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為何這般問?”陳默一邊思索著水渠的事情,一邊詢問道,天下這個話題太大,而且在陳默看來,也沒什麼意義。
“隻是感歎一番,如今這天下頗似昔日七雄,若真是如此,天下不知要亂多久?”鐘繇感歎道。
“先生此言差矣。”陳默搖了搖頭道:“這天下看似分崩,但當年七國無論文字、錢幣、言語、製度都有不同,而如今雖然天下同樣諸侯割據,但一來並非以國來分,人心上還是向漢居多,二來無論袁紹也好、曹操也罷,天下諸侯,都在沿用大汗的郡縣製,從這一點上來看,也隻是諸侯割據而非天下分崩,這戰亂不會像昔日七國那般持續許久。”
諸侯割據,但大家說著一樣的話,用著一樣的製度,文化上或許各地有些差異,但大致上是一樣的,因此,在陳默看來,天下雖亂,但必不能久,當然,戰爭是少不了的。
“將軍看的,果然深遠。”鐘繇笑道:“將軍有未想過改製?”
“哦?”陳默疑惑道:“不知先生所言改製是何意思?”
“如今察舉製有頗多弊端。”鐘繇笑道:“前些年吧,曾有好友與我品評此事,如今察舉製頗有疏漏,若能將察舉製規範,由朝廷挑選德高望重之賢良去各州郡挑選人才,當然,這需要完善的法度。”
察舉製的弊端在哪?推薦的人才多是自家門客,也就造就了像袁家這樣門生故吏遍及天下的龐大家族,而鐘繇所說的製度,則是將查舉之權集中到朝廷手中。
陳默皺眉思索著這件事,出發點是好的,但這德高望重之人挑選出來的人才就真的能用?而且德高望重之人會否徇私?
這的確需要法度約束,片刻後,陳默搖頭道:“元常先生此法頗有可行之處,可惜絕非如今。”
“為何?”鐘繇疑惑的看向陳默。
“時機不對。”陳默也沒直接將對方的想法全盤否定,隻是道:“如今這天下,先生覺得是君擇臣亦或是臣擇君?”
“這……”鐘繇很想說是君擇臣,不過想想還是沒說出來,陳默並非那般容易糊弄的主。
“自古都是良禽擇木而棲,何曾見過木擇禽?”陳默笑道:“先生之法我明白,要為朝廷挑選德行俱佳之才,但德行兼備,且能力出眾之人放眼天下有多少?若如今選官隻選德行而不看其才,對社稷而言真有好處?好人未必就是個好官,這般製度,豈非將那些德行普通卻頗有才能之才拒之門外?”
世家養望那一套,陳默可是清楚的很,照著這種取士之法,等於是將人才選拔範圍縮小到士人的圈子裡,但這個圈子之外的人才呢?看看陳默如今手下的人才,滿寵、李儒、賈詡、徐庶皆是寒門,但這些人的才能,恐怕便是世家之中也少有吧?若真用此法,豈非將陳默如今最倚重的人才全部給否定了?
而且此法一旦成熟,恐怕陳默對世家的依賴會更強,那還玩兒什麼?
當然,鐘繇說的這法度,也並非全無可取之處,很多思路是值得借鑒的,而且鐘繇這個人才,陳默可是舍不得放走,所以他隻說時機不對,並未直接說你這方法不行。
鐘繇笑著點點頭道:“將軍所言也確有道理,是在下顧慮不周。”
“不知提出此法的賢士是……”陳默看向鐘繇笑道,方法我雖然不用,但人可以用,能夠想出這方法的人,才能應該不差才對。
“他人在潁川,將軍想要征召怕是頗為不易。”鐘繇哪會不知陳默的想法,搖頭笑道。
“那有些遺憾……不如先生書信一封?”陳默一臉遺憾道。
鐘繇有些好笑的看向陳默,點頭道:“在下試試。”
不管最初對陳默的態度如何,但現在相處的久了,會不自覺地對陳默生出幾分認同感來,而且也很難生出太多惡感,而且鐘繇現在也確實比較看好陳默,手握三輔之地,麾下又有雄兵猛將,最重要的是,陳默斷事、用人,都頗為值得稱道,該下狠手的時候也下得了狠手,這樣的人,未來的確能有作為,不說未來,就算現在,陳默的作為都不差。
“有勞先生了。”陳默笑道,現在他真的缺人,尤其是能夠獨當一麵的人才,隨著陳默現在地盤越來越大,這種人才的需求也就越來越多。
潁川雖非陳默治下,但對於那裡的人才,陳默卻是覬覦很久了,可惜當年去潁川尋才時,自己名聲、地位都差太遠,除了徐庶這個意外之喜外,幾乎一無所獲,如今他也寫了幾封書信給昔日認識的潁川人才去,比如當年荀爽之子荀棐、荀表,希望他們能夠給自己推薦一些人才。
實際上就是陳默看上荀家了,不好直說。
“舉手之勞,而且我也未敢保證他會來。”鐘繇搖頭笑道。
“那先生不妨多寫幾封,能得先生看重之才,必然不凡。”陳默笑道。
呃……
鐘繇無語的看著陳默,最後隻能默默地點點頭,這陳默還真是會順杆往上爬啊。
監察了一番工程,就算馬均做出來的翻車可以將水注往高地,但也很難在開春之前將整個關中都顧及到,今年這旱年想要安全度過,還是需要朝廷發力,陳默已經在從各地調集糧草,另外書信安撫馬騰、韓遂,這大旱之年,陳默實在不想再有兵戈。
兩人對於賑災之事一直商談到傍晚,方才帶著護衛返回長安。
接下來的幾日,陳默都相當忙碌,年關一過,就算是新的一年了,立春將至,開渠的工程也就更緊迫了。
“主公,那個小結巴過來了!”典韋進來,對著陳默一禮道。
“人家有名字!”陳默起身,看了典韋一眼無奈道,這亂給人取名號的毛病何時能改改?
