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本該不打緊的營嘯,卻從涼州一路加急傳到了長安,足見蘇定方對此的重視,同時這事也牽動了李恪的心。
這場營嘯看似尋常處處透著怪異,既非戰時,又非遠駐,宣威折衝府的府兵又多是自當地征召,不是不得還家的外遣禁軍,他們營嘯個甚?他宣威折衝都尉獨孤名不幫著都督鎮壓騷動的士卒,反倒大反常規地一力回護,又是為何?
李恪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場營嘯絕不可能是士卒自發的行為,背後必定站著關隴門閥的人。
李恪心中想著此事,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通透,不知不覺地時間便過了許久,當李恪覺著有些困倦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
李恪算著時間,估摸著武順已經歇息了,李恪也不願再去攪擾她的清夢,左右離天亮也沒幾個時辰了,李恪裹著件衣裳便在書房睡下了。
子時後才睡下,李恪迷迷糊糊地睡了也不知多久,李恪在睡夢中覺著似乎有人在點自己的腦門,緊接著耳邊傳來了一陣陣“啾啾”鳥鳴,自己似乎是被人給擾醒了。
李恪都不必睜眼,便能猜到是誰在點他的腦門,這東宮敢點李恪腦門的人不多,除了還不懂事的小李璄,便是太子妃武媚娘了,但小李璄不會起地太早,那是誰在書房就不必猜了。
李恪緩緩睜開眼,果然眼前坐著的正是武媚娘,武媚娘跪坐在武媚娘的麵前,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李恪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疼愛地捏了捏武媚娘的臉頰,問道:“都有了身孕了,怎麼還起地這般早,以後好生歇著便是。”
武媚娘道:“我聽宮裡說太子後半夜在書房歇了,特地過來看看。”
李恪道:“深夜接到的定方來信,便來書房問事了。”
武媚娘看著李恪的眼睛,問道:“昨夜三郎過地可還快活?”
後半夜李恪都在書房歇著,自然是不會快活的,武媚娘問的便是前半夜的事情了。
“胡鬨。”李恪把武媚娘抓了過來,佯怒著在她的屁股上輕輕地拍了下去。
武媚娘靠在李恪的懷中,對李恪笑道:“三郎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己昨夜吃的飽飽的,現在倒還怪起媚娘來了。”
李恪忙道:“我自不是在怪你,隻是你總該提前告知我一聲才是,昨夜著實是驚著我了。”
武媚娘道:“這有什麼好驚的,娥皇女英可共侍帝舜,先賢尚且如此,三郎如此又有何不妥。倒是三郎你,處理完事情也不知先回寢殿,竟把阿姊一人便丟在了那邊。”
武媚娘說著,嘴上雖有些嗔怪的意思,但臉上卻掛著笑意,因為李恪的所作所為正和她的心意。
武順第一次在承恩殿陪著李恪,正最是新鮮的時候,李恪尚能自持,分得清輕重緩急,日後就更不是問題了。
李恪聽著武媚娘提起武順,這才想起了武順還在承恩殿,忙對武媚娘問道:“我倒是忘了此事了,阿姊可曾走了?”
武順回府,自然是武媚娘一早便安排好了的,若是遲了宮中人多眼雜,反倒不好。
武媚娘笑著回道:“放心吧,阿姊已經走了,我都安排妥當了,待過幾日再接她過來,你便不必操心這些了,你還是先處置蘇將軍那邊的事情吧。”
李恪聽著武媚娘的話,又想起了蘇定方所言之事,李恪揉了揉自己額角,道:“我還正為此事發愁呢?”
武媚娘問道:“究竟是何事,竟叫三郎如此為難?”
李恪道:“就在幾日前,隴右道宣威折衝府士卒營嘯,小生嘩變,營中部分士卒和折衝都尉獨孤名都被拿下了。此事我也是昨夜才得到的消息,恐怕再過幾日便該到京了。”
武媚娘聞言,對李恪道:“眼下又非戰時,好端端地何來的營嘯,隻怕此事背後是關隴門閥的人在使壞吧,”
李恪點頭應道:“不錯,媚娘所言和我所想一樣,若非背後站著關隴門閥的勢力,區區一個獨孤名哪來的如此膽子。”
武媚娘問道:“那三郎可曾猜到此次營嘯的目的?”
李恪搖了搖頭回道:“我也不知他們做這場營嘯的目的,但我知道,這絕對隻是個開始。”
大唐皇權依關隴門閥而有,大唐能夠立國,關隴門閥對李家的支持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但李世民英武,宏圖大略,李恪也不是甘為擺布的人。大唐前後兩代帝王都不甘為關隴門閥所裹挾,他要讓皇權成為真正的皇權,而不是受關隴門閥影響下的產物,所以他們對關隴門閥下手了。
遣李恪舊將蘇定方為涼州都督隻是第一步,既是試探,更是震懾,而那些關隴門閥的家主一個個也都是飽經風浪的人精,又怎會看不出李世民此舉的目的。
李家父子先出招了,關隴門閥不過接招反製而已,李恪的先手叫他們憂心忡忡,他們的後手又何嘗不叫李恪擔憂。
武媚娘道:“關隴門閥必是要借此事發難了,三郎還在早做準備的好。”
李恪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已經命人去傳賓王和玄策了,他們稍後便至,此番便是要跟他們商討此事。”
武媚娘擔憂道:“這些世家子弟行事謹慎穩妥,隻怕輕易不會留下什麼把柄叫人抓住。”
李恪道:“不錯,定方是武臣,那些陰謀手段非他所長,他更非世家子,世家門閥裡麵的許多彎繞他也未必清楚,我已另有打算。”
武媚娘問道:“三郎的意思是?”
李恪回道:“我有意以裴行儉為涼州都督府司馬,領三百禁軍前往涼州。”
蘇定方出身河北武族,地方豪強,但卻非世家子弟,而裴行儉是世家子,對於世家子的了解自然遠勝於蘇定方,他去了涼州確能幫蘇定方不少。至於隨行的三百禁軍,人數雖不多,但卻代表了朝廷對於蘇定方的支持。
武媚娘道:“裴行儉雖才乾出眾,但年才弱冠,隻一個裴行儉能成嗎?”
李恪自信地笑道:“那時自然,才不以年歲而論,裴行儉雖年才弱冠,但行事穩妥,文武兼備,正是妥當。”
蘇定方和裴行儉,曆史上大唐前期開拓西北的兩個關鍵人物,若是他們兩同在都鎮不住一個涼州都督府,李恪是萬萬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