他的判斷——雖然他並不過多了解那曹安,但從昨日曹安的態度來說,這名隨從至少看起來對他很忠心。
當然,這份忠心,指的是對這個身軀原本的主人。
見趙虞沒有回覆,靜女意識了自己的失言,當即嚇地麵色發白,低下頭畏懼說道:“少主,奴多嘴了。”
趙虞笑了笑,岔開了話題:“木梳,拿到了麼?”
“嗯。”
靜女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木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