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婆羅洲之變(1 / 1)

伐清1719 晴空一度 2215 字 24天前

革新十三年七月,長達數年的北方邊界勘定工作終於完成,新版的大楚地圖算是徹底展現在人們的麵前,囊括了整個遠東地區、整個東西伯利亞以及大半個南洋的大楚,就仿佛延伸出了一個巨大的懷抱,將整個華夏漢地囊括其中。

“陛下拓地億萬,當為三皇五帝以來的最偉大之大皇帝!”

“祈求陛下於泰山封禪,一定帝業之萬年繼統!”

“陛下萬歲,大楚萬歲,當為盛世之天下為賀!”

站在堪稱巨大無比的輿圖麵前,大臣們瞬間開啟了歌功頌德模式,並且準備給寧大皇帝安排標準的明君聖主才有的待遇——全套的泰山封禪典禮。

寧渝對這玩意並不感興趣,說白了這依然是儒家文化裡的一套東西,無非就是向上天彰顯他這個皇帝乾得還不錯,順便也給天下人瞧瞧,這是他作為皇帝的功績——可是寧渝需要嗎?他根本就不用這些東西來鞏固自己的權威。

“朕非受命於天,而是受命於萬民。”

寧渝這一張口就震驚了所有的大臣,這古往今來的皇帝都是想著各種法子給自己塑造金身,恨不得讓自己形象更加神聖化,所謂的受命於天,便是告訴大家夥,我這個皇帝是老天爺讓做的,你們不要想著搶,以此鞏固自己的統治。

可是寧渝這句話否定了自己法理權的天然性,而是將它真正的同萬民聯係起來,“朕受命於萬民,隻有百姓們的日子過好了,朕才能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皇帝,這跟泰山封禪沒有任何關係。”

“昔日唐玄宗於泰山封禪,可是後來卻爆發了安史之亂,不正說明了一點,泰山封禪無非就是求得自己一個心安,可是於國事無一絲一毫之利,還不如把這個費用節省下來,用來改善百姓的民生,你們也要同朕一般,少務虛名,多做實事。”

“陛下聖明,臣等不勝慚愧。”

崔萬采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瞎建議的大臣們,隨即便拱手行禮道:“啟稟陛下,如今北境已經全入我手,伊麗莎白女皇也派人前來,要同我大楚勘定邊境,臣以為可派遣使團前往便捷。”

寧渝對這件事自然是十分清楚,因為論起對伊麗莎白的了解,恐怕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倆人好歹也是在一個被窩裡滾過的,對於伊麗莎白的心思他自然很清楚——無非就是看到大楚日益強盛,擔心將來哪一天大楚會再次西進,到時候她恐怕連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自從伊麗莎白在革新七年的時候宣布繼承俄羅斯皇位之後,便帶著自己手底下的孤軍,主動配合複漢軍的攻勢,一路掀翻了俄人在西伯利亞的諸多據點,甚至還直接收編了東西伯利亞總督戈洛文(前任東西伯利亞總督沙裡耶夫在政變中身亡),帶著人一路打到了葉尼塞河以西。

麵對浩浩蕩蕩西征的伊麗莎白大軍,俄軍一方麵的確打不過,另一方麵也是受到了內戰的影響,不過由於緬什科夫元帥在兩年前就因病去世,因此安娜女皇才緩過氣來,她依靠著保守派貴族勢力,一方麵收複過去的失地,而另一方麵便派遣大軍同伊麗莎白在葉尼塞河呈現拉鋸態勢。

這一次伊麗莎白之所以派人要求來勘界,目的自然不僅僅隻是為了勘界,同時也是在給他這個老情人傳遞信息,要求得到大楚的支援,能夠幫助她複國。

當然,在寧渝這種人眼裡,自然不會為了兒女私情去影響國家利益,因此他的態度也十分明確:可以勘界,但是談彆的另說。

“俄人的保守派與改革派的分裂在這次內戰中表現得淋漓儘致,對於我大楚來說是一件好事,為了保持這種戰略優勢,朕認為不可讓讓他們以整體的方式結束內戰,至少兩個俄羅斯帝國應該並存下去——”

寧渝麵無表情地說道:“勘界之事可以讓外交部右侍郎劉鼎言去,他對俄人那一套熟悉,不過要記住一點,我大楚土地雖然遼闊,可是沒有一寸是多餘的,此番楚俄勘界之事當好好把握其中分寸。”

