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實在太過分了,你們在到處發動戰爭,掠取利益,你們占據了那麼肥美廣闊的領土,可眼下就連寸草不生的荒原,你們都不願意讓步。”
托木斯克城中,滿臉憤怒的伊麗莎白女皇就好像一隻要即將過冬的鬆鼠一般,腮幫子都氣得鼓鼓的,眼神裡更是帶著些許哀怨與憤恨,隻是搭配著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終究沒有什麼殺傷力。
站在伊麗莎白女皇麵前的正是大楚派遣到托木斯克的使臣外交部左侍郎劉鼎言,他麵無表情地拱手行禮道:“回稟女皇殿下,此番勘界原本便是貴我兩國為了減少紛爭之故,我方自然不願意為將來留下隱患,即便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也是我大楚的荒原。”
見到劉鼎言油鹽不進,伊麗莎白卻是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這個中年官員,直接望著另一邊的站著的薩拉務拉公爵。
“薩拉務拉,這一次的勘界之事就交給你了,切記,我俄羅斯帝國的土地,也沒有絲毫是多餘的!”
“是,陛下。”
薩拉務拉臉上多少有些無奈,隨著這幾年過去,他的年紀越發顯得老邁,整個人臉上的皺紋就如同橘子皮一般,顯得略略有些礙眼。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眼下所謂的俄羅斯帝國,本質上隻不過是大楚扶持起來的一個國家罷了,要不然大楚在後麵支撐,提供了大量的物資援助和軍事援助,伊麗莎白根本都到不了托木斯克。
如今明麵上的談勘界的問題,實際上俄羅斯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資格,甚至連伊麗莎白說這番話的意圖,也隻不過是為了向寧大皇帝表明一點——俄羅斯對大楚沒有威脅,也願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可是終歸也要給點好處吧?
說起來,伊麗莎白為了巴結上寧渝這條又粗又硬的大腿,也是費儘了心思,前幾年長期泡在南京,死纏爛打下的情況下才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可是有了這麼一個兒子以後,伊麗莎白的地位才算是真正有了保障,過去的時候她頂多隻能算是寧皇帝的一個工具,可是眼下好歹也升了個級。
當然,對於明豔如初的伊麗莎白而言,她自然不僅僅甘心於此,因此儘管她已經建都托木斯克,可是每年依然會前往南京接受寧皇帝的臨幸,以此來確保殊寵。
對於伊麗莎白而言,或許這才是她真正統治這個國家的法子,床上政治也是政治的一種,隻要能夠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自然是其次,更何況寧皇帝的確是她從內心為之仰慕的存在,有了兒子自然也更加有保障。
見諸事已了,伊麗莎白自然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心思,她對薩拉務拉囑托了幾句之後,當下便在侍女的陪同下,返回了宮裡。
“母後。”
一名三歲左右的小孩子一路飛奔了過來,他的頭發烏黑卷曲,眼睛則是湛藍色,麵孔更是精致無比,看上去漂亮極了。
伊麗莎白臉上帶著微笑,將小男孩抱進了懷裡,輕聲道:“小彼得,你今天的功課都做完了嗎?”
“恩,我都已經全部學習完了!”
小彼得其實正式大名叫寧承廣,俄文名字才叫彼得,他正是當今大楚四皇子,也將會在未來成為俄羅斯帝國的君主。
說起來,可憐的小彼得這個時候雖然才三歲半,可是已經開始接受正規的皇族教育,除了學習中文和俄文以外,還需要學習一係列的貴族禮儀教程,而等他年紀更大一點的時候,到五六歲還要學習更多的科目,比如儒學、自然科學等等。
伊麗莎白放下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牽著他的小手走到了已經布置好的餐桌前,隻見一張並不算寬大的方桌前,此時已經擺放了許多傳統的俄式宮廷菜,像什麼俄式烤乳豬、奶汁黃魚、串燒山雞脯、戈比旦羊排、茄汁鹿肉卷還有許多甜點也都擺放在上麵。
伊麗莎白麵前則放著一份櫻桃奶油湯,她十分嫻熟地用勺子輕輕攪動著,使得上麵的湯汁變得更加醇厚,她品嘗了兩口之後,才輕聲道:“小彼得,你想回去見見你父皇嗎?”
