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忙碌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丞相府架構完成後,就能立刻開始運行,原本天子幽居的這三年,朝廷大小事情,基本都是尚書令和大將軍府負責,如今換了一個丞相府,尚書令換成了荀攸,但運行還是那般運行。
中原的新法在經過改動之後,也漸漸穩定起來,這體質架構一旦形成之後,朝廷要做的就是監察,陳默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將荀攸和賈詡挑選出來比較重要的奏章進行批閱,以及對民間農業的進一步鼓勵。
高效糞肥在並州、關中、河.北的成功推廣,後來陳默更是專門著人在幾處蝗災比較頻繁的地域開始治蝗,不說根治,但這幾年蝗災就算出現,規模也遠不及往日,關中現在隻要不遇到天災,基本上連年豐收,從滅掉李郭二人開始,陳默在關中就開始施行鼓勵生育的政策,近二十年下來,最新一次的戶籍查訪中,單是一個關中,便有人口近千萬之眾,便是比之關中人口鼎盛時期還多。
要知道,李郭之亂以後,陳默在關中查人口時,當時人口不足三百萬,二十年之間,翻了三倍之巨。
政策是一方麵,糞肥的推廣使得同樣的田地中,能產出更多的糧食,再加上農具的升級,典農中郎將這幾年已經開始在西涼、並州等地培育更高產的糧食,若能在中原也將這些措施用起來,陳默覺得,這天下人口恐怕要比大漢最鼎盛時期都要多出很多。
也正是因為嘗到了工業的甜頭,所以陳默在政局穩定之後,就開始加大對農業和工業的鼓勵,匠作中郎將府中的人員規模不斷擴大,如今幾乎各縣都有隸屬於朝廷的匠人,專門負責各地興修水利,朝廷有更新的工具後,也會通過這些匠人衙署推廣向各縣。
陳默打仗,無論跟誰都耗得起,底氣便是源自關中,無論人口還是財力,在征伐曹操之前,陳默便是天下之最,如今中原已下,在人力、物力兩方麵,陳默已經占有絕對優勢,若非有山川江水阻隔,平定天下對陳默來說絕非難事。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
陳默今日沒事,便窩在家裡,實在是太熱了,坐在樹蔭下,一邊摸著身邊的黑犬脖子,一邊懷念著冬天的寒冷。
蔡琰帶著甄宓和貂蟬過來,貂蟬手中還捧著托盤,托盤裡盛放著瓜果。
“夫君,這是西域送來的瓜果,夫君嘗嘗。”蔡琰將果盤放在陳默身前的石桌上,笑道。
自徐榮執掌西域都護府,大漢與西域開始重新聯絡,華雄每年都會率軍去西域一遊,雖然西域諸國不少並未重新歸附大漢,但也不敢招惹,每年都會送來不少西域的奇異物什,這西域的瓜果在洛陽可是很搶手的,陳默也頗為喜愛。
“如今這天下難得平靜,其實這般日子也不錯,不過這東西,天下能吃到者終究是少數,不知何時才能讓天下人都吃上。”陳默伸手拿起一瓣西瓜,吃了兩口,享受著那帶著絲絲涼意的汁液滑入胃中,夏天能夠吃口西瓜,真的是種享受,這東西在大漢也已經開始試種,至於能不能成,還得看典農中郎將那邊。
“妾身知夫君心係黎民,隻是人力有窮,夫君所做,古之明君也不過如此。”蔡琰跟甄宓分坐在陳默左右,兩女這些時日跟陳默癡纏最多,容光煥發,哪怕蔡琰已經不再年輕,但卻風韻猶存,加上夫妻多年,陳默對這位妻子敬重之餘同樣喜愛,不是因為容貌,這東西隨著年紀的增長會消失,真正讓他至今對這結發妻子依舊敬愛有加的,是因為跟她在一起,陳默會很舒服,這是彆的女人無法給他的。
“一人之力有窮,而眾人之力無窮,你看看若放在二十年前,關中可能有今日之盛?今日做不到,不代表以後也做不到。”陳默笑了笑,對這一旁玩耍的兒子招了招手:“睿兒,為父給你的書可曾看完?”
“孩兒已經看完。”陳睿挺了挺身子道:“父親,孩兒有一疑惑一直不解。”
“哦?”陳默笑道:“說說看。”
“這世間因何有戰爭?”陳睿好奇道。
“為何問這個?”陳默挑了挑眉,笑問道。
“孩兒翻閱古籍,古之堯舜時期,並無多少戰爭記載,但為何自商周以來,實踐總是紛爭不斷,從春秋戰國,好不容易秦滅六國一統天下,不過數十載,天下又亂,我大漢雖有四百年國運,但其間也是紛爭不斷,還有王莽亂國,其實孩兒覺得,從王莽之後的大漢,已經不算是高祖的大漢。”陳睿一臉不解的問道。
“睿兒,不可胡言!”甄宓被嚇了一跳,連忙嗬斥道,這種事,是能亂說的?
