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陽的戰爭要比武功激烈的多。
李傕的軍隊並不僅僅是在守城,美陽附近位置比較重要的鄉莊,都有駐軍,或許不多,但會帶領鄉民一起伏殺陳默派出來的斥候,太史慈作為陳默的先鋒官,在渡河進入美陽境內之後,大規模戰爭沒有,但小規模的戰鬥幾乎每時都在發生。
太史慈派出的斥候,活著回來的十不足一,帶回來的情報自然有限。
“那便大軍直接殺過去,那李傕若是出城來戰,豈非正好?”鄭屠感覺有些憋屈,大軍渡河後,好似瞎了一般。
太史慈看向身旁的徐庶,卻見徐庶緩緩搖頭道:“將軍莫急,李傕這般打法看似囂張,但實際上,他要的是美陽一帶鄉莊的兵力,從斥候帶回來的消息看,阻截我軍的,隻有少數西涼軍,多是這些西涼軍所帶的鄉勇在作戰。”
“全民皆兵?”太史慈訝然道,當年臧洪在東萊的時候,好像也用過這一手,陳默也用過,但更多的是輔助或是虛張聲勢,像這樣直接以鄉莊民眾為主力作戰的,臧洪和陳默都沒用,畢竟尋常鄉勇也沒多少戰力,若真用這法子,那得傷亡多少人?
“或許吧。”徐庶點點頭道,這法子的惡心之處在於就算他們最後攻下美陽,這美陽恐怕也隻剩一座廢墟了,陳默占關中,除了要地,更重要的卻還是人口,真把這些人口都打沒了絕非陳默所願。
“元直,可有破解之策?”太史慈作為先鋒大將,自然不能在這裡駐足不前,看著徐庶詢問道。
徐庶點點頭:“美陽一帶,並無險地可設伏,李傕此舉,也不過是垂死掙紮,不過如今李傕強征民夫,廣築塢堡,封鎖四圍,我軍若揮軍直入,難免四麵遭襲,依在下愚見,如今主公布局尚未完全,倒也不必急於攻城,將軍可率軍攻伐塢堡,步步為營,隻待主公布局完成之時,這美陽也便成孤城一座!”
太史慈聞言點點頭,看向帳下眾將道:“王彪、鄭屠!”
“末將在!”王彪和鄭屠出列,躬身道。
“你二人與我各領一營兵馬攻伐李傕設下塢堡,記住,攻破塢堡後,以安撫為主,以收民心,不可多造殺戮。”太史慈肅容道。
西涼軍的風氣,使得整個關中百姓對衙署極度不信任,陳默如今除了驅逐、消滅西涼軍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收服民心,所以這次作戰,最重要的是不能動輒屠城。
“喏!”王彪與鄭屠領命一聲,轉身離去。
太史慈又看向徐庶道:“便請元直為我坐鎮後方,調撥糧草,保我後方通暢。”
“喏!”徐庶微笑著答應一聲。
此番陳默給太史慈的先鋒軍足有萬人,滿編五營,太史慈和王彪、鄭屠各領一營出戰,徐庶則率餘下兩營負責後方,在兵力上,太史慈這邊甚至還在李傕之上,陳默則率軍在後方總督三縣戰事,隨時支援各路兵馬。
太史慈這般步步為營的作戰方式,也確實讓李傕這種全民皆兵的策略被瓦解。
民就是民,不是給把武器就能稱作兵的,反而這種強迫百姓作戰的方式,引起了各鄉鎮百姓的抵觸,當太史慈三人率兵攻打塢堡的時候,往往屯駐在這裡的西涼軍一死,就會立刻投降,甚至有不少趁亂殺了西涼軍來投降,李傕的方法不但沒能擋住太史慈太久,反而陪進去近千將士,而太史慈大軍所過之處,到了後來幾乎是百姓夾道歡迎的場麵,費力做好的塢堡也成了太史慈圍困美陽的一處處據點,連糧道都被阻斷了。
七月末,段煨、李蒙等人依舊未曾來援,郭汜這邊雖然尚未被戰火波及,但鮑庚占據陳倉,趙岑和張繡的騎兵徘徊在側,郿縣雖有糧草,但卻徹底被阻隔,漆縣、茂陵、平陵三縣直接向陳默投誠,其餘諸縣也成觀望態度。
八月初,太史慈徹底斷了美陽與郿縣之間的聯絡,美陽沒了糧草,八月初三,李傕父子被部將趁夜割了首級,送往城外投降,至此,曾經權傾朝野的車騎將軍李傕至此隕落,同時,武功也被武義攻破,王方在亂軍中想要衝陣斬殺武義,卻被武義一刀斬於馬下。
美陽、武功相繼告破,太史慈、武義揮軍圍攻郿縣,趙岑、張繡率領騎兵逡巡後方,郿縣雖然堅固,卻已成孤城一座,郭汜無奈,派人前來見陳默。
“要投降?”陳默看著郭汜送來的降表,搖了搖頭,看向梁興道:“梁將軍,時至今日,郭汜已成困守孤城之勢,此時投降,於我而言意義其實不大。”
梁興聞言,連忙躬身道:“長陵侯所言極是,之勢郭將軍確有誠意相投。”
“此乃無奈來投,我並未看出任何誠意!”陳默合上竹簡道:“且不說郭汜爵位乃是脅迫天子而得來,大漢向來有規矩,非功不侯,郭汜早年確實立過戰功,然其功勞,尚不足以位列縣侯,更莫說,自郭汜與李傕占據長安以來,縱兵為匪,抄掠百姓致使關中民不聊生,其所犯之罪惡,罄竹難書,如今勢窮投降,卻還要保留其縣侯之爵位,憑何?”