“想!”
寧承廣輕輕皺了皺眉頭,才繼續道:“我想跟姐姐一起玩!”
伊麗莎白微微一笑,低聲道:“好,等再過一個月,我就帶你去南京........”
她望著眼前的櫻桃奶油湯,心裡卻無端有些煩悶,寧大皇帝的態度出現了變化,還真要去看看才行,否則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打回聖彼得堡?
“啊-秋!”
正在批閱奏折的寧渝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七月份的天氣正是一年下來最為炎熱的時候,這個突然的噴嚏卻讓他有些無奈,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德川吉宗到底想乾什麼?你們在事前真的沒有半點消息嗎?”
清朗的聲音在宮殿內帶起一片回應,毛筆在奏折上發出的沙沙聲音也聽著一清二楚,然而站在殿下的大臣們心裡卻有些咯噔,特彆是次輔宋恩銘,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幾乎形成一個‘川’字。
圍繞中禦門天皇的死並沒有那麼簡單結束,就在前不久西南諸藩上書要求詔仁親王繼位之後,德川吉宗卻十分罕見地駁斥了回來,認為詔仁親王德行淺薄,不具備繼位能力,要求在天皇的傳嗣中重新挑選。
關鍵就在於這件事過後,德川吉宗卻進一步表示要擴大開國令,也就是徹底放開對外的限製,並且還準備邀請英國人、法國人、葡萄牙人以及西班牙人前往江戶,甚至就連荷蘭人也收到了邀請。
這一下子卻是在大楚掀起了滔天巨浪,眼下的局勢說白了就一句話,那就是被大楚視為傳統勢力範圍的日本,卻正在利用這個機會,試圖突破大楚的掌控。
或許是大楚對西南諸藩的支持,使得德川吉宗感覺到不安,又或者是他想著行險一搏,隻是當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人在乎他的想法——因為這件事已經注定了,大楚同幕府之間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
作為對日本情報的最高負責人,寧羅遠微微苦笑一番,輕聲道:“恐怕這件事跟我們在南洋的手腳分不開關係,聽說英國人還有葡萄牙人在婆羅洲也有自己的勢力,恐怕這一次是惹了眾怒——荷蘭人估計也要一報當年大仇。”
一旁的宋恩銘也連忙開口道:“回稟陛下,眼下不管什麼原因,德川吉宗已經表明了態度.........或許咱們也應該表示一二,至少西南諸藩那邊,可以打個招呼。”
空氣中瞬間沉凝了下來,隻有寧渝不斷寫字時發出的聲音,過了片刻之後,那清脆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大楚要怎麼做,是大楚自己的事情,他們插不了手,至於英國人也好,法國人也罷,他們眼下不足為慮,至於德川吉宗,朕自然會給他一個教訓。”
寧渝將毛筆擱在了筆架上,冷笑道:“原本朕是準備等到徹底拿下了整個東南亞以後,再去慢慢調理日本........既然他想行險一搏,那朕就給他這個機會,通知海外貿易司,直接切斷同日本幕府的所有貿易往來,通知海軍準備進行東海演戲,朕還真想看看,到底還有誰不長眼!”
宋恩銘眉頭徹底鬆弛了下來,他知道皇帝這是已經將日本當成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對手,至少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日本也有這個資格來充當這個對手。
而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樞密使寧忠義,臉上則是露出一分笑容,眼下隻不過是剛剛上了一道開胃菜,將來還指不定要出多少兵馬征伐日本,恐怕規模也不會小到哪裡去,或許這也將會成為大楚國防軍的一次真正表演。
經過了軍事改革的國防軍,在真正的實力方麵,恐怕要比先前的複漢軍還要恐怖許多倍,一般的國家可經不起揍........
