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劉伶?”
齊元聽到遠處那個婦人的喝罵之聲,心中頓時一動,轉頭看了過去。
就見遠處人群之中,一個身量頗高的婦人滿臉怒色,一手扯著少年的耳朵,一手拿著笤帚疙瘩在其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幾下,顯然心中怒氣難平。
那少年滿臉酡紅,眼神迷離,一身酒氣熏人。
顯然是飲酒過多,正處於半醉半醒之間,任由老娘打罵,也不知道喊疼,反而還在那裡傻笑。
婦人打了幾下之後,雖然氣的不輕,卻也不舍得再下狠手,隻是口中依舊忍不住責罵著這孩子。
齊元仔細的看了看那個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長相一般,小眼睛高鼻梁,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再看這少年的根骨,也隻能算是中人之姿。
按照峨眉劍派現在的標準,這樣的孩子一般的情況下是不會收入門下的。
因為大部分峨眉弟子,都是下麵屬神彙報上來的優秀孩童,這個叫做劉伶的孩子,單從根骨上來看,顯然並無出彩之處。
不過,齊元對於根骨好壞並不是太過在意。
真正讓他有所觸動的,隻是這個孩子的名字而已。
“劉伶?倒是有趣。”
齊元心中暗笑一聲,拉著師妹向人群走去。
這個劉伶自然不是魏晉名士,也不是竹林七賢之一的那位醉侯。
隻不過是同名之人罷了。
不過,因為一個名字就能引起齊元的注意,這也算是一種緣分。
所以齊元並不介意考驗一下這個少年。
如今灶神司裡的各種事務已經走上正軌,培養出的靈廚越來越多,帶給灶神司的收入更是不菲,因為有麾下屬神打理,還有一眾師門長輩照看,即便他經常不再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不過,灶神司裡的酒神之位可還一直都空缺著呢。
而且這百餘年來,齊元將絕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了培養弟子身上,對於灶神司的事情也不怎麼儘心,當然就更沒有精力再去研究其他的仙酒出來。
這些年其他勢力也有一些仙酒現世,雖然在名氣以及產量上,還遠不足以與灶神司相提並論,但長此以往,肯定會影響到灶神司的收益。
齊元雖然也有意識的培養過幾個弟子學習釀酒,隻不過他們在這方麵並沒有特彆的天賦,再加上限於修為不足,也很難釀造出口感更佳的仙酒。
所以他想對這個叫做劉伶的少年考驗一下,若是合適的話,他並不介意將其收入門下。
至於資質一般,隻要有大量的資源培養,也算不得什麼問題,關鍵還是看這少年自身能否入得了齊元的眼緣。
兩人收斂了身上氣息,站在人群外麵靜靜當著吃瓜群眾。
雖然他們看上去依舊相貌不凡,但卻沒有了仙人的氣息,就仿佛兩個普通凡人一般。
片刻之後,他們從眾人的議論聲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這個村子以釀酒為生,大部分人家都會釀造酒水出來販賣,而目前村子裡釀酒最好的一戶人家,就是劉伶他們家了。
“唉,劉伶這小子,要說也是個天才,小小年紀就能幫著家裡釀酒,隻可惜他自己從小就養成了飲酒的習慣,經常喝的醉醺醺的,長此以往,可怎麼得了啊!”
“是啊是啊。”
旁邊有人接口道:“這孩子也真是,家裡不給喝,竟然還敢偷偷的去酒窖裡飲酒,若是給官府送去的酒水不足可怎麼辦?”
一群人議論紛紛,既有感慨劉家酒水清澈濃香的,也有歎息劉伶不懂事的。
不過好在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裡的鄉親,待到劉母打罵片刻出了氣之後,也就紛紛出言勸解,還有人給劉氏出招,教她怎麼管教孩子的。
齊元聽了片刻之後,突然伸手取出一個黃皮葫蘆。
葫蘆不算大,僅有巴掌大小。
待到齊元將葫蘆塞子打開之後,頓時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飄散開去。
這是他早年釀製的靈酒,隻不過自從仙酒現世之後,這些靈酒就被他給遺忘在角落了。
今天若非一時興起,他估計早就把身上還有幾葫蘆靈酒的事情給忘了。
僅僅數息之後,那個原本醉眼迷離,正被娘親扯著耳朵的少年突然眼睛一亮,抬頭四處嗅了嗅。
就在他剛要循著酒香飄來的方向,看向齊元這邊的時候,卻被他老娘扯著耳朵又給拽了回去。
“疼疼疼,娘親饒命,耳朵要掉了……”
劉伶頓時清醒過來之後,馬上感到了疼痛,隻覺的自家老娘的手就仿佛鐵鉗一般,扯得他耳朵生疼,一陣呲牙咧嘴之後,趕緊求饒。
“哼,你個小兔崽子,還知道喊疼啊?”
劉母雖然心中依舊生氣,卻也放開手,順便還給他揉了揉耳朵,口中不依不饒的罵道:“以後再敢偷喝酒窖裡的酒,信不信老娘就把你關在酒缸裡泡著?”
