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跟袁譚說自己有事要辦,就先行告辭了。
袁譚身為俘虜,自然不會多問,隻是讓陶商自便。
陶商隨後便更換了衣服,在議事廳接見這位從鄴城趕來的使者。
許攸位列袁紹麾下八位最重要的謀主之一,在袁譚被生擒之前,早就已經是被袁紹任命擔當全權負責與陶商溝通,負責贖回袁譚的要務。
可惜的是,袁紹這一次有點所托非人了。
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許攸一直沒有動作,其原因很卑劣。
陶商通過糜家,在這期間不停的給許攸使錢。
許攸一開始也很猶豫,但金錢的魔力和誘惑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他的心靈在幾番來回衝擊之下,最終還是拿了徐州人的錢。
因為在他想來,徐州人是不敢殺袁譚的,畢竟陶商雖然占據東南半壁江山,但袁紹的整體實力還是要強他數倍,特彆是北方士卒高大健壯,勇猛善戰,戰馬又極多,真惹怒了袁紹,傾河北之兵南下,陶商焉能擋得住這雷霆的一擊?
有基於此,許攸就暗中的收了錢,並偷偷把時間往後延了一下。
但時至今日,已近年關歲尾,許攸實在是不能再拖延了。
他一直在跟袁紹說解救大公子乃是要事,不可不甚重,倉皇行事之下,未免得不償失,一定要準備周全。
這個理由撐到現在,已經是不能再用了。
你準備的再周全,還能準備到來年去?
值此時節,許攸隻能是親自出馬了,風塵仆仆的來見陶商。
廳堂之中,除了陶商和許攸之外,隻有裴錢一人伴隨陶商左右。
陶商衝著許攸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直接開口:“前一段時間,糜家商號那邊,準備了一份年終的賀禮準備給許公送去鄴城,如今許公既然親自來了,那正好一並帶回去,也省得我們的徐州人車馬勞頓了。”
給許攸送禮的一直是糜竺手下的商號,但許攸自然明白幕後的真正黑手是誰。
不過許攸也絲毫不懼,他可不怕陶商回頭能坑害他。
收陶氏的禮品的事情,許攸做的極為隱秘,就連那些暗中替他操持的人,最近也都被他處理了。
而且大筆的金錢已經被他轉移,可謂神不知鬼不覺,死無對證。
“太傅說笑了,攸若是這麼拿著東西回去,大將軍豈能相容?太傅這是存心不想給我禮品呀。”
二人對視了一會,突然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
笑聲過後,陶商方才問許攸道:“不知道子遠先生,對您家大將軍可是真心實意的?”
許攸的背脊直了一直,麵色一正,道:“自然是忠心的,攸對大將軍忠心不二,天地可鑒,我此生當為袁氏臣,死亦為袁氏鬼。”
陶商恍然的“哦”了一聲,道:“既然子遠先生對大將軍這般仁義,那為何又要收陶某的錢財?難不成不怕耽誤了大將軍的大事。”
許攸嘿然一笑,道:“錢也賺得,忠義也當得!某料太傅不敢擅殺長公子也……畢竟以徐州的情況,現下可是不願意觸怒大將軍的虎須,以免引來傾覆之災,太傅,我說的對否?”
陶商的眼睛輕輕一眯。
許攸這老小子,確實是有些本事,反應快,有心機,思路清晰,單憑剛剛嘮的那幾句話,陶商就知道他的本事應不在陳登之下,至少不會低太多。
陶商的腦海中在飛速的運轉,他料定許攸此番是來要人的。
但一方麵他要想出最有利於自己的對策,另一方麵,他還要想辦法通過許攸摸摸袁紹的底。
看著陶商皺眉低頭沒有說話,許攸露出了一絲自得的笑容,道:“太傅,許某人說的不錯吧?”
陶商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奈道:“許兄猜錯了……這事我有點對不起你,昨晚和袁譚喝酒時,那混蛋跟陶某拌嘴,陶某一時酒性大作,耍酒瘋命人把袁譚給砍了,眼下正尋思怎麼處理這事呢。”
許攸的臉色頓時泛上一層鐵青。
“太傅可切莫耍笑於我!”
陶商衝著許攸拱手道:“許公,我對不起你……來人啊,把袁譚的人頭給我呈遞上來……”
裴錢跟陶商時間長了,心思縝密,知道陶商糊弄人,但也是裝模作樣的要去安排。
便見許攸一個蹡踉,直接軟趴趴的癱倒在原地,差點沒給陶商跪下。
“許公,你怎麼了?”陶商奇道。
許攸顫巍巍的指著陶商,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咬牙切齒道:“你、你虎啊!顯思公子乃是大將軍的長子,雖不得其親,卻也是生身骨肉,你殺了他,莫非不怕大將軍來年開春將你徐州夷為平地,雞犬不留?”
陶商隨意的聳了聳肩膀,道:“不是跟你說了是乘著酒性殺的嗎?我也不是故意的。”
許攸聞言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在地上。
“堂堂當朝太傅!怎麼這般任性?沒事你喝那麼多乾嘛!早點回去睡覺不行啊!”
