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太子讀書,陪皇太孫讀書,這事從古到今都是一等一的香餑餑,這幾乎就是未來權勢的保障,多少人家擠破了腦袋想要送家中嫡子進去,但都不曾如願。
狄知遜也永遠都不會知道李恪為何會在不曾見過狄仁傑一麵的情況下給了狄仁傑如此恩遇,但機會稍縱即逝,也容不得狄知遜有太多的思慮,狄知遜當場便應了下來。
狄家也是並州世家,但太原狄家比起柳家、薛家這樣的河東望族卻始終低了一頭,其中緣故既是因為家族底蘊,也是因為狄家在朝中的聲望。
有太原狄家至今,滿門上下都不曾出過一任宰相,狄知遜之父狄孝緒雖為尚書左丞,相距拜相也隻一步之遙,但以狄孝緒如今的情況,這一步是萬萬走不下去了,將來狄知遜再易職,多半是外放為刺史,在中樞斷無寸進的機會。
可大唐世家門閥中又有一個不成文的習慣,那就是不出宰相,不稱望族,狄知遜並其父狄孝緒也沒有什麼機會拜相了,但李恪卻突然著狄仁傑為嫡長子李璄侍讀,這便給了狄家解決眼下困境的機會,也給了狄家家聲更登一步的台階,狄知遜怎會不允,不喜?
李恪來見狄知遜本就是為了狄仁傑,此事已定,李恪也沒有留在此地的必要,當即便離去西行了,而就當李恪離開上卦後不久,涼州最新的消息也送了過來。
“太子,涼州蘇大將軍那邊來的消息。”李恪正在西行,薛仁貴突然帶著一個人上前,對李恪道。
李恪現在一心所係便是涼州那邊的情況,否則他也不會在涼州那邊情況未定的時候就急著西巡,李恪忙問道:“那邊如何了?”
跟隨薛仁貴前來的自然就是蘇定方的心腹了,薛仁貴自他的手中接過密信,轉交到了李恪的手中,對李恪道:“涼州宣威折衝府嘩變,大將軍斬其禍首趙軼,此事已定。”
李恪聞言,立刻自蘇定方的手中接過蘇定方送來的密信,展開詳細地看了下去,片刻之後便也知道了幾日前涼州那邊發生的事情。
李恪收起密信,對信使問道:“定方孤身入營,可曾有恙?”
若依蘇定方信中所言,他是孤身入營,而後斬殺趙軼的。蘇定方乃李恪麾下大將,倚為軍中肱骨,他得知蘇定方以身犯險,難免擔憂。
信使回道:“大將軍雖是孤身入營,但能速斬趙軼,並未給他起事的機會,故而大將軍並未受傷”
“如此便好。”李恪聽了信使的話,才稍稍放了下心。
趙軼身為果毅都尉,竟然煽動士卒生亂,外拒上官,蘇定方斬殺趙軼並無不妥,這事就算是放在朝中也是合情合理的,李恪也並不擔心,李恪擔心的是關隴門閥的後手。
獨孤名和趙軼不過是關隴門閥的先卒而已,他們的手段絕不止於此,當他們得知趙軼被斬殺,宣威折衝府大營被穩住後必定另有安排。
李恪頓了頓,對薛仁貴道:“宣威折衝府之事雖然暫定,但涼州那邊的事情恐怕不容樂觀,你即刻命裴行儉和劉仁軌先行前往,務求在本宮到涼州前穩住局麵。”
“諾。”裴行儉和劉仁軌本就被調去了蘇定方麾下,先行赴任也並無不妥,薛仁貴當即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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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恪趕往涼州的同時,太子西巡的消息也已經傳遍了整個關隴,李恪擔心根深蒂固的關隴門閥,而這些關隴門閥又何嘗不忌憚這位勢頭正勁的太子殿下。
蘭州,金城,李府。
幾日前,是獨孤家主獨孤師仁這些年來第一次來蘭州李府拜訪,已是殊為難得,而不過短短數日後,他便再一次來了李府。
“尊長還是快拿個主意吧,宣威府趙軼已然事敗,李恪又即將西巡,屆時李恪一到,河西官員必定心向李恪,到了那時我們可就被動了。”獨孤師仁站在李府的內院偏廳,剛一進門便對李君績道。
李君績正坐在廳中上首,手中噴著杯,壓了壓手,對獨孤師仁道:“賢侄不必驚慌,且先坐下,喝杯茶,試試老夫前日才得的新茶如何。”
趙軼已死,蘇定方遣軍入駐宣威折衝府,府中校尉及以上官職都被蘇定方換了個乾淨,獨孤家已經失去了對宣威折衝府的控製,而如今又有李恪西巡的消息傳來,獨孤家擔心李恪此來是為了他們,早已擔憂地坐立不安,哪還有這等心思。
獨孤師仁道:“晚輩沒有尊長的這般心性,此番宣威府之事咱們獨孤家已經徹底開罪了太子,若是太子趁著西巡發難,該如何是好。”
李君績看著獨孤師仁有些驚慌的模樣,搖了搖頭,對獨孤師仁道:“怎麼,難道你們獨孤家還擔心李恪因為一個庶子而遷怒你們滿門不成?”
獨孤師仁道:“獨孤名畢竟是獨孤家的人,此番李恪又來勢洶洶,未嘗沒有殺雞儆猴的意思啊。”
獨孤師仁沒想到,也低估了李世民和李恪削弱隴右門閥的決心,區區一個宣威府,李恪竟能以太子之尊親自西巡,若他早些知道,他絕不敢當這個馬前卒。
李君績安撫道:“你隻管寬心便是,咱們隴右門閥盤根錯節,相互勾連無數,李恪沒有半分你指使獨孤名的證據,他又怎敢禍連獨孤家,他若真敢這麼做了,便是與天下世家為敵,這大唐又豈能容他。倒是你自己,行事還需穩當些,莫要露出馬腳,叫李恪抓住了。”
世家門閥支係太多,又多有相互聯姻的,斷沒有因為一人之過而禍及全族的道理,誰若敢這麼做,天下世家也都不會容他,李恪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會這麼做。
獨孤師仁道:“晚輩行事尊長大可放心,此事絕沒有半分實證留於李恪,李恪就算明知此事背人之人是誰,也拿不出證據來。”
李君績笑道:“那不就是了,李恪之勢再強,那也是在淮南,在河東,在長安,他到了咱們隴右,就得老老實實地按咱們隴右規矩來,李恪就算是來了,又何懼之有。”
李恪西巡,李君績身為隴右李氏姑臧房的家主,李家的掌舵之人,也在李恪的目標之列,但李君績的反應卻比獨孤師仁要自信和淡然地多,獨孤師仁不禁多了幾分好奇。
獨孤師仁問道:“聽尊長的意思似乎早有對策?”
李君績道:“對策倒也談不上,不過見招拆招而已。但此番來的到底是咱們大唐的儲君,我們還是要好生布置一番的,好叫這位太子殿下賓至如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