“嘿嘿,那感情好,到時候省的孩兒再撬鎖偷偷溜進去了。”
“你……”
劉母氣的抬手揚起手中的笤帚,還沒等落下,劉伶就已經抱頭鼠竄,在一陣哄笑聲中,鑽出了人群,來到齊元兩人麵前。
不過他並沒有看向齊元,而是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齊元手中的黃皮葫蘆不放。
他從生下來那天起,就被父親拿著筷子沾了些酒水喂他,直到如今也不知道飲過多少酒了,整個村子其他百姓家裡的酒水他也都嘗過,但還從來都沒有聞到過如此迷人的酒香。
這才僅僅聞到一些味道,就讓他心曠神怡,若是喝一口的話,還不得賽過神仙了。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見那個黃皮葫蘆被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掌拿起,送入一個人的口中。
咕嚕一聲。
隨著齊元一口靈酒下肚,劉伶也忍不住跟著吞咽了一下口水,眼巴巴的望著被齊元舉起來的葫蘆。
直到齊元將葫蘆放下,口中呼出淡淡的酒香,劉伶這才回過神來,看向齊元。
其餘村民此時才發現有外人在場,同時也察覺到了那股誘人的酒香,頓時驚詫不已。
這個村子裡的大部分百姓家裡都以釀酒為生,對於酒的味道自然不陌生,但如此誘人的酒香,他們卻是從來都還沒有見識過。
他們望著這個明明滿頭白發卻又相貌年輕的道人,以及其身邊那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心裡暗自猜測這兩人到底是何來曆。
“仙長,您這葫蘆裡……裝的是什麼酒?”
劉伶輕聲問出了一眾村民都想知道的事情。
齊元輕笑一聲:“這是貧道早年自釀的一種酒水,怎麼,你也想嘗嘗?”
“可以嗎?”
劉伶又驚又喜的望著齊元,他沒想到這個仙風道骨的道人竟然會這麼平易近人。
“嗬嗬……”
齊元笑道:“不過是些許酒水罷了,你若要喝,我就與你一些又有何妨!”
“謝謝仙長,謝謝仙長。”
劉伶歡喜的眉開眼笑,有些手舞足蹈的意思。
齊元輕輕一笑,伸手將葫蘆遞了過去:“喏,給你,嘗嘗吧!”
劉伶連忙將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這才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黃皮葫蘆,送到嘴邊,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
然後,這個人就愣住了,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旁的村民急了,有人問道:“怎麼樣,劉家小子,這酒滋味如何,跟你家的桃花釀相比,孰優孰劣?”
劉伶沒有回應,而是將葫蘆送入口中,再次喝了一口。
他眯著眼睛仔細的感受著,清冽的酒水順著喉嚨進入腹中,隨後化作一股火熱的氣息,好像流遍了四肢百骸一般,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飄飄然。
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戀戀不舍的將手中葫蘆交還給齊元。
這少年雖然好酒,但酒品卻是不錯,即便心裡還想再喝幾口,卻也沒有把彆人的東西當做自家的一樣,所以就將葫蘆送還了過去。
他口中說道:“仙長之酒,勝過我們家的桃花釀百倍不止,不知仙長這酒,是如何釀製的?”
齊元自然知道這少年乃是好酒之人,隻是見他竟然能夠控製住自身欲望將葫蘆還回來,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點靈酒他不在意,不過是早年釀製的普通靈酒罷了。
可這少年隻是不懂修煉的普通人,喝過之後,自然能夠感受到其中的不凡之處,小小年紀居然不貪心的再喝幾口,反而頗懂規矩的樣子,這讓齊元就有些意外了。
他望著少年渴求的眼神,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家的桃花釀想來也是這村子裡首屈一指的好酒了,你們可有想過將這種酒水的釀製之法廣為傳授?”
劉伶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躬身一禮:“小子失禮了,仙長勿怪。”
是啊,自己家釀酒的方法都不舍得向外傳授,今天與這位道長才初次見麵,憑什麼要人家將比自家酒水強上百倍不止的釀酒之法告知自己?
齊元再次有些意外的發現,這個少年的聰穎程度遠超普通孩童。
一般他這個年紀的少年,很少有從齊元的話語之中聽出另外一層含義的,而這個少年卻是馬上就能反應過來。
看來,此子不但好酒,還頗為聰慧,更難得的是能夠守住自己的內心,對於不屬於他的東西,並沒有貪圖之意,這一點尤為難得。
齊元如今也是太乙玄仙境界的存在,雖然不曾學過相人之術,但道行境界到了,對於普通百姓一眼看過去,也能大致分析出其人品行如何。
從此子適才的行為舉止來看,齊元認為他還是不錯的。
於是,齊元問道:“你可願隨我學釀酒之法?”
“啊?”
劉伶愣了愣,雖然一連驚喜的問道:“道長願意將這種釀酒之法傳我?”
“嗬嗬嗬……”
齊元朗聲笑道:“適才你喝的這種酒,隻不過是一種普通靈酒罷了,貧道研究出來的各種酒水之中,比這種靈酒味道更好的比比皆是,我不怕你學,就怕你學不過來。”
劉伶聽了這番話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麵前的這個道人在吹牛。
不過隨即他又想到剛剛喝下的酒水,確實不像凡俗之物,直到現在他都能感受到體內那股暖流依舊存在。
他家釀製的桃花釀已經算是極為不錯的酒水了,就算是官府的官老爺們都指明讓他們釀酒,所以凡間百姓釀製出的酒水中,就算有比他們家更好的,也不至於強到這種地步。
這麼看來,麵前這個道人應該是又道行的存在。
也隻有那些懂法術的道人才能釀造出如此驚人的美酒。
齊元接著說道:“不過,有一點你可要考慮清楚了,貧道乃是方外之人,不便在此久留。
你若是想要跟我學習釀酒之法,須得拜我為師,跟我回山才行。”
這少年若是不跟他回山,他也教不了啊,這普通的小山村,也不可能有釀製靈酒仙酒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