陶商無奈的一笑,道:“殺便殺了,後悔也沒有辦法,反正左右袁紹日後都得是出兵徐州,我殺不殺袁譚,其實也根本改變不了徐州的結局……袁紹總歸都會討伐我,我這次大不了玉石俱焚。”
許攸氣的直瞪眼:“你倒是想得開!可我呢?許某負責與太傅商討交換事宜,你這樣行事,豈非是拉我做了墊背?!”
陶商微微一笑:“我管你去死。”
許攸欲哭無淚。
眼看著許攸那雙瞪大的眼睛中射出的怒火,還有魂不守舍的悲哀表情。陶商樂了。
“我逗你玩呢。”
許攸:“……”
“袁公子還在我的府邸中飲酒,安然無恙,我們適才剛剛喝過一頓,我就是看先生那麼自信的揣摩我,故意嚇嚇你而已,還請子遠先生勿怪。”
許攸的臉唰的一下子紅了。
他適才得意洋洋的說陶商不敢殺袁譚,結果人家隨便演了一出戲,就把自己給嚇屁了。
這小子,果然是如同大將軍所言,著實是個妖孽啊。
“太傅身為朝廷重臣,竟然如此隨意胡言,難道不自覺有失體統嗎?”
陶商嗬嗬一笑,沒有在意許攸的指責,突然道:“子遠先生,我適才說我殺了袁譚,你氣憤之下對我說了一句‘難道不怕袁大將軍明年開春討伐於我?’……看來袁紹已經把南下的日期和行程,都安排好了呀,陶某真是得謝謝你的這份重要情報。”
許攸這下子可是真要吐血了。
“我、我沒說!不是我說的!”許攸激頭掰臉的失口否認。
陶商渾然不在意,對許攸道:“先生此番乃是奉袁紹之命前來贖回人質……這樣吧,你回去告訴袁紹,人質我會還回去,至於贖金嗎?我隻要一百斤麟趾金,糧草一千石,足矣。”
“啊?”
許攸來前,本來已經跟陶商做好了討價換價的準備,什麼數萬石的糧草,數不清的金箔,城池,人口,徐州與青州的地域劃分,許攸條條框框都做好了充分的應對準備,就等著陶商獅子大開口。
可哪曾想到,陶商張嘴居然就要這麼點東西?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些東西,還沒有糜竺這幾個月送給許攸的東西多呢。
“太傅此言當真?”許攸疑惑的看著陶商,詢問式的谘詢。
“陶某乃是天下知名的赤誠君子,一言九鼎,自然不會撒謊騙你。”陶商拍著胸脯道。
許攸聽了這話恨不能一口濃痰吐他一臉。
也不知道哪個混蛋剛才騙自己把袁譚殺了呢。
“既然如此,那敢問陶公子打算什麼時候交還大公子?”
“年後。”陶商慢悠悠的道。
許攸眉頭一皺,道:“為何要等那麼久?”
陶商的表情很平淡:“不為什麼,許公若是不願意,那隻怕是等到袁大將軍出兵攻我之時,我亦不會放袁譚走。”
許攸的眉頭皺起,道:“太傅,您如此行事,許某回了鄴城,怕是對大將軍不好交待。”
陶商裝模作樣的尋思了一下,方才鬆口道:“這樣吧,我許諾你這一次回去,可先把逄紀領回去,如何?有他給你作證,想必你應該不會在大將軍的麵前太過難堪的。”
許攸皺了皺眉,低頭沉思。
憑他敏銳的心思,他算定陶商如此安排肯定是有問題的……一定是有什麼詭計。
不過權衡再三之下,許攸也沒有找出什麼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因素存在。
也罷,先領逄紀回去就先領逄紀。
諒他姓陶的還能玩出什麼翻天的花樣?
他衝著陶商深深的作揖,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卻之不恭了,一百斤麟趾金,一千石糧草,近日即到。”
陶商嗬嗬笑道:“在下托糜竺送給先生的賀歲之禮,也會近日即到,屆時還得勞煩先生派人簽收哦。”
許攸聞言臉色不由一紅,暗道一聲慚愧。
但在貪婪的本性驅使下,他終歸還是沒有拒絕。
“太傅。”許攸沉思良久,終於還是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承蒙太傅厚意,許某不勝感激,我這邊還想勸勸太傅……徐州和揚州,無論是兵力還是勢力,你都遠非大將軍的敵手,負隅頑抗隻會徒增生靈塗炭,太傅不如還是早早的降了吧,大將軍當年對你甚是欣賞,其人心胸也廣闊,許攸也定會在大將軍麵前為您說好話,絕不讓太傅在大將軍麾下受委屈,說不定還可蒙恩繼續治理徐州,您看如何?”
陶商笑著道:“多謝子遠先生的厚意,您的意見,我會和我手下的諸將官商討之後再做決定,如果日後陶某真有這個意思,自會派人取通知先生,到時候還得勞煩先生在其中多多斡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