“是,陛下。”

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官員出列道,他正是剛剛上任的外交部右侍郎劉鼎言,此番出使也是因為他懂得俄文,也是長期對俄的外交專家。

說起來,朝廷當中也不乏有人覺得大楚兵威強盛,當直接出兵一路打過葉尼塞河,最好是能夠進逼烏拉爾山,將整個西伯利亞吞進肚子裡——可是這種天真的發言,很快就被樞密院的人給駁斥了,倒不是因為打不過,實在是因為漫長的後勤線,幾乎可以拖垮任何一個帝國。

大楚自從進行國防軍改革之後,後勤工作也算是徹底從軍中主官手中剝離,由此大量的軍需轉運節點也開始建立,特彆是像西安、伊寧還有恰克圖,都成為了西征的主要供應中心點,大量的物資從內地一路轉運過境,為前線的軍隊提供保障。

可是即便有後勤轉運節點,即便國防軍在前線的總兵力隻有三個師,可是在漫長到無法想象的距離中,依然讓人十分抓狂,因為這三個師的物資供應成本等同於內陸的三十個師,光是槍炮、彈藥、被服、糧食以及藥品的運輸清單,就足以讓人感覺到頭大。

特彆還有一點,光是打下來也不夠,如果無法繼續堅守下去,那麼到頭來也沒什麼用,因此從寧渝到樞密院,對於西伯利亞的態度更多還是將它作為一個戰略屏障,通過支持伊麗莎白的方式,來持續分裂俄羅斯。

對於大楚君臣而言,他們的真正戰略重心,始終溫暖濕潤的南方,能夠養活大量人口的南方........

婆羅洲,坤甸。

碼頭上停留著大量的船隻,其中絕大部分都來自於大楚,隻有少量的船隻是來自英國或者法國的商船,這些船隻通常都會滿載著婆羅洲上的出產的香料、水果以及木材,駛向廣州或者是上海,從而獲取大量的利潤。

自從巴達維亞易主之後,荷蘭人的勢力便從南洋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新的南洋霸主——大楚,而相對於過去赤裸裸的荷蘭統治而言,如今大楚對南洋更多是一種從經濟到文化的滲透式進入,最直觀的一點就是在目前的婆羅洲上,華人的數量已經全麵壓倒當地的土著,並且還建立了像坤甸、三發等許許多多典型的華人城市。

“要我說,朝廷就應該早一點在婆羅洲建立郡縣製度,咱們這樣心裡才有底!”

碼頭上此時正有幾個穿著豪奢的商人正在一邊走一邊閒聊,其中一人留著一頭頗為乾練的短發,他對著身邊的人口吐白沫道:“眼下南洋就是一個聚寶盆,你看看有多少好東西被運到了大陸.......這每天一船船的,嘿!”

旁邊一名穿著綢衫的中年人卻搖了搖頭,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碩大的綠寶石戒指,不緊不慢道:“老兄,你以為朝廷是傻的嗎?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化為郡縣,就是因為朝廷眼下要好好盤剝婆羅洲,至少得讓它多下幾顆金蛋,如果化為郡縣,可就不能再隨便乾了........聽說坤甸那邊又發現了新的金礦,估計這一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下南洋哦!”

“下南洋”如今已經成為了大楚的一個熱詞,伴隨著報紙一路傳遍了整個國家,無數人都以為南洋那裡到處都是金礦,隨手就能撿到拳頭大的狗頭金,隻要去了就能發家致富——在這種原始的財富刺激下,無數來自大楚的貧民們都義無反顧地衝向了南洋。

就像原本還隻是一片荒地的坤甸,過去的時候隻有數百名華人,可是到了革新十三年,這裡的華人已經超過了萬人,他們帶著改變命運的心情,留在了這片土地上,為可能會出現的財富兢兢業業地奮鬥著。

在這個過程中,的確有人撿到了狗頭金,從而一朝發家,也有人從其他行業裡找到了靈感,成為了富商,可是也有人死在了前來的道路上,死在了充滿危險的南洋,甚至死在了同伴的手裡。

當然,更多的人選擇停留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他們辛辛苦苦地開墾土地,種植莊稼,並且從這片土地裡獲得財富——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樣的生活比起內陸而言,也要強出許多,因此倒也沒有人為之抱怨。

“三分天注定,愛拚才會贏。”