“忘了~”典韋耷拉著腦袋道。
陳默:“……”
“走吧,想必是那翻車做成了,去看看功效。”陳默起身道:“派人通知司空一起去。”
“喏!”典韋答應一聲,命一名親衛前去通知鐘繇,陳默則徑直來到門外,正看到馬均一臉拘束的等在那裡,見到陳默,連忙行禮:“主……”
“不必多禮。”陳默伸手虛扶笑道:“可是做成了?”
“幸……幸……不辱……命!”馬均躬身道。
“去看看。”陳默笑道,七日,水渠也應該挖好了,正好一邊通水,一邊看看馬均的成果。
帶了親衛,又等到了鐘繇後,一行人便往城外而去,很快抵達馬均做的翻車那邊,水渠中已經通了水。
“此物倒是頗大。”鐘繇和陳默仰頭看著那碩大的翻車,帶人走到高地之上,那邊也挖好了水渠,隻要這翻車能夠把水引上來,隨時可以灌溉高地農田。
“此物如何用?”陳默扭頭看向馬均道。
“此……此處……有……拐木,隻……隻需……有人……踩動……這拐木,便……便是……小……小兒也可操作。”馬均躬身道。
陳默聞言,看向那拐木點頭道:“我來試試。”
“主公,還是我來吧,這東西萬一塌了,壓到主公可不好。”典韋連忙上前,阻止住陳默道。
陳默雖然覺得這翻車挺穩,不過也是這個道理,當下點點頭:“也好。”
典韋也沒動,扭頭看著跟在身邊的兒子道:“快去。”
典滿:“???”
“愣什麼愣?這小……馬不是說了麼,小兒便可操作,正好讓你去,放心,就算塌了,為父也能救你出來。”典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莫要耽擱事情,主公還等著呢。”
典滿突然懷疑,自己是否是父親親生的,但陳默當麵,典滿也隻能照做,在陳默好笑的目光中,走向那翻車,按照馬均的指點,扶著橫杆,才在那拐木之上。
翻車隨著典滿的踩動緩緩地轉動起來,那一片片竹鬥將下方水渠的水兜起來送到頂端,再順著做好的木渠留下,落入水渠中,源源不斷的提供了水源順著水渠蔓延開,雖然很快便被土壤吸收,但確實將水給弄上來了。
“好!好!好!”陳默撫掌大笑,連說了三個好字,這可不隻是為今年大旱緩解了壓力,以後這東西也是個好東西,能讓很多地方成為耕地,扭頭看向馬均道:“馬均!”
“草……草民……在!”馬均躬身道。
“以後就不必再自稱草民了,少府之下,匠作大將之位一直空缺,我覺得你很適合此位,自今日起,你便是匠作大將,六百石俸祿,這裡有張地圖,以朱筆圈起來的地方,儘快做出翻車,需要多少人手、錢糧與我說,但一定要快,春耕之前,能做多少便做多少。”陳默看著馬均笑道。
“謝……謝……主公!”馬均有些喜極而泣,畢竟就出身來講,他連寒門都算不上,能夠一下子成為六百石官員,對馬均來說,絕對是大喜事。
“典韋,派幾名親衛去給馬均坐鎮,這等時候,若有陽奉陰違之人,可立斬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