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雲棠身體搖搖晃晃,他看著沈念的屍身,悲痛不已,他此時真的很想去將沈念的屍身帶走。
“不要去了,你難道想給他有機會殺死你吞噬你的元氣嗎?”
然而他此時被蕭素心厲聲喝止。
蕭素心一直都很顯得很柔弱,在黨項,蕭素心更是對雲棠十分尊敬,但此時的蕭素心卻已經根本亂了方寸一般。
她在厲喝阻止雲棠的同時,從袖中取出兩顆天心菩提就往魔宗的口中塞去。
她不想雲棠上去送死,才如此厲聲嗬斥雲棠。
她也不想魔宗死。
哪怕魔宗之前是整個南朝和他們鐵策軍最可怕的敵人,哪怕魔宗在此之前,在她看來是十惡不赦,但在這樣的戰鬥之後,她不想魔宗死。
從鐘離之戰到關隴大戰,她已經見了太多人死,然而此時看著魔宗氣海上那道傷口,看著他的鮮血不斷在賀蘭黑雲的背上流淌下來,她再次感覺到自己距離真實的死亡太近。
“走。”
魔宗沒有拒絕那兩顆天心菩提,他吞棗一般將兩顆天心菩提吞了下去,這一刹那他的身體裡出現了一些新鮮的真元,他的眼中燃起殺意,然而感知著空氣裡那些熟悉的死亡氣息的流動,他便明白對方已經接納了天命血盒的力量,他便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在生命終結之前殺死對方。
而他和身邊這些人如果也在這裡死去,如果幽冥神蠶和九幽冥王劍也落在賀拔嶽的手中,那整個人世間便應該真的不可能存在能夠對付得了他的人。
賀蘭黑雲原本就不想停留,聽著魔宗的這一句喝聲,她咕嘟一聲,將湧到喉間的一口逆血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在那種如飲烈酒般的灼燒感在身體裡燃燒起來的刹那,她便已經飛掠了出去。
她的身體很輕,不隻是她,就連蕭素心和雲棠的身體都比平時要輕。
讓她們身體變輕的力量,來自於她背上的魔宗。
即便到了此時,魔宗身上緩緩析出的真元,還是讓她們的身體周圍始終纏繞著推動她們身體的風,讓她們飛掠的速度變得比平時更快。
“我要見建康城裡的那個年輕人。”
在賀蘭黑雲等人再次出聲之前,魔宗的聲音已經在她們的耳廓響起。
他很了解賀蘭黑雲,他同樣也了解鐵策軍這些年輕人的實力,他知道即便是在這樣的逃遁之中,這些人也一定能夠設法將消息傳遞出去。
“不是林意,林意能夠來也可以,但那個修了我功法的年輕人,一定要來。”他緩慢而清晰的補充道。
賀蘭黑雲微微一怔,蕭素心卻已經出聲,“是王平央,你一定要見王平央?”
魔宗有一刹那的恍惚,但是他記得這個年輕人,他笑了起來,道:“就是他。”
賀蘭黑雲道:“那我們往南逃。”
“我們應該往南,這裡距離南朝邊境並不遠。”蕭素心道,“這裡這麼劇烈的元氣波動,林意的師兄陳子雲很有可能會來。”
“好。”賀蘭黑雲毫不猶豫,她在黑暗之中認準了方向,“他之前已經是天下公認遁速最快的修行者,隻要能夠有他接應,賀拔嶽也未必追得到。”
“不要去和這個人為敵!他是賀拔嶽,他現在已經得了魔宗的天命血盒,他現在已經徹底變成殺人奪取元氣的怪物!快走,能走一定要遠離他!”蕭素心用力的點頭,她在點頭的同時,用自己平生最大的聲音,對著周圍的城中叫喊。
魔宗輕輕的咳嗽了起來。
他咳嗽著,但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聽著這名少女這樣的大叫,突然覺得這片天地多了些動人的生氣,他覺得這些年輕人真的有點意思,真的有些可愛,隻是自己之前,怎麼就從來沒有發現這些年輕人真的很可愛。
…….
