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變化,但魔宗身體裡那種警意已經到達了頂點,明明在外人看來,他們似乎還能戰鬥很久,但他身體裡的一切直覺卻告訴他,他和賀拔嶽已經到了要分勝負之時。
他身後飄舞的發絲突然有了些灰意,就像是沾染了牆上落下的灰塵。
與此同時,他原本就已經顯得有些清瘦的臉龐上瞬間多了幾道極細的皺紋,他肌膚之中的血色卻在迅速的褪去。
賀蘭黑雲眯著眼睛,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魔宗發絲上的灰意並非是塵土,而是他的發絲真正的在變得灰白。
她記得很清楚,魔宗之前就有一些激發身體潛能的秘法,在當年從南朝逃到漠北的過程裡,魔宗在很多時候也是依靠這些手段才勉強逃過了追殺。
但那些手段無法和現在魔宗所用的手段相比。
因為此刻他用的手段,是真正的燃燒生機,或者說折損壽元的手段。
在不久之前天武川的那場大戰裡,吳姑織最後用的便是這樣的秘法。
在吳姑織最後傳給她的真元運用裡,也蘊含著這樣的手段,而現在,這種手段就相當於是她傳遞給了魔宗。
魔宗就在此時用了出來。
她一直認為自己和魔宗之間毫無諒解的可能,但她很清楚,身為魔宗,在這樣的戰鬥裡,並非隻有唯一的選擇。
如果發現自己未必能夠戰勝賀拔嶽,若是換了以前的魔宗,或許直接就會遁走。
既然擁有九幽冥王劍和幽冥神蠶,即便是這次不敵而逃,有著這次戰鬥的經驗,魔宗依舊有可能在今後戰勝賀拔嶽。
然而和當天在天武川外的吳姑織一樣,魔宗沒有退。
她覺得魔宗會退,哪怕是已經有所改變,也會選擇退。
但他偏偏沒有。
……
魔宗的身體沒有在發光,但他的身體裡的氣息卻在不斷的燃燒,不斷的朝著他手中的九幽冥王劍湧去。
他的身體似乎在變成一塊分外純淨的琉璃,同時他用光明聖宗的這種手段,將自己體內能夠動用的力量全部逼出去。
賀拔嶽的身體裡也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警意,此時的魔變讓他的戰鬥意誌也比以往更加強大,但與此同時,大幅度提升的感知能力,也讓他感到魔宗手中的九幽冥王劍上開始充斥一種令他的真元都似乎畏懼的氣息。
他的修為原本就已經和魔宗一樣,是這個時代真正的巔峰,隨著魔變的進行,他的感知得到恐怖的加強,早已經淩駕於這個時代所有修行者之上,但此時,他依舊沒有來得及感知清楚這一劍的來臨。
他的感知之中,這柄九幽冥王劍似乎還在蓄勢,然而事實上,魔宗已經斬出了這一劍。
不是刺,也不是用力的砍,魔宗揮動這柄劍隻是輕輕的劃了出來。
賀拔嶽的腰腹間出現了一道傷口,隨著極薄但極為鋒利的劍氣的深入,他腰腹間的這道傷口不斷擴大,即便他此時近乎魔變完成的身體擁有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強度,每一絲流淌著真元力量的血肉都像是千錘百煉的鋼條,但這道傷口的持續擴大,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他整個身體都要被攔腰切開!
這種魔變讓他此時並沒有感知到什麼肉體的痛苦,但劍氣和他體內的真元力量的相互衝擊,還是讓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但他此時卻並沒有急著去躲避這種劍氣對自己的傷害,那些斷裂的血肉之中,有許多黑色的水流湧了出來,黏附上劍氣,與此同時,黑色的水流裡,有數十縷黑色長蟲一般的真元朝著這些劍氣之中鑽去。
空氣裡出現了一條模糊的影跡。
這些黑色長蟲一般的真元沒有能夠鑽入這些劍氣,因為在劍氣所在的位置,已經出現了一柄真正的劍。
在這刹那時光裡,魔宗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他持著九幽冥王劍,就像是一個熟練的屠夫在割肉一般,割著賀拔嶽的肉。
賀拔嶽渾身戰栗起來。
即便感受不到痛苦,但自己的血肉和骨骼被切開,天下至寒的劍鋒在血肉和骨骼之中行走所帶來的感覺,還是無比的古怪,甚至令他感到說不出的惡心。
他的手在此時終於落在了劍身上。
他的這一隻手也給人很惡心的感覺。
他這隻手已經變成靛藍色,血脈就像是符文一樣,一根根的浮現在肌膚的表麵,就連指甲都如同野獸的爪子一樣顯得堅厚而鋒利,他的五指指尖卻閃耀著一種和這種野獸以及魔變的氣息完全不符的純正金色光芒,這種光芒,甚至很像是北魏皇室那種功法的氣息。
金色光芒在他的五指指尖凝成五個金色的法印,這五個小小的法印死死的壓住了在他身體裡繼續前行的劍鋒和劍身,但他手指的血肉卻似乎承受不住強大的反衝力和九幽冥王劍上流散出來的力量,細小的金色法印反而刺破了他指尖的血肉,嵌入進去。
鮮血從他指尖的傷口嗤嗤的流淌出來,伴隨著鮮血之中的真元變化,這些鮮血卻不斷變成黑色的水流,就像是路邊陰溝之中粘稠的汙泥泥水一般,不斷的衝刷在九幽冥王劍的劍身上。
魔宗的身體裡響起很多古怪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血肉在繃斷,骨骼內裡在爆響,他的口中開始不斷流淌出鮮血,他手中的九幽冥王劍已經無法前行,在經過魔變之後,賀拔嶽無論是感知還是真元的力量,都已經淩駕於他之上。
他的劍無法前行,他便將自己整個身體和召喚而來的天地元氣,全部壓在了劍柄上。
這柄九幽冥王劍不再是劃和切割,它就像是變成了一根無比寒冷的撬棍,在賀拔嶽的身體裡往上撬去!
沒有切割聲。
唯有硬物的碎裂聲。
賀拔嶽的這右手五指也終於無法承受,他的整個手腕上的血肉都古怪的扭曲起來,他的五指皆斷。
帶著凜冽殺意的劍身,筆直的朝著賀拔嶽胸腔之中撬去,朝著心脈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