“無妨。”陳默擺了擺手道:“有些事情,不必藏著掖著,自家人在一起,說說倒也無妨,蟬兒,去取筆墨紙硯。”
“喏~”貂蟬答應一聲,很快取來了筆墨紙硯,將紙在陳默身前的石桌上鋪開。
陳默仔細回想了一下,在紙上勾勒出大漢如今的疆域,雖未必精準,但陳默的畫工不差,指著圖紙道:“這便是我大漢如今實際占據的疆域。”
陳睿低頭看著圖紙,一張圖紙對於小孩子來說,是無法想象大漢的疆域究竟有多大。
“我兒之前所說的分兩種,第一種是內部權力角逐,比如七王之亂,還有呂家的亂這些都算小亂,算是朝廷內部之間的權利紛爭所致,暫且不論,這東西你現在太小,不懂,今日為父便與你說說為何堯舜之時好似沒有戰爭。”陳默笑道。
陳睿連忙點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首先堯舜時代距離我們太遠,甚至沒有確切的時間記載,這夏朝至今,至少也有兩千年,當時流傳下來的文字都頗為稀少,更莫要說文獻,所以我兒所言沒有戰爭太過片麵,有過,隻是未有文字流傳而已。”陳默在地圖上勾勒了幾筆:“這大概就是夏朝的疆域,我兒覺得如何?”
“好小!”陳睿低頭看了看,皺眉道。
“是很小,所以國小,民少,當時的敵人為父猜想恐怕不是敵國,而是那山間豺狼虎豹,還有病痛等等,所以不是沒有戰爭,隻是戰爭的規模較小,沒有文字流傳,我們不知道而已。”陳默笑道。
陳睿想了想道:“那如今我大漢疆域更大,為何反倒戰爭不斷?”
“食物啊。”陳默想了想歎道:“這世間萬物總有一定的道理,任何事情,解決了就會有新的出現,當豺狼虎豹不再是我人族的威脅之後,新的威脅也就出現了。”
“新的威脅就是食物麼?”陳睿好奇道。
“嗯。”陳默點了點頭:“當時的耕作肯定不如現在,如今經過糞肥、農具的不斷更替後,畝產大概是四百五十斤,而為父幼年時,種黍的話,我記得一畝約為三百六十斤,這麼說吧,若我一天吃一斤糧的話,這一畝所產大概也隻夠我一年所吃,但這地得是良田,還不能遇到天災人禍,否則就得餓肚子,而且為父一天也不止吃一斤,還有家中衣食住行,還有朝廷賦稅,所以要養活一個五口之家,至少也需良田十畝,如果是薄田的話,那就需要二十畝甚至更多,但很多人家,其實是沒有這麼多田的,這麼一算,一城以萬戶來算,就需要十萬畝良田來種,大漢如今有記載的縣道有一千一百三十五縣,自然不可能每縣都是萬戶,邊地不少縣可能連千戶都不夠,大漢鼎盛時期,按千萬戶來算,那養活這千萬戶人家,就需要良田一千億畝(古代一億是十萬),但不可能全是良田,所以可能要四五千億乃至更多。”
“父親,我明白了,大漢的耕田不夠。”陳睿恍然道。
“夠,就目前中原粗略計算出來的數據加上關中、河北的田地,足有六千億畝還多,若加上揚州、荊州、益州,如今大漢耕田要超過萬億!”陳默笑道。
“那為何……”陳睿不解。
“為父幼時,家中隻有薄田五畝,在莊中日子不算好,但也不算最差的。”陳默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道:“一萬戶中,可能有千戶便占據八萬畝良田,而且它的卻要九千戶來分,戰爭也是從此中出,往往還到不了這些地所能養活的最大人口,戰爭就爆發了。”
“那為何不平分?”陳睿好奇道。
“你若自己開墾出百畝良田,要讓你與旁人分你可願意?”陳默笑問道。
“不願。”小陳睿肯定的道。
“他們也不願。”陳默摸著兒子的頭道:“這其中問題其實並不止於此,但剩下的答案,得你將來自己去想,現在去想那些,太過遙遠,你隻需將學問學好,日後自會去一一驗證。”
“孩兒明白了。”陳睿點點頭,一臉認真的道。
一家人不再糾結於此,轉而去說些洛陽最近的趣事,這般清閒愉悅的日子,對陳默來說是難得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