賀拔嶽也在不停的咳嗽。
在先前那場流星墜地般的劍氣雨中被他殺死的人身體裡回歸天地間的元氣從四麵八方不斷朝著他的身體流淌過來。
這些被修行者世界稱之為死氣的元氣是真元失去生命之後重新流散在世間的產物,原先是他用來誘惑魔宗的果實,他希望魔宗能夠忍不住誘惑,在戰鬥之中的某一個時刻吞噬這種元氣補充力量,然後他便能乘機將自己的真元混入其中。
若是他的真元能夠順利的對魔宗的真元造成致命的影響,那他便不用花費很大的代價便能解決這場人世間的巔峰之戰,但可惜的是,他這樣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沒有成功。
所以他無限接近死亡。
他不得不反而吞噬這些用來誘惑魔宗的果實來讓自己活下去。
他不停的咳嗽,咳出的不僅有腐爛般的鮮血和那種如同毒藥般的藥氣,還不斷吐出藍黑色的冰渣。
九幽冥王劍不僅切開了他的血肉,那種劍意甚至還在不斷的凝聚和散發著寒氣,讓他的傷口一時根本沒有辦法愈合。
他很不幸遇到了魔宗這樣的怪物,但幸運的是,他遇到了沈念這樣愚蠢的幫手,幸運的是,這裡也隻存在一名魔宗這樣的怪物。
他知道那些人要逃,他現在也確實沒有能力去阻止那些人逃走,無法從他們的手中得到他最想得到的幽冥神蠶和九幽冥王劍,但他至少確定魔宗應該活不下去。
魔宗原本就是他在人世間最值得重視的敵人,今晚的一戰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對於他而言是值得的。
他緩緩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他也聽到了蕭素心的大喊聲。
他此時也有些佩服這些年輕的修行者在戰鬥之中表現出來的勇氣和果決,但可惜的是,這些年輕人根本不可能為他所用,注定是他必須要對付的敵人。
他嗅到了自己血肉之中的腐爛味道,但和當年的魔宗相比,天命血盒自然無法反而成為他身體的主人。
他迅速的收斂了身上的氣息,消失在了夜色裡。
……
“戰鬥停止了?”
湖心靜院原本是南朝最為安靜的地方,然而今夜裡,卻恐怕是變成了彙聚城中最多強大修行者的地方。
就連蕭衍走到了湖心靜院的庭院裡,他看向北方。
“能感知得出勝負嗎?”
他此時已經就像是最尋常不過的老人,他輕聲問身邊的林意。
林意搖了搖頭。
他可以感知到雙方戰鬥之中那星辰元氣的劇烈波動,他甚至從這場戰鬥之中感悟到了更多的東西,但是當天空之中的星辰元氣的波動漸漸平息時,他也不可能感覺得到發生在北魏的這場戰鬥的具體勝負。
隻是那諸天星辰的元氣都被牽引過去的感覺,依舊後來不斷發生的元氣波動,讓他感覺兩個人都戰鬥得很辛苦。
這樣的戰鬥,似乎誰勝誰負都很有可能。
元燕垂著頭看著她手中的那顆珠子。
那顆珠子還在微微的發亮。
此時北鬥七星的元氣似乎並沒有再劇烈的波動,然而和北鬥七星相對的這南鬥六星的氣息卻依舊有些不安。
明明戰鬥已經停止,但這顆珠子上的元氣波動給她的感覺,卻似乎根本不會停止,這顆珠子似乎一直都要這樣發亮下去。
這種感覺,就像是北鬥七星變成了活物,出現在了人間。
……
在一條漆黑的小溪邊,一名站在竹筏上的少女也在靜靜的看著商丘的方向。
她是倪雲珊。
那真的是一場曠世的大戰。
這場大戰的勝負她也無從知曉,但她可以確定的是,之前沉寂的天命血盒現在已經活躍起來。
宇文獵給她的那件法器雖然被封在了鉛盒之中,即便這件法器所有的元氣波動都被堅厚的鉛盒全部遮掩,她還是感覺到鉛盒內裡的這件法器產生了異樣的元氣波動。
這種波動雖然很細微,但卻一直存在。
她確定現在不管是魔宗擁有這天命血盒,還是和魔宗戰鬥的那人奪取了天命血盒,但或許連宇文獵特製的這個鉛盒都未必能夠阻止對方感應到這件法器的存在。
擁有著這件法器的她,應該變得不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