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天將亮未亮之際,典韋抱著一對大戟靠在山洞裡的青石上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推醒,一雙眼睛掙開,凶光四溢。
“瞪什麼瞪?快起來。”陳默踹了他一腳,又去叫醒旁人。
典韋摸了摸大腦袋,看到是陳默,眼裡的凶光散了不少,靠著青石滾了滾,直到陳默再次叫他,才不情願的爬起來。
“主公,這又是去何處?”無精打采的拖著雙戟來到陳默身後,典韋打了個哈欠詢問道。
“黎陽。”陳默讓眾將集結將士。
典韋看了看四周,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不在城裡了。
“主公,黎陽裡有曹軍重兵把守,我們這些人馬,又無攻城器械,恐怕難以攻破!”一名校尉大著膽子建議道。
此人名叫郭猛,冀州降將之一,其實也算不得降將,他是隨軍投降的,此前不過是一屯將,陳默看他命數較之尋常人高了不少,便將他提拔為校尉,也是這次跟隨陳默五校之中,用的最順手的一個。
“昨日誘敵之策可還記得?”陳默見他多問,倒也沒有動怒,這些冀州降軍軍心未附,所以他會儘量避免讓這些人去打硬仗。
“主公要以昨日之法誘黎陽大軍出來?”郭猛目光一亮。
“嗯,他們出來,我們進去。”陳默點點頭:“黎陽和白馬,必有一處乃是曹軍屯糧之所,燒他糧草,曹軍也就支撐不了太久了。”
“隻是以烽火狼煙相誘,黎陽守軍不可能儘數被引出。”郭猛皺眉道。
“主公說怎麼打便怎麼打,何來那許多廢話?”典韋有些不耐煩的拍了郭猛一巴掌,差點把人拍沒了。
“典韋!不得無故向袍澤動手。”陳默踹了典韋一腳,伸手扶起那校尉道:“正要與爾等說此事,挑一部人馬,換上曹軍衣甲,以白布裹臂,待曹軍被引出城後,我會在此將其擊潰,爾等扮作敗軍回城,趁機奪取城門,典韋會率領主力隨後一舉殺入!”
“我?”典韋愕然的看向陳默,統帥幾百個親衛作戰那沒問題,但這幾千人馬交由他來統帥,典韋自問辦不到。
“莫非要我去?”陳默反問道。
“末將領命!”典韋神色一苦,當即躬身領命。
“你入城後,兵馬自有他們五人統帥,他們知道該做什麼,你的任務隻有一個,帶領少量精銳將一切反抗的人馬擊潰便可。”陳默點點頭,囑咐一番。
衝鋒陷陣這種事,陳默現在不會輕易去做,哪怕能也不行,不是怕死,而是他如今身係三軍命運,可不隻是這五千兵馬的主帥,他不能有任何閃失,人所處的位置不同,要做的事情也不一樣。
如果可以拿城池來換自己的命,他相信曹操絕對願意拿十座乃至上百座城池來換自己的命。
“你等且藏於四周,待那曹軍趕到之後,我等齊出,將之剿滅,而後郭猛你率步卒扮作敗兵去往黎陽,詐開城門後立刻搶占城門,典韋你率領兵馬尾隨而上,放開些距離,隻待郭猛那裡放出信號,便立刻揮軍直進,攻入黎陽。”陳默看向眾將沉聲道。
黎陽,大氣運所在,若不出意外,不是屯糧之所,便是有著曹軍重要人物所在,總之,隻要破了黎陽,定能給曹軍帶來重創,若是糧草就最好了。
“喏!”典韋等人答應一聲,分彆率軍離開,其中一隊換上了曹軍衣物,另外四支人馬則由典韋帶隊,悄悄摸向黎陽。
陳默則在原地等了半個時辰,命人收集燃燒之物後,燃放狼煙。
黎陽,的確是曹操屯糧所在,為保糧道,曹操不但在此留了五千兵馬駐守,更留下族中大將曹彭作為守將。
曹彭乃曹操族人,雖不及曹洪、曹仁那般厲害,但作戰勇猛,也通兵法,在曹操麾下眾將之中,也算厲害的人物,曹操這次將曹彭留下看守糧草,足見信任。
遠處的狼煙引起了曹軍的警惕,很快報知曹彭知曉。
“將軍,是我軍的狼煙。”一名曹將看向曹彭,躬身道。
“看到了。”曹彭親自來到敵樓之上觀望,皺眉道:“我軍這兩日可有兵馬在城外?”
