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廳走了出來之後,小鶯兒的臉色一直不怎麼好,眭固的呼喊使得她回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那些事讓她又想起了自己在司馬俱的掌控中時,那一個個擔驚受怕的日日夜夜。
“嗯哼!”諸葛亮在小鶯兒身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小鶯兒神色慌張,急忙四下看看,奇道:“誰?誰在那裡?”
諸葛亮聞言不由苦笑道:“我可是一直跟著你呢,你這心都飛到哪裡去了,連是誰把你從廳堂中拽出來都不曉得?”
小鶯兒聞言似是有些回過了神,低聲道:“孔明……對不住,我適才神思不屬,腦子全都亂了。”
諸葛亮引領著她,來到了院落中的涼亭內,眼下時節已即入冬,天氣有點發涼,站在亭中多少有些冷,但眼下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沒有什麼可以談心的地方。
來到了涼亭後,諸葛亮對她道:“我也曾偶有聽聞,說是你張角的女兒,當年在青州黃巾手中做黃天巫,後來遭遇流離,被老師和師母收養……隻是我不明白,你身為張角之女,又是黃天巫,在黃巾中地位理應不低,適才那眭固喚你,你如何顯得這般排斥?”
小鶯兒長歎口氣,轉身對著涼亭內的一根木柱道:“孔明,其實我不叫小鶯兒,我父親給我留下的名字……是張寧,隻是因為我流落在雒陽之時,曾受過當地舞家來鶯兒的一飯活命之恩,為了報答她的恩情,我才以小鶯兒做名的。”
諸葛亮伸手拍了拍小鶯兒的肩膀,道:“我站這呢,你對著的那是柱子。”
小鶯兒恍然的轉過身,麵對著他:“對不住,我看不太清。”
諸葛亮苦笑一聲:“沒事,你繼續。”
“其實打我記事起,我對我親生父母就沒什麼印象,是黃巾中的渠帥和將領們把我養大的,其實我很小的時候,過的還是很不錯的,我對那些把我養大的人,也是很感激的,隻是後來,朝廷和地方州刺史對黃巾軍進行了大規模的清繳,黃巾也各自為政,我本人則是落在了司馬俱手裡……”
諸葛亮沉默了一會,道:“司馬俱對你不好嗎?”
小鶯兒苦澀一笑道:“何止是不好,簡直就是要把我當成豬狗了……當時我年紀小,又是父親的遺孤,司馬俱就算是利用我收攏青州黃巾諸部,他理應善待於我,但他那個人天性涼薄,平日裡橫豎就是看我不順眼,經常不給我吃飯不說,還讓我伺候他那幾名搶來的夫人,我本來眼神就不好,乾不好事的時候,他還是非打即罵,好幾次我都差點被他打死……而且我有一次聽他和他一個夫人說,隻等收攏了足夠的黃巾之後,就要把我藥死,免得累贅……”
諸葛亮的臉上露出了關切的神色:“這個司馬俱,當真無恥!利用你收攏黃巾軍也就罷了,居然還行此下作之事,合該死爾。”
小鶯兒長歎道:“反正他已經死了,也算是天理循環,隻是自青州黃巾亂戰後,我失散在民間,就靠著要飯過日子,雖然苦了些,也危險了些,但細細想來,當時我若是死在外麵,也比在司馬俱那強。”
諸葛亮沉默了一會,突然道:“小鶯兒,你恨黃巾中人嗎?”
小鶯兒沉默了一會,道:“不恨,但就是怕。”
諸葛亮長歎了口氣,道:“小鶯兒,你討厭黃巾軍,乃是因為當年司馬俱之事,可按照你適才所說的,黃巾軍中類似於司馬俱的人,或許也隻是一部分而已,而我通過眭固看到你的詫異和態度來看,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黃巾將領對你是尊重的。”
小鶯兒聞言沒有說話。
諸葛亮搖擺著羽扇,認真道:“你這麼多年,都不肯用你的本名,說白了,不是因為你的父親,也不是因為黃巾,甚至都不是因為司馬俱,總體來看,也不過是因為膽怯,幼年時的陰影一直籠罩於你心間,這可不是好事。”
小鶯兒轉過頭,看著在她眼中依稀不清的諸葛亮的麵龐,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
“用你的本名,接受此事,做你應該做的事。”諸葛亮淡淡言道:“我也是早年喪父,雖然沒有你辛苦,但因為父親早逝的原因,我這一支也是稍嫌破敗,但我從沒忘記自己是諸葛氏子孫,亦是想著,終有一日,我要重振諸葛氏,日後九泉之下,麵對父親,我也能挺起腰板,坦然相對。”
說到這,卻見諸葛亮轉頭認真的看著小鶯兒,道:“記住你的本名,記住你的本姓,記住你應該要做的事,無論碰到何種人,何種事,都不要忘記,張寧才是你的本名。”
小鶯兒:“……”
當天傍晚,陶商處理完公務,方出了書房門,卻發現小鶯兒端著一碗熱湯,站在書房門外。
“你在這站在做什麼,快進來。”
小鶯兒點了點頭,跟著陶商回了書房,並把湯小心翼翼的放在桌案上。
“陶老爺累一天了,喝點湯暖暖身子。”小鶯兒笑道。
陶商搖了搖頭,笑道:“得有幾年了,你不叫我陶老爺……好像是自打我當了太傅之後,你便不那麼喚我了。”
小鶯兒隻是淺淺的笑著。
陶商嘗了一口,砸吧了幾下嘴:“這湯的做法,是跟糜貞學的吧?”
小鶯兒詫異道:“陶老爺怎麼知道?”
“因為是我教他做的湯。”
小鶯兒恍然大悟,用手指杵著下巴仔細的回憶道:“我記起來了,彭城好像是有那麼一個傳聞,說你有一天晚上借著教二夫人煲湯的當口,闖入了人家的閨房,強行成親,因此二夫人才嫁給你的……”
陶商聽的臉皮子直抽抽。
這是哪個混蛋造的謠?這不擺明了指鼻子罵我耍流氓嗎?
不行!這事回頭一定要嚴查。
誹謗當朝丞相耍流氓,這是個什麼罪名?
抓到造謠生事者,閹了他!
“小鶯兒,你在書房外等了我許久,應該不是單單為了給我送湯這麼簡單吧?”
小鶯兒咬緊嘴唇,突然一仰頭,道:“陶老爺,我不叫小鶯兒,我的本名乃是張寧。”
陶商聞言微微一愣。
沉默了半晌,他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的本名叫張寧,那又如何?”
小鶯兒突然向陶商盈盈一禮,道:“張寧鬥膽,代表黃巾,也代我自己,想向當朝丞相求個人情。”
陶商聞言一愣:“代黃巾?”
“家父已死,兩位叔父亦死,張寧三族因戰事儘滅,肯定陶老爺顧念大局,亦是顧念民間疾苦,赦黃巾之罪,招安天下黃巾!”
陶商雙眸一眯,定定的看著她,道:“小鶯……張寧,你今日來此,是以什麼身份來跟我說的這話?”
“民女以黃巾軍黃天巫的身份,來求丞相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