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自從回到長安之後,精神狀態就不太好。
至於原因,或許是因為張超,也許是陳默的信,哪怕與家人團聚也並不能讓他好受些,終日與酒作伴,活在醉生夢死之間。
陳默幾乎每天都會來,偶爾也會陪著臧洪喝上幾觴,隻是很少開口勸說什麼,有些東西,得自己走出來。
今天也一樣,陳默來到臧洪府宅後,就沒怎麼說話,隻是陪著臧洪喝酒。
“有事?”喝了半晌,臧洪看著陳默這副模樣,有些煩悶。
“本是想請老師幫忙,不過看到老師這副模樣,還是算了。”陳默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歎道。
“嘿~伯道擅算人心,你這般說,便是篤定我會幫你了。”臧洪哂笑一聲道。
“老師肯定會幫我,隻是此次事情事關重大,老師這般模樣,讓弟子如何放心?”陳默搖了搖頭歎道。
“酒……可以不喝。”臧洪搖搖頭道:“我知道,伯道幫我控製了人言,東郡之事,沒人會指責我,甚至不少人讚我乃義士。”
“這並沒有錯,若放在春秋時,老師所為,可為義士。”陳默點點頭,肯定道。
“若無你那封書信,我亦如此認為,義無大小,遵循心中之義,便是大義。”臧洪點點頭:“但以己之義,明知必死卻要他人與我共同赴死,是否是義?”
“老師並無強迫任何人,又豈知老師之義非他人之義?”陳默反問道。
臧洪一怔,隨即看著陳默搖頭苦笑道:“你啊,自小便善辯,這道理從你嘴裡說出來,正的反的似乎都有道理。”
陳默輕咳一聲道:“老師言重了,弟子不過實話實說爾。”
“這便是最可怕的,你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但言中之意卻是截然相反。”臧洪感歎一聲道:“為師倒寧願自己笨些,不去質疑你的話,那般也可心安一些。”
“是啊,旁人的言論,自然有辦法去控製,但心中的那道坎,反而不宜過去,這說明老師依舊是哪個正人君子。”陳默微笑著給自己滿了一觴:“君子問心無愧便可。”
“但我問心有愧。”臧洪搖了搖頭道:“伯道,若你是袁紹,當時會發兵否?”
“不會。”陳默很自然的搖了搖頭:“沒到那個地步,給孟德書信一封,討份人情,就像這次救老師一般便是,恕弟子直言,張超沒那般重要,孟德隻需誅殺張邈便可,要一個張超並不難,我也好,袁紹也罷,都能要來。”
張超無論德才,都算不上什麼人物,彆看臧洪是其故吏,但看看離開廣陵之後,臧洪為青州刺史,令青州大治,為東郡太守,也能造福一方,而張超,除了跟張邈、陳宮等人合謀造反還被人家收拾了,哪還有什麼亮眼的事情能讓人記住?就算是造反之事,為首的也是劉備、張邈、陳宮,亮眼的是曹操,張超隻是個附帶的名字。
陳默跟張超的交集,也就是當年在曲陽時,那也是自己人生的轉折點,當時張超若要收陳默為弟子的話,臧洪多半不會相爭,可惜,張超顧慮陳家的事情,也沒覺得陳默有什麼奇特,所以陳默跟張超,也僅僅就是認識的關係,最多因為老師的原因,算是熟人,但如果臧洪不開口,要讓陳默去跟曹操討這個人情,陳默不會做。
因為張超這些人的所為,陳默是有些厭惡的。
臧洪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仰頭又是一觴酒下腹。
陳默摸索著酒觴道:“老師心中之坎,默無法相助,要說大道理,誰都能說,事情已經過去,人該往前看,但弟子知道,這些大道理說來容易,但要做卻是極難,所以這些事,隻能老師自己去想通,若老師有個意外,師娘還有小師弟,我固然也會照料,但老師知我自幼喪父,對弟子來說,幼年喪父乃這一生都難以彌補之遺憾。”
“原本我準備戰死於東郡,如今既然沒死成,便不會輕易求死,這點,伯道大可放心。”臧洪搖頭笑道:“說吧,何事。”
“西涼刺史之職,弟子希望老師能夠擔任。”陳默拱手道。
“你要對馬騰韓遂動手?”臧洪看向陳默道。
“便知瞞不過老師。”陳默點點頭,也不隱瞞:“如今並州、三輔之地已然恢複秩序,不說大興,但卻也有恢複繁榮之相,東有成皋、伊闕、箕關、壺關、雁門之地,袁紹、曹操便是想攻也難以攻入,唯有西涼,無險可守,他日若遇戰事,後方易不穩,因此,馬騰、韓遂二人,必先除之!”
