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言請纓守城,頡利也應允了下來。
當日,頡利便整備糧草輜重,留下八千人馬於趙德言,自己則帶上隋王楊政道一眾,率六萬大軍北上,前往磧口暫駐,以觀局勢。
對於定襄,頡利顯然還未全然放棄,否則他也不會將自己的營帳駐紮在距離定襄城百裡外的磧口。
頡利紮營磧口無非就是為了近觀唐軍動態,若是有機會,頡利還有出兵重奪惡陽嶺的打算。
可就當頡利剛剛將營帳在磧口安紮好,前後不過一日的功夫,定襄城那邊便傳來了消息:定襄城主帥趙德言不見了。
唐軍還未攻城,身為定襄城三軍主帥的趙德言竟然不見了。
突厥士卒上下搜尋,找遍了整個定襄城都未能找到趙德言的蹤跡,唯一能夠得到的線索便是趙德言曾於前日午後帶著家仆出城探查唐軍軍情,而後便消失了。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無非有二,要麼是趙德言在刺探軍情時被唐軍現生擒了,要麼就是趙德言見形勢不對,先行撤退了。
若是趙德言成了唐軍的俘虜,自然是回不來了,若是趙德言自己棄軍而逃了,陰山茫茫,綿延千裡,想要在陰山中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隻要趙德言想躲,豈能尋得。
定襄本就是孤城,如今主帥趙德言又失去了蹤跡,整個定襄城頓時人心惶惶。
而就在趙德言剛剛消失的次日,惡陽嶺上的李靖也得到了消息,他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李靖連夜出兵奇襲,自山上攻下,群龍無的突厥人難做抵抗,不過半個時辰定襄城便告破,陰山以南徹底易主。
隨著定襄城告破,城牆之上插上了大唐的龍旗,大唐已全據陰山以南,突厥實力徹底龜縮往北。
起初,當趙德言失蹤,唐軍破城的消息傳到磧口,頡利還不敢相信,可當他親自派往定襄城的斥候如實回報時,他瞬間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經丟了一半。
想要動怒,卻又不知該遷怒何人。
隨著定襄城失守,磧口也不是安全的所在,頡利隻得再次下令,棄守磧口,大軍退往鐵山。
也不知這事實是否真的在與頡利玩笑,就在頡利往鐵山撤退的時候,竟在渾河與白道接連遇到柴紹的金河軍和李績的通漠軍,防備不及之下連連潰敗,當頡利驚魂未定地退回到鐵山時,隨他一同南下的十萬精銳隻剩下不足五萬了。
起初,當頡利十萬大軍南下之事,他尚有與大唐決一勝負的膽氣,可當他在陰山接連遭挫,他已經沒有了與大唐死磕到底的氣勢了。
連遭打擊的頡利權衡了許久,竟做出了一個叫所有人詫異的決定——求和。
頡利遣執失思力為特使,代頡利入長安向李世民謝罪請降,全讓漠南之地,願舉國內附,交還質子,以求唐皇寬恕,兩國和解罷兵。
頡利今日之舉,儘是效仿當初的李世民,在他看來,現在隆冬已至,隻要今日他主動求和,李世民必定應允,而他便有了喘息之機。
隻要給頡利一個冬天的時間休緩,待來年開春,草青馬肥之時,他便可轉戰漠北,重回金山汗庭,以求東山再起。
頡利求和的誠意有幾分,李恪不知道,但頡利欲求和的消息一出,作為頡利求和最重要的籌碼的李恪頓時又成了突厥的香餑餑,從四麵透風的石室,又搬回了裝飾華美的大帳,駿馬、華服、侍衛,就連李世民送他的那把匕也還給了他。
突厥求和,無論真假,至少在未來的幾年突厥是要向大唐稱臣了,所以突厥各部的領,心思稍微活絡些的都紛紛前來拜訪,而今日傍也來了一人,隻不過這個人是李恪不曾預料到的。
義成公主的婢女袖娘。
袖娘是義成公主的貼身婢女,自她初入突厥時便跟著義成公主,從來不離寸步,算得上是義成公主最為親近的心腹。
義成公主出自前隋,與唐不和,突厥欲與大唐求和,什麼人來拜訪李恪都算得上合理,唯有義成公主的人前來讓李恪覺得奇怪。
李恪是唐皇之子,是唐人,而義成公主卻一直妄圖再興前隋,兩人本就勢不兩立,義成公主來尋他,有何益處?
“中官奉可敦之命前來,不知所為何事?”李恪對袖娘的態度不差,很少和藹。
李恪雖和義成公主不和,但他對袖娘卻還是頗有些欽佩的,一個女子,為兩國和平,豆蔻年華便隨義成公主北上,一待便是三十年,這樣的女子,李恪縱是立場不一,也不願遷怒於她。
不過接下來袖娘的話卻出乎了李恪的意料。
袖娘對李恪道:“奴婢乃是自來,非是奉可敦之命。”
李恪聽了袖娘的話,顯示微微一愣,接著才不解地問道:“你為何瞞著可敦來見本王?”
袖娘並未直接回答李恪的問題,隻是道:“可敦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若是沒了突厥她對大唐不會形成半分威脅。”
袖娘的話說的雖不直接,但李恪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在為義成公主的安危擔憂啊。
她是擔心將來突厥與大唐間的關係風雲變化,義成公主會成為政治的犧牲品,特來向李恪求情,望李恪替義成公主說些話了。
不過李恪卻苦笑道:“眼下本王尚是刀劍架身,中官這麼早同本王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袖娘道:“眼下突厥勢若,無論可汗願意與否,與大唐和談都已是勢在必行,到了那時,殿下的話乾係重大。”
在袖娘看來,突厥連番大敗,兩國已和談在即,怎麼談,談什麼自然是李世民說了算,但鐵山與長安相隔千裡,李世民絕不會親自北上,那時皇子李恪便是最好的和談正使。
李恪年少,李世民必定會遣一副使前來商討和談事宜,但李恪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和談的結果,隻要李恪願意,保住義成公主的命並非不能。
不過袖娘的話畢竟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對於義成公主,李世民必定有他的安排,李恪豈會滿口應下。
李恪道:“李恪年少,不敢擅論國事,若是本王當真能得幸回國,本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急返南下,中官的話本王怕的幫不上忙了。”
對於李恪的話,袖娘雖早有準備,但自李恪口中聽的,眼中依舊難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