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清點清楚了。”宴席之上,陳默跟眾人飲酒賞舞,李慶快步來到陳默身邊,耳語道:“今日來的這些鄉紳,捐獻出來的糧草加起來有十萬石,此外衛家也送來了一萬石,不過衛家並未參與今夜宴席,而是在衛府設下宴席邀請主公五日後前去赴宴,此外還有肉糜三千斤,各種金銀器物一時無法算計。”
這次來的鄉紳,多不是安邑本地的,而是各縣豪紳,衛家是不怎麼看得上的,而且人家是邀請陳默,讓衛家跑來當陪襯,衛家顯然不願意,又不能不給陳默麵子,所以送來萬石糧草以表敬意,又射了宴席邀陳默改日再敘,也不是衛家清高,沒看到蔡邕、臧洪這些名士都沒來麼?隻能說,這場宴席的主持者沒到那個層次,大都是一些鄉紳、豪紳,若非看在陳默的臉麵上,衛家可能連表示的心情都欠奉。
“衛家的好處可不能亂要。”陳默摸索著下巴,一邊看著舞池中舞動的身姿,一邊笑道:“就從這些人送來的金銀器物之中挑選一些作為回禮,價值要差不多。”
衛家自郭太敗亡之後,跟白波賊便斷了聯係,陳默收這些鄉紳的錢糧問心無愧,這算是他們的買命錢,也可說是贖罪前,但衛家的,就要掂量掂量了,如果就這麼收下,沒什麼表示,那衛家接下來開口求辦事,陳默還真不好拒絕,之前可是已經答應了衛家用太原的地來補償,這太原郡還沒拿下呢,已經撥出一批地給衛家了,若是再亂收,衛家下次開口可就有些難招架了。
“喏!”李慶點頭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陳默一邊與眾人飲酒,一邊翻看著李慶送來的幾卷竹簡,這段時間,老師接手了河東法治,開始一步步將陳默和滿寵研究的律法貫徹。
大多數延承漢律,並未多加改動,隻是法度實施的力度以及監察極為嚴格,不說杜絕徇私枉法,但官員徇私的風險會大很多,從大局上減少了對百姓的盤剝。
除此之外,最大的更變在賦稅上,陳默一開始是想將佃農劃入戶籍,但明裡暗裡的阻攔不少,後來與滿寵研究了許久,便不在戶籍上出力,而是在賦稅上,從原本的人頭稅改為丈量土地,按地收稅。
你有多少佃農不管,但官府隻按你有多少地來收稅,加大宗族養佃農的成本,若有隱瞞不報的地,一旦發現,不受朝廷保護,必須繳納三年該地稅賦才能繼續占有,否則官府有權收回。
這樣一來,養佃農就不如雇傭佃農來的劃算,畢竟養佃農需要供養佃農一家,雇傭佃農的話,隻需要支付酬勞就可以,至於佃農如何養家,那就不歸他們管了。
阻力自然是有的,而且很大,這些豪紳富戶為何不遺餘力的暗中幫助白波賊?就是陳默這樣轉換了收稅方式,讓這些占優大量田地的豪紳富戶每年繳納的稅賦幾乎是往年的十倍乃至更多。
但相應的,底層百姓上繳的賦稅因為陳默頒布的許多利民之策,還有減免賦稅的政策,反而比往年少了不少,當然,最主要的是,臧洪的主持下,各種法度能夠從郡府直接貫徹到民間,有監察的存在,使得各縣少了幾分曲解上意的機會。
不過雖然短期有效,但這些豪紳、富戶也不能一直壓,得給甜頭,否則沒了利益,這些人鬨起來,可比尋常百姓厲害多了,也不利於河內的穩定。
陳默看著舞池中那一道道妖嬈動人的舞姿有些出神,這個問題如果不能解決,終究是個隱患,但問題是這不是行軍打仗,至少你知道敵人是誰,在哪,再困難都能解決,眼下的問題是,陳默短時間內能壓住這些人,但要解決這個問題,暫時還沒有方向,沒有明確的目標。
田先生見陳默看得有些出神,微笑道:“使君,這些女子都是我等從西域購得,不但妖嬈動人,而且頗知如何取悅於人,使君若是喜歡,在下願意將這些舞女贈予使君。”
“不必!”陳默搖了搖頭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況且這些舞女賞玩即可,若要帶回家中,便失了其獨特魅力,反而不美,多謝田先生好意。”
田先生聞言目光一亮,一臉敬佩道:“使君真乃高雅之人。”
陳默搖了搖哦圖,看向田先生道:“怎的田先生也經營域外商事?”