“未有。”部將搖了搖頭。
“莫非是白馬方向?但此處又怎會有敵軍?”曹彭想了想,對身旁副將道:“你立刻率五百兵馬前去查探,若敵軍人少,則殲之,若敵軍人多,隻需探得其大概人數,便立刻來報。”
這黎陽和白馬一帶,是曹軍後方,屯兵足有萬人,此處出現敵人,有些蹊蹺,便是那武義自延津發兵也不該靠近這裡才對。
自家人發了求救狼煙,也不能真的不管。
“喏,末將這便去。”副將答應一聲,當下點齊人馬徑直往狼煙發起處飛奔而去。
寂靜的山穀中,曹將率領五百人馬來到穀外,看著眼前的山穀,心生警惕,並未立刻入穀,而是派人先入穀中探查。
“麻煩!”陳默看到這一幕,知道誘這些人入穀伏殺是難了,當即命人射殺了斥候,派人將典韋、郭猛招來。
“主公!”典韋和郭猛找到陳默躬身道。
“計劃有變,這曹軍太過機警,你現在立刻扮作突圍而出的潰兵,與那曹軍彙合,機警一些,我會讓典韋隨後追擊。”陳默對兩人道。
曹軍機警也應該算計在內,大意了。
“喏!”兩人答應一聲,郭猛當即率領一部人馬從兩側的山林中衝出,他們身上所穿的都是屍體上扒下來的鎧甲,再加上夜間在山野中睡了半宿,無論精神狀態還是穿著,扮作潰敗之兵那是正合適。
山穀口處,曹軍將領見自家斥候半天不見回來,正自遲疑,卻聽到動靜,連忙喝道:“列陣迎敵!”
五百曹軍迅速列成陣勢,那將領立於馬上,眺望穀中,正看到一支狼狽不堪的己方兵馬正在朝這邊狂奔,沒頭蒼蠅一般便朝著這邊撞上來。
“通通止步,否則休怪本將無情!”曹將立於馬背上,瞋目怒喝,洪亮的聲音在山穀間回蕩。
“停下,快停下!”郭猛放慢腳步,看著對麵那支人馬,心中鬆了口氣,連滾帶爬的將自己臉上弄得灰頭土臉,跑到對方陣前三十步處,嘶啞道:“末將乃駐守白馬的軍侯郭猛,不知前方是哪位將軍?”
“軍侯?”那曹將看了看郭猛身上的衣甲,確實是軍侯鎧甲,皺眉道:“本將乃曹彭將軍麾下校尉周仁,爾等因何在此?”
“回將軍,昨夜我等在城外發現有人燃起了烽火,奉命出城救援,誰知遭了關中賊人的算計,校尉郭勝戰死,混亂之中,我等也被衝潰,被敵軍追擊至此!”郭猛躬身道。
郭勝可不是他隨便捏的名字,真的是白馬守將,昨夜從那些降軍口中得知。
聽到郭勝之名,曹將明顯放鬆了不少警惕,皺眉道:“郭勝戰死,那白馬豈非……”
郭猛麵露慘色,抱拳道:“卑職正是想將此事報知黎陽知曉,附近不知何時多了一支關中軍,我等斥候並未探得。”
曹將聞言點了點頭,正想再問什麼,卻聽山穀之中響起一陣陣喊殺聲,緊跟著一大股關中軍從穀中殺出,直奔這邊,典韋衝在最前頭,手中還拎著一顆人頭,那猙獰的模樣著實嚇人。
不過看他身後那淩亂的陣型,曹將有些無語,這支人馬看似凶猛,實則毫無章法可言,若非手中兵馬不夠,他有信心擊潰對方。
這東西是裝不出來的,這也是陳默讓典韋領兵的原因,其他人可裝不成這個樣子,但典韋上陣,完全不需要裝,他哪怕再努力,也沒辦法做出精銳的模樣。
“來了,將軍還請隨我等一同跑吧,這支兵馬雖然不算精銳,但那為首將領頗為凶惡,郭勝將軍便是大意之下,被他於亂軍之中取了首級,致使我軍大敗。”郭猛焦急道。
曹將點點頭,看敵將那笨拙指揮的樣子,嗤笑一聲,關中軍中,竟然也有如此膿包。
“爾等聽我號令,隨我回城!”那曹將調轉馬頭,帶著人馬調頭便走,典韋憤怒的指著周圍咆哮道:“都給我快些,瞎了麼?賊軍便在眼前,給我追!”
那洪亮的聲音在山穀中震蕩,曹將不屑一笑,若給自己兩千兵馬,必能將這支人馬徹底擊潰,可惜了。
雙方一追一逃,很快便抵達黎陽城外。
黎陽城上,曹彭看著自己派出的兵馬多了許多,還有後方那追兵,皺了皺眉,正想詢問,卻見曹將飛馬而出,對著城上大喊道:“將軍,請給末將一支人馬,必能擊潰這烏合之眾!”
一路被一群烏合之眾追著跑,胸中早就憋了一口氣,此刻眼看到了黎陽城下,他也不進城,隻是向曹彭要兵。
看到是自己的部將,曹彭放心了一些,皺眉看向遠處的關中軍,點點頭,當即派出一千兵馬給對方,讓對方反殺回去。
“將軍,這……”郭猛有些為難的看向曹將,顯然不想廝殺。
“爾等且在此處等候便是,看我如何破敵!”曹將看著洞開的城門中湧出來的兵馬,大笑一聲,調轉馬頭,朗聲道:“將士們,隨我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