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恪啟程往長安去時,才行至半路,關於李恪的“壞消息”已經傳進了長安。
李恪於國有大功,更有賢名在外,朝中七成以上的官員對李恪這個太子還是頗為認可的,就在這七成中甚至還有近半是堅決維護李恪太子之位的官員,而在剩下的三成中,既有魏征這般因為和李恪政見不和而談不上好感的,也有如魏王李泰還有長孫無忌這種明裡暗裡反對李恪的。
李恪私開武威倉雖是為了百姓生計,但武威倉畢竟是西北要倉,李恪身為太子,動了武威倉可是犯了大忌諱的。
畢竟在涼州,武威倉的倉糧份屬軍備,和刀劍相似,李恪私開了武威倉,嚴格來說和囤積兵甲並不二般。
當年大唐建國之初,隱太子李建成使東宮舊部、慶州都督楊文乾暗藏兵甲,刮練私兵,被人告發,李建成便險些丟了太子之位,此事若是套在李恪的身上,也未嘗不可。
慶州都督楊文乾為李建成舊部,而李恪在西北又有涼州都督蘇定方,蘇定方之能遠勝楊文乾,涼州兵權之重更在慶州之上,若是處置得當,借助此事未嘗沒有把李恪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的可能。
消息進京,長安城頓起軒然大波,一時間彈劾李恪的奏章如雪花般飄進了太極宮,輕些的說李恪不知輕重,私開糧儲,重些的直接指責李恪暗藏軍備,勾結邊帥,意圖謀反,恨不得李世民直接廢了李恪的太子之位才好。
長安城,勝業坊,魏王府。
魏王李泰看著兵部侍郎秦昆送來的西北傳來的消息,神情得色,已經在盤算著如何借助此事對付李恪的事情,就在此時,門外有人傳告,獨孤家獨孤蘇登門求見。
獨孤蘇其實在長安已經有些時日了,自打之前獨孤蘇奉獨孤師仁之命拜會長孫無忌,被長孫無忌回絕後便沒有回過涼州,而是一直就在長安待著,此番獨孤蘇又奉父命見李泰來了。
此番來見李泰,自然也是為了對付李恪,隻是此次獨孤蘇來見李泰比之前見長孫無忌更多了幾分把握,也做了更多的準備,畢竟李泰的立場可不似長孫無忌那般模糊,李泰一直都是覬覦大唐的皇位的,而此番正是他千載難逢的機會。
果然也獨孤蘇所預料的那般,獨孤蘇雖此前與李泰從未謀麵,但此番求見李泰卻是順風順水,一番通稟之後便被帶進了王府。
“草民獨孤蘇,拜見魏王。”獨孤蘇跟著王府衛率入內,對李泰拜道。
李恪開了武威倉的消息才進京,正是群起而攻之的時候,隴右門閥獨孤家的嫡長子獨孤蘇便入府求見,李泰不難猜出他們的意圖。
不過李泰雖然猜到了獨孤蘇的意圖,但他也不會自己當先挑明。李泰先是故作不知地對獨孤蘇問道:“獨孤公子倒是稀客,不知此來所為何事?”
獨孤蘇回道:“獨孤蘇來此是有要事要向殿下稟奏。”
李泰道:“這倒是奇了,獨孤公子身在涼州,不知又有何事要想本王稟奏。”
獨孤蘇道:“太子殿下夥同涼州都督蘇定方在涼州私開武威倉,並以兩倍高價售武威倉之軍糧於涼州百姓,竊獲巨利。”
李泰聞言,道:“太子私開武威倉,販售軍糧,獨孤公子應當向戶部、兵部奏報此事才是,來尋本王是為何故?”
武威倉中的糧草屬軍備,受兵部轄製,而武威倉署又為戶部隸屬,此事自是自當歸兵、戶兩部所管,李泰要獨孤蘇去尋兩部也無不妥。
獨孤蘇道:“太子身為國儲,身份尊貴,蘇定方又為太子心腹愛將,手握西北重兵,莫說是戶部和兵部了,就是尚書省和禦史台也未必能管得住此事,縱是報了又有何用?”
李泰笑道:“蘇定方乃朝中大將,太子更是國儲,輕易開罪不得,你等好端端地檢舉太子和蘇定方作甚?”
獨孤蘇回道:“殿下是聰明人,消息靈通,獨孤蘇也就不和殿下兜彎子了,太子遣麾下舊部蘇定方為涼州都督,然蘇定方在涼州橫行無忌,常行有不法之事,和咱們隴西各家更是多生嫌隙,我們早欲彈劾,但無奈蘇定方有太子回護,我等動不得他,故而求見於殿下。”
關隴門閥和東宮之爭,這是李泰一早便知道的,李泰所問不過試探而已,若是獨孤蘇一味遮掩,隻想著李泰出麵,那李泰也不是傻子,必定會對獨孤蘇敬而遠之,不過獨孤蘇倒還坦誠,他的回答也能叫李泰勉強滿意。
李泰道:“如此說來這倒是你們和太子的恩怨了,那你何以知道本王便會插手此事?”
獨孤蘇看了看屋中,見得並無旁人,於是對李泰道:“此間並無外人,那獨孤蘇便就直言不諱了,魏王殿下才是先文德皇後所出,陛下嫡子,而太子不過庶出,得文德皇後恩垂,空掛一個嫡出的名頭而已,如何比得上殿下名正言順,難道殿下就願意看著太子如此坐大,不管不顧嗎?”
獨孤蘇的話正說進了李泰的心窩裡,在李泰看來,自己才是真正皇後所出的嫡子,而他的兄長李恪不過空掛一個嫡出的名頭而已,可卻被李世民偏愛,立為太子,李泰的心裡自不服氣,這也是李泰幾次三番地覬覦太子之位,和李恪為難的緣故之一。
李泰聽著獨孤蘇的話,正和了李泰的心意,李泰的眼中不禁也浮現出了一絲快意,而獨孤蘇看著李泰的反應,也知道李泰必是聽進了自己的話,於是接著道:“殿下,草民是世家子,最重血脈嫡庶之彆。草民一直以為前太子被廢,殿下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選,殿下可莫要錯失眼下良機啊。”
如果說獨孤蘇此前的話說進了李泰的心裡,那他這句話就是說到了關鍵,也是最打動李泰的地方。
如今隨著李恪的儲君之位日益穩固,李泰光憑著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再想動搖李恪已不可能,最好的法子便是借助朝外的勢力,而朝外的勢力當中又還有比關隴門閥更強的嗎?
此番關隴門閥要對李恪下手,正是李泰落井下石的最好機會,若是錯過了此次,李泰還能再去哪裡尋得如此強援,去尋李恪如此大的過失?
李泰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本王已經知曉,此事本王心中自有考量,你們隻管行事便是,明日朝會之上本王不會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