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光天殿,內殿。
太子李恪傳召,馬周和王玄策不敢怠慢,早早地便趕來了東宮,他們在光天殿等了不過片刻,待李恪稍做洗漱便也去了。
“臣等拜見太子。”李恪方一進殿,王玄策和馬周起身,齊聲對李恪拜道。
李恪壓了壓手,對兩人道:“都不是外人,這般客氣作甚,快坐吧。”
“謝太子。”兩人應了一聲,又坐了回去。
待兩人坐定後,王玄策當先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傳見我等來此所為何事?”
李恪從衣袖中取出了蘇定方送來的密信,交到了王玄策的手中,對兩人道:“你們且先看看吧。”
“諾。”王玄策應了一聲,從李恪的手中接過密信,和馬周一起看了起來。
王玄策隻看片刻,便訝然問道:“太子這是何時得到的消息?”
李恪回道:“本宮也是昨夜剛得到的消息,覺得頗為反常,故而一早便詔了你們過來,想要問問你們的意思。”
王玄策把密信交還了李恪手中,對李恪道:“大將軍乃太子舊部,此事天下皆知,隻區區一個獨孤名何敢如此,依臣看來,此次的宣威府營嘯頗為怪異,興許就是一個局,隻怕有人是要借機發難了。”
李恪少年出質突厥時,蘇定方便為李恪衛率,隨行漠北,李恪北伐薛延陀時又以蘇定方為大將,數戰立功,蘇定方不止是李恪舊部,更是心腹愛將。蘇定方背後靠著的是東宮,可就是如此,還有人敢同他為難,這背後站著的人自然也不容小覷。
馬周想了想,也對李恪道:“雖說陛下早有意整治隴右軍府,但此次動靜著實是大了些,隻怕隴右那些掌慣了權的世家門閥們該不樂意了。”
李世民整治隴右門閥的意思早已不是一兩日了,早在貞觀十年時,李世民便下旨改地方統軍府為折衝府,改統軍為折衝都尉,彆將為果毅都尉,這便是李世民立意改革大唐軍製的第一步。
這一步走的倒還算是平順,因為這一步隻是更名,重劃了部分轄區,並未動及關隴門閥的根本利益,所以反響並不算很大。
但這一次,李世民調蘇定方為涼州都督,還特準他以左衛大將軍銜兼領地方折衝府,這可就實打實地觸及了地方門閥的利益,他們又怎會坐視。
李恪道:“本宮傳你們來此正是有此隱憂,既是提前告知你們此事,尋你們商討對策,也是有事交代。”
王玄策和馬周聞言,道:“請太子交代。”
李恪先對王玄策道:“營嘯的事情隻怕他們是要小題大做了,消息已經經由隴右道監察禦史之手傳遞進京,不日便該送到,玄策拜禦史中丞,監察禦史雖非你直屬,但你也可轄製,你務必查清此事的底細和前後緣由,第一時間告知本宮。”
“諾。”王玄策得令,當即應道。
待王玄策應下後,李恪又對馬周吩咐道:“此事雖是經監察禦史之手送進京中,但份屬軍務,必也會同稟兵部,兵部那邊本宮插不進手,也不便過問,所以賓王務必把嚴尚書省的關口,一旦有什麼消息自兵部上達,本宮要比父皇和仆射更先一步知道。”
兵部是長孫無忌的地方,李恪手沒有這麼長,為了避嫌李恪的手也不敢往裡麵伸,不過好在兵部上屬尚書省,又隸於尚書右仆射統轄,而馬周身為尚書右仆射的佐貳官尚書右丞,對於兵部的消息自然也可過問。
“諾。”馬周得令,當即也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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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裡,李恪為了宣威府營嘯之事正是傷神,而與此同時,身在涼州,官拜涼州都督的蘇定方也正為之頭疼。
涼州,姑臧城,涼州都督府。
自打蘇定方官拜涼州都督,緊急赴任至今,他涼州都督府手頭的事情也就才將將理順,但就在這時,卻突然冒出了宣威折衝府營嘯的事情。
宣威府就直屬涼州下轄,距離都督府所在的姑臧城也不過六十餘裡,宣威府營嘯之事可大可小,但對於一個新走馬上任的涼州都督,此事不容輕視,更何況蘇定方的身上還帶著李恪的囑托。
蘇定方知道涼州地方勢力錯雜,不敢大意,於是就在得到營嘯消息的第一時間,蘇定方便親自帶著都督府衛率直奔宣威問詢此事。
但就在蘇定方問詢此事的時候,宣威府上下對蘇定方卻並不配合,宣威府折衝都督獨孤名不止包庇掩藏麾下士卒,甚至當著營中士卒的麵頂撞蘇定方,起了口角。
蘇定方在北地治軍多年,對軍中威信看的尤為重要,自然不會坐視麾下如此尋釁,當即便命人將他扣押了,帶回了都督府。
頂撞上峰本就是軍中大忌,更是罪過,蘇定方拿了獨孤名並無半分不妥,也是必然,但就在蘇定方回涼州的路上,卻越想越絕著不妥,想著臨行前李恪的交代,還是命人將此事告知了李恪。
“大帥,近來宣威府上下士卒似乎對咱們都督府頗多微詞,涼州刺史部那邊送來的消息,宣威折衝府已是有人越過果毅都尉,上奏涼州謝刺史了。”涼州都督府彆駕程名振站在案前,對上座的蘇定方稟告道。
程名振口中的謝刺史便是涼州刺史謝叔方,若論官品確在蘇定方之下,但地方刺史卻也有監察州內之權,地方折衝府凡有怨訴的上稟刺史也是有的。
蘇定方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筆,問道:“他們尋謝刺史所求何事?”
程名振回道:“是請謝刺史出麵,請大帥放了獨孤名。”
“哼!”
蘇定方聞言,重哼了一聲,道:“獨孤名縱容士卒,以致營嘯在前,目無尊上,頂撞於我在後,是為觸犯軍紀,若是憑著幾個士卒的話便放了,那還要軍法何用。”
程名振道:“確也是如此,故而謝刺史那邊也駁回了士卒所請,還將此事告知我等,請大帥儘快處置。”
蘇定方問道:“獨孤名在獄中關押幾日了?”
程名振回道:“已滿十日了,今日便可提訊,若是他再拒不認罪,便是嚴刑一等。”
蘇定方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你便命人將獨孤名帶來吧。”
“諾。”程名振應了一聲,便命人下去安排了。
獨孤名觸犯軍紀,被關押於獄中,相距蘇定方的都督府並不遠,一個來回最多也就是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可程名振遣出的士卒一去便是許久,也沒個消息。
可就在蘇定方疑心此事,正欲再命衛率前往問詢消息的時候,此前出去的人終於回來,隻是卻沒能帶來獨孤名,而是帶回了一個壞消息:獨孤名被刺死在獄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