“確實如此。”臧洪點點頭,陳默能有今日這番成就,是他也沒料到的。
“但西涼之地,羌漢雜居,朝廷於西涼威信不足,加上有馬騰、韓遂之患,尋常人出任西涼刺史,恐怕難以勝任,弟子身邊一縣之才不少,但若說能夠震懾一方之人,如今能找到的,也隻有恩師。”陳默看著臧洪。
“也罷。”臧洪點了點頭:“為師就替你走一趟西涼。”
“多謝恩師。”陳默大喜,躬身道。
“難得,如今天下,也隻有伯道會用我這無德之人了。”臧洪搖頭歎道。
“老師若是無德,放眼天下還有幾人敢稱有德?”陳默聞言卻是不在意的搖了搖頭道:“老師,東郡之事,老師或許有錯,但這世上誰人敢說自己一生無錯?若以此來用人,一者挑不出多少,二來,德是可以造的。”
想到陳默控製人言的手段,臧洪雖然不認同,但也不得不承認,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德已經失了最初的那種感覺。
“所以,用人還是以才來算比較好,畢竟德可以作假,但才不會!”陳默笑道。
臧洪知道,很久以前,陳默就有這樣的觀念,畢竟陳默可以說是從布衣白身一步步爬到如今這地位,見過的東西太多,士人養望說起來又何嘗不是作假?所以陳默在用人上的觀念,也是有些離經叛道的,但不得不說,此時回頭想想,陳默說的也未必就是錯的。
“何時起程?”臧洪既然已經決定出仕,自然不會拖遝。
“越快越好,弟子會設計讓馬騰、韓遂二人相爭,但是否能成,兩人會否反目,這個不太確定,老師在西涼也需小心,弟子無法給老師太多兵馬,以免令二人警覺。”陳默躬身道。
“按照刺史府的編製來算,我這裡可以有一校人馬,五部齊全也隻是兩千人。”臧洪點點頭,他做過青州刺史,現在的刺史跟以前不同,有些權利,但在軍權之上,限製的很緊,這一校兵馬,多數時候也隻有五六百人,臧洪任青州刺史時,麾下隻有七百人,青州軍權在袁譚手中。
“兵馬上,弟子隻能給老師八百,但皆是精銳之士,其將領高順,亦是弟子麾下悍將,這八百人皆是他訓練出來的精銳,雖隻八百,卻能攻無不克!”陳默沉聲道,這次對於西涼,陳默是誌在必得的,不但請出了臧洪出任西涼刺史,給臧洪配備的將領也是高順這等身經百戰的悍將,陳默麾下,千人規模內作戰,無人是高順對手,包括陳默也一樣。
臧洪點點頭,這點上,他不擔心陳默會虧待自己,高順作為陳默麾下最倚重的將領之一,臧洪自然是清楚地,這也是個良將。
“此外還有典滿此人可做老師護衛,莫看年紀與弟子相當,但其天生神力,武藝在軍中也少有人能敵。”陳默笑道。
典滿跟在陳默和典韋身邊也有兩年了,每日習文練武,陳默是看著典滿一點點變強的,武藝肯定是不及典韋的,但缺少的也隻是沙場之上的磨練而已,這次將典滿派到臧洪身邊,也是希望典滿能夠得到一些曆練,將來成為陳默麾下一員能征善戰的猛將,不用跟典韋一樣隻能做個護衛統領。
畢竟典韋到這個年紀,其實已經定型了,除了一身恐怖的武藝之外,也無其他用處,但典滿卻是有更多可能的。
當然,也是希望臧洪能幫陳默調教一番。
臧洪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且收拾一番,若是高順將軍已經準備好,明日便可起程。”
“老師不必如此著急!”陳默連忙擺手道:“老師今日且休息一日,明日還望老師來衙署一趟,西涼之事,還有些細節需要商議。”
西涼雖然地廣人稀,但是卻更為複雜,不但有韓遂、馬騰這兩支軍閥時時侵擾,更大的問題是羌人的問題,陳默融合了五支千人部落,目前看來還算順利,這些羌人的生活習性與漢人相近,如今建立鄉莊,建立戶籍,以漢人的法度來管理並未受到太多排斥,每年繳稅也是足額的,對於首領被帶到長安,重新在各鄉莊設裡正、三老之職,也沒發生問題,除了言語和一些生活習俗之外,其他的都沒問題,所以陳默也有進一步加大融合的想法,這些想法還沒來得及跟臧洪商議。
“也好,明日為師就不飲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