八月,當大楚對日本經濟製裁的出爐以後,似乎將目前的局勢進行火上澆油,一瞬間的德川幕府上上下下風聲鶴唳,德川吉宗很快就出具了自己的命令,要求在年底前完成幕府常備軍的擴軍命令,並且派遣使者來到南京,打算緩和目前的局勢。
對於這種先兵後禮的行為,大楚這邊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敢輕易涉足其中,反倒是英國大使倒是對這件事十分感興趣,儘管還沒有派遣使者前往日本正式建立外交,可是在南京卻同幕府方麵的使者打得火熱。
在南京一處西人常來的交際餐廳中,英國大使皮埃爾正在招待著來自日本的使者吉野良平,不過二人並沒有吃西式餐點或者日本餐品,而是點了一桌子傳統的華夏名菜,旁邊還有一瓶日本清酒,此外還有一名翻譯在一旁等待著。
“吉野君,我來到大楚已經有好多年了,其實一直都有些吃不慣華夏的食物,倒不是因為不夠美味,而是因為人的習慣慣性實在太強了。”
英國大使皮埃爾笨拙地捏著筷子,苦笑道:“就像我現在也用不好筷子。”說完這句話,他便重新拿起了刀叉,將桌前的一塊肥肉切開,送進了嘴裡。
“有的時候,變化的確是好事,可有的時候,它隻會讓你無所適從。”
坐在對麵的吉野良平是一個小個子,嘴唇上留著一寸胡須,表情當中卻似乎並沒有多少焦慮之情,仿佛他這一次來到南京,更多隻是一次度假,不過相對於皮埃爾,他卻能夠十分熟練地使用筷子。
“皮埃爾大使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們受到大楚的影響實在太深了,哪怕是使用筷子,都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說到這裡,吉野良平緩緩搖了搖頭,沉聲道:“幕府並不希望看到這一幕,在過去的上百年裡,幕府一直都在致力於建立自己的影響力。”
皮埃爾微微一笑,他的眉毛似乎都在一起跳動,他輕聲道:“我相信你們的將軍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大楚的強大毋庸置疑,可是最讓我感覺到詫異的是,你們的文明是如此的相似,如果,不,根本不用如果,我可以肯定,大楚將來吞並你們,隻會像吃掉一塊肥肉那麼簡單,就比如朝鮮。”
“朝鮮.......”
吉野良平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他倒不是害怕朝鮮,而是害怕朝鮮此時的命運——眼下大楚皇帝能夠兼任朝鮮國王,將來為什麼不能兼任日本天皇?
至少對於此時的日本平民百姓而言,換一個人來當天皇,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特彆是這個人還能帶來更多的財富。
皮埃爾點了點頭,將一塊牛肉塞進了嘴巴裡,大肆咀嚼起來,直到嚼到汁水四溢之時,他才緩緩吞進了肚子裡,然後慢條斯理地擦著嘴巴,笑道:“如果在一百年以前,你們不會存在任何的僥幸,可是眼下卻不同,大英帝國願意伸出援手幫助你們,當然這個過程自然是隱秘的,不為人知的。”
這年頭的大英帝國,雖然因為荷蘭的提前衰敗而得到了進一步發展的機會,可是它依然不是後世的那個日不落帝國,且不說它在歐洲麵臨法國的挑戰,在亞洲也並不能做一些什麼,頂多隻能像這樣挑撥挑撥關係,給大楚增加一些障礙。
吉野良平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盯著皮埃爾,低聲道:“幕府需要更多更直接的幫助,你們也需要幕府成為困擾大楚崛起的攔路石,我想這是一個十分公平的交易。”
“沒錯,公平的交易。你們需要什麼?”
“需要大量的資金,還有武器,甚至還有訓練軍隊的教官。”
皮埃爾挑了挑眉頭,笑了笑,“隻要不是讓東印度公司直接出兵,我想這些都不會是什麼問題,你放心,我們在印度還存有一批武器還有炸藥......至於資金,或許隻能提供五萬英鎊。”
吉野良平的眼神中微微黯淡了一些,不過很快他又重新振作了起來,這原本也隻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對於英國人而言,他們也是要看清日本的分量之後,才會選擇下重注進場,否則在此之前,五萬英鎊恐怕都很難真正拿到手。
隻是一想起這個龐大的帝國,吉野良平終究是微微歎了一口氣。
就像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帝為什麼一直對日本這麼忌憚,又為何一直都在將日本往死路上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