這年月物資不算豐富,所以商貿雖有,但多是一郡,也有跑長途的,也是在中原幾個富庶州郡之間流轉,或者跑塞外販馬,再往遠就少了。
“略有涉及。”田先生不知道陳默如此問是何意,點頭道:“或許使君覺得這商販低俗,不過這行商卻也是能夠互通有無之關鍵,使君若是有性趣,我等可為使君引路。”
陳默記得夢境訓練營中,有專門對商業的技能訓練,對於自己認知以外的領域,陳默不會貿然出手,搖了搖頭道:“並無此意,我知道,此番糧稅革新,對諸位都有影響,諸位也是因此對我多有不滿,這幾日正思索是否可以從其他方麵進行補償。”
“不敢!”眾人連忙躬身道,這話可不能亂接。
“糧稅乃國之根本,這點我無法妥協,但在其他事情上,本官願意為諸位想想辦法,也算是官府對諸位的補償,再說互通有無,於長遠來看,也確實有益。”陳默思索道:“不過我對商事不是太了解,這樣,諸位且等我幾日,最多三五日即可,待我對此道有些研究之後,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答複。”
“這……”田先生見陳默說的誠懇,有些遲疑道:“使君,這行商之事,雖說有些低賤,但其中道理,很多人琢磨一生也難以明白其中真諦,我知使君才學淵博,但……”
“諸位放心,我學東西很快的。”陳默對著商貿之事有了些興趣,當下也不再停留,站起身來對眾人抱拳道:“多謝今日款待,時辰已是不早,本官先告辭了,諸位自便!”
看著陳默很乾脆的便離開,一群人有些傻眼,田先生身邊一人看著陳默離開的方向搖頭歎道:“這位使君終究是太過年少,以為這商道與做學問一般?”
很多人在這道上浸淫一輩子,都不敢說懂,如今陳默三五日便要弄明白,這不是癡人說夢是什麼?
“由他去吧,此番那白波賊一敗,我等也隻能認栽,以後再說吧。”田先生搖了搖頭道,至於陳默的話,眾人是不相信的,但有一點,現在陳默儘得河東之地,手握軍權,下應民心,這個時候跟陳默作對絕對不智,至於陳默想怎麼折騰,那就管不著了,他們也沒本事管。
這些人的想法,陳默多少知道,不過也沒在意,無論河東的穩定還是未來的發展,都需要一些新的東西來刺激河東更有序良好的發展。
商事,讓陳默覺的有些意思,但如何來利用,一時間也沒有頭緒,他確實有心學習一番,至於能否在三五日學完,陳默還是有信心的。
“汪汪~”回到家中,陳默並未立刻回去休息,而是先去見年輕,數年未見的思念,到了這一刻有些忍不住了,剛剛進了院子,便聽到犬吠之聲,一頭體型碩長的黑圈在燈火下警惕的盯著陳默。
“這是黑子?”陳默看著迎出來的母親,咧嘴笑道。
“是啊,當年我兒走的時候,黑子還是幼犬,如今卻已經長成了。”陳默慈愛的看著陳默,身後是陪在陳母身邊的雲思和娟兒。
“都這般大了,讓我好好瞧瞧!”陳默在黑子不滿的叫聲中,上前幾步,如同小時候一般伸手抓向它的頸皮,黑子想躲,卻哪裡躲得開,被陳默一把拎起來。
“當年還是個小豆,如今卻是這般粗了。”陳默怪笑的摸了摸黑子的下身,黑子奮力的掙紮起來。
“連主人都不認得?該打!”陳默在黑子腦門兒上拍了一巴掌,沒有用力,隨後將黑子放在地上,上前對著母親便是一個熊抱:“娘,孩兒好像娘。”
“我兒長高了,也壯實了許多。”陳母抱著陳默的臉,仔細端詳道:“這些年很苦吧?”
“不苦,孩兒如今也算位高權重。”陳默咧嘴笑道。
“娘是說心裡。”陳母歎了口氣道:“以我兒出身,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這其中算計、風險,為娘真難想象。”
對於陳母來說,陳默有多大成就是不重要的,她隻想兒子能過的舒心一些,隻是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是不如人意的。
“見到娘就不苦了。”陳默笑的毫無平日的冷靜與睿智。
雲思看著陳默的模樣,莫名的有些心酸,低聲向娟兒道:“尚是第一次見夫君這般模樣,往日也是如此?”
“娟兒也沒見過。”娟兒茫然的搖了搖頭,這樣的公子,她也沒見過,陳默無論是在臧洪身邊還是後來在洛陽,一直都是以冷靜、睿智、果決的形象示人的。
“這樣才像個少年郎呢~”雲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