“這……”梁興本就不善言辭,此刻被陳默這般一樁樁的細數郭汜之罪,一時間無言以對,額頭不覺滲出大量汗水。
“然……”陳默看著梁興這般模樣,語氣一緩道:“郭汜乃首惡,其罪難恕,但仗打到此處,我也不願再造殺伐,除郭汜之外,城中其餘將士皆可豁免,似梁將軍這般將才,若是願意,還可量才而用。”
梁興嘴笨,但不是傻子,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哪還不明白陳默的意思,郭汜必須死,但郭汜麾下這些人卻可以活,甚至還可以繼續為將。
“末將明白!”梁興對著陳默下拜道。
“明白就好。”陳默看了看帳外道:“天色不早,今日就不留將軍了。”
“喏!末將告退!”梁興躬身答應一聲,告辭離去。
“主公,那郭汜願降,為何不收?”梁興走後,張濟有些疑惑的看向陳默,陳默麾下的西涼降將也不少,比如張濟叔侄,趙岑、楊定,段煨前日送來的降書,陳默也收了,為何獨獨不肯收降郭汜?
“西涼軍犯下的罪孽,需要人來承擔,李傕算一個,但還不夠。”陳默跪坐在帥案之後,搖頭道:“算起來,如今關中被打成這般模樣,李傕、郭汜罪無可赦,而且劫持天子,擅殺名士、大臣,不知多少人欲殺他。”
當然,並不隻是這些原因,郭汜要求保留爵位,那就是跟陳默平級了,真的收了,怎麼安置?但畢竟是主動投降的,陳默不能自己殺他,否則,日後還有誰願意向陳默投降?所以郭汜必須死,但絕不能死在陳默手中。
張濟等一眾西涼降將聞言默不作聲,他們倒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同時也暗暗慶幸有李傕和郭汜這兩個最大的西涼軍閥為他們頂著,否則當初若是跟李傕、郭汜一般手握重權,如今恐怕也是連投降的機會都沒了。
另一邊,梁興回城之後,便被郭汜招來詢問道:“那陳默如何說?”
梁興有些猶豫道:“將軍,陳將軍說……”
“說什麼?”郭汜皺眉喝道。
“說將軍並非誠心相投。”梁興腦海中念頭急轉,躬身道:“陳將軍覺得將軍爵位與他平級,定是還有複起之心。”
“欺人太甚!”郭汜一拍桌案,怒聲道,他隻保留縣侯爵位,也是為了後人能夠有個出身,連官職都一個沒留,這還不算有誠意?
當下,郭汜怒道:“傳令三軍,明日準備與那陳默決一死戰!”
“喏!”梁興眼神閃爍,低頭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郭汜尤自憤怒,接連傳了幾道軍令下去,準備明天好好跟陳默打一場,讓陳默看看自己的本事,到時候再商議投降之事。
另一邊,梁興離開郭府之後,迅速找到幾名城中大將,這些人都算是郭汜的心腹,手握重兵,不過雖是心腹,但以如今的局麵來看,願意跟郭汜同進退的就未必全是了,畢竟梁興也是郭汜心腹,而且還是大將。
“梁兄,今日你去陳默軍中,陳默如何說?”一名將領看著梁興道。
“不準。”梁興一臉沉重的看著眾人道:“陳將軍說,將軍罪惡深重,不能赦免。”
“這城中尚有萬餘精銳,難不成他真要這郿縣血流成河?”
“那也不是。”梁興看了看眾人道:“有些話,我沒敢與將軍說。”
“何話?”眾將連忙問道。
“我等皆可赦免,甚至可以繼續為將,但唯獨李郭二位將軍,罪孽深重,衝撞天子,擅殺大臣,是罪無可赦的。”梁興低聲道。
“這……”眾將聞言都沉默下來,這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郭汜必須死,但他們卻未必。
“梁兄是何意?”一人看向梁興道。
梁興猶豫片刻後,咬牙道:“我等追隨將軍多年,為他出生入死,今非我等不忠,實乃將軍氣數已儘,但我還有妻兒家小,不能與將軍赴死,我等為將軍征戰半生,如今卻也該是將軍報答我等之時了,諸位以為如何?”
眾將聞言,陷入了陳默,良久之後,梁興見眾人都不說話,皺眉道:“之前將軍已經下令,明日便要與陳將軍決一死戰,城外各路兵馬齊聚,不下十萬之眾,諸位難道真要與將軍共同赴死!?”
眾將遲疑片刻後,一人對梁興道:“將軍準備如何做?”
其他人聞言,卻沒有太多表示,繼續聽著。
梁興聞言,終於鬆了口氣,當下跟眾人商議了一番後,趁著夜色,調開郭府兵馬,一群人帶著親衛闖進郭汜府中,郭汜尚在睡夢之中,被府中吵鬨哭喊之聲驚醒,連忙想要起身,卻見梁興帶著幾名將領已經踹開房門進來。
“爾等意欲何為!?”郭汜見到眾人,皺眉喝道。
“將軍,得罪了,我等不願陪將軍赴死,還請將軍成全!”梁興看到郭汜,有些氣弱,不過事已至此,哪還有轉換餘地,咬牙揮劍便衝上前,在郭汜憤怒的目光中,一劍刺穿了梁興的胸腹。
“你……”郭汜瞪圓了眼睛,雙手抓著刺入自己胸腹的寶劍,想要說什麼,其他人也撲上來,對著郭汜便是一通亂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