這一句閩南商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可是隨著廣泛的傳播,卻成為了坤甸這邊膾炙人口的一句人生格言,人人都相信自己可以憑借自己的雙手,來改變生活。

“阿公,有客人來了。”

一名穿著用破布拚成衣物的小孩,正一蹦一跳來到一座並不算很大的竹屋前,他對著竹屋裡叫了一通,而在小孩的身旁,則站著一名氣度儼然的青年,他微笑地望著麵前的一切,隻覺得麵前處處都透著幾分簡樸。

過了片刻之後,竹屋的門打開了,一名身著麻布衣衫的中年漢子從中走了出來,儘管臉龐黝黑,身形消瘦,可是依然無法隱藏住整個人身上的那股鋒芒,卻是讓門前等待的青年眼前一亮,他連忙走過來,微笑拱手行禮。

“可是嶽大帥當前?”

那中年漢子頓時麵露驚訝之色,他正是當初從西北逃亡的嶽鐘琪,隻是在遭遇了年羹堯的背叛之後,並沒有繼續往西北走,也沒有返回四川,而是孤零零地一路逃到了廣州,後來趁著機會潛逃到了婆羅洲,才安頓了下來。

然而如今卻有人識破了他的身份,卻不由得讓嶽鐘琪有些驚訝,心裡更是湧現出一絲殺機,他望著麵前的這個青年,凝聲道:“你是如何認得我?”

那漢子卻是爽朗一笑,輕聲道:“實不相瞞,我是影子的負責人寧千秋,至於為何知道嶽家軍?完全隻是一場巧合罷了,當初在西北戰亂中,我們都以為嶽家軍已經身故,隻是一直沒找到屍身,後來也就放棄了追查,直到去年的時候,影子在婆羅洲布置的探子裡麵,有一個人曾經見過嶽將軍,又不巧撞見,這才核實清楚。”

嶽鐘琪心裡頓時一驚,當年雖然貴為大將軍,可是如今世易時移,他一身的武藝也折去了七八,就算是反抗隻怕也逃不出此地,便索性放棄了逃跑,隻是返身道:“你們且等一會,我收拾下東西就跟你們走。”

寧千秋輕聲笑道:“嶽帥不必客氣,這次我過來也絕非要帶走嶽帥,實在是有一事相請,這才來見嶽帥。”

“哦?你們影子能耐這麼大,居然也有事情需要我幫忙?”

“嗬嗬,嶽帥實在過譽了,影子裡的人可不是什麼會法術的神通之輩,大家也都是普通人罷了,有些事情自然也有力有不逮之處。”

寧千秋也不待嶽鐘琪多說什麼,徑自便往院子裡麵走,而嶽鐘琪卻臉色微微一變,他快步上前攔在了寧千秋麵前,沉聲道:“有什麼時候直接跟我說好了,內子體虛,實在受不得驚嚇.......”

“嗬嗬,恐怕還真沒多少人知道,短短數年時間裡,嶽帥不光躲到了婆羅洲,還在這裡找了名女子成親,生了一個兒子.......”

寧千秋並沒有真正進去,他一邊說著一邊卻帶上了門,然後才一臉意味深長地說道:“嶽帥想安安穩穩的在婆羅洲生活,我們原本不該打擾,可是眼下實在有一樁難事,需要嶽帥出手。”

“你說吧。”嶽鐘琪的臉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自己的底細全被人摸清楚了,可是他卻恍然未覺。

寧千秋微微一笑,朝著竹樓外的院子裡走去,隻見那裡已經擺放了許多幾把竹椅,還有一張小小的桌子,上麵放著茶水,一旁則站著幾名其貌不揚的漢子,很顯然都是寧千秋帶來的影子下屬。

嶽鐘琪臉上帶著幾分謹慎,坐在了寧千秋對麵,靜靜地觀察著對方,對於此人的大名,他當年也沒少聽過。

什麼血手閻羅?什麼冷血殺人狂?凡此種種,卻是將寧千秋身上附加了一層讓人望之生畏的光環。

寧千秋卻沒有想那麼多,他似乎就像真正前來探訪親友一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微微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婆羅洲真是一個好地方啊,難怪嶽帥會在這裡安居.......”

“你到底要說什麼?”

“像這麼好的地方,在成為我大楚的疆域之前,多多少少還是要清理一下.......”

寧千秋睜開了眼睛,他盯著嶽鐘琪冷峻的臉龐,眼神裡充滿了玩味,仿佛一條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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