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雲在陳儘如的身前停了下來。
他的身前出現道道影跡,像是令肉眼出現錯覺的殘影,然而實際上卻是元氣每一次衝擊和震蕩產生的波影。
他不得不退到陳儘如的身前。
否則以那種手段對付這名老人的陳儘如無法在對方的反擊之中生存。
那名老人的身影,就在他這停下來的一刹那消失在他的視線和感知裡。
陳子雲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沉默的感知著空氣之中遺留的氣息,壓住心中的一絲燥意,他沒有再動步。
許多道屬於神念境修行者的飛劍在空氣裡發出不甘心的沉悶震響,在紊亂的元氣波動中飛回主人的身邊。
這是陳家動用了全部資源追尋線索之後做出的試探,但在試探成功的刹那,便已是聚集了南朝邊軍所有精銳力量進行的一次圍殺。
軍中的修行者參與的戰鬥大多殘酷,即便從一開始就想留下活口,但五部邊軍之中的強者雲集,卻依舊讓對方逃脫,這次的圍殺不僅失敗至極,對於五部邊軍而言,甚至是恥辱。
陳子雲靜默了片刻,他若有所悟,靜靜的抬頭看向被天威吹散的雲層,眼眸深處閃現出一絲寒意。
“他的真元修為最多和我在伯仲之間,在你那一擊消耗了他的諸多力量之後,他原本不可能從我和這些軍中修行者的手中逃脫。”
他輕聲對著身後的陳儘如說道:“但是有人用一種莫名的玄奧手段,瞬間給他貫注了大量的真元,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裡,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建立這樣的傳輸通道,即便是我師尊和沈約也不能,除非這人的修為遠勝於沈約和我師尊,若真是如此,那就算是我和魔宗,在這人的眼中恐怕也是如同螻蟻一般,這人根本不需要太過隱藏。”
陳儘如點了點頭。
若是真有人的修為遠勝於沈約,那恐怕真是如同當年幽帝一般的存在,根本不用和這名老人在對話之中所說的一樣,還要費儘心力去尋找幽帝的法器和功法。
“若是以我的見知來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兩人的功法本身就有互相感應。”
陳子雲緩緩轉身,看著陳儘如,接著說道:“這兩人所修的功法,原本就有著獨特的聯係。而且從方才的情形來看,至少需要兩個我這樣的修行者,體內的真元完全爆發,才有可能瞬間破開這些軍中修行者的聯手之勢,才能破開所有這些威能。”
陳儘如緩緩的調息著,他吞服了一些靈藥,然後輕聲道:“所以剛剛傳給他真元的那名修行者,所修的功法應該也迥異於常人,他的體內,應該存積有海量的真元…這人的身體所能容納的真元數量,恐怕很驚人。”
陳子雲點了點頭,他又沉吟了片刻,道:“若河道始終存在,那陳書荒隻是河道這端的小池塘,而河道那端的那人,則是一片湖泊。”
陳儘如的感知並不如陳子雲強大,但聽著這些話語,他便知道陳子雲是要自己徹底理解他方才所感知到的世界,唯有真正明白,他才能幫助陳儘如去接著追查陳書荒背後的那人。
在修為和力量上,他不如陳子雲強大,但在調度手上所擁有的一切資源方麵,他原本就是陳家仰仗的軍師,他比陳子雲和林意都要強出太多。
他仔細的回想著方才的每一個畫麵,甚至想到了之前陳書荒和他對話時,以及戰鬥時候最後眼中的神色,他便越發的肯定,他的神色再次凝重起來,看著陳子雲道:“池塘的水可以通過河道流向湖泊,湖泊的水也可以通過河道流向池塘。但湖泊的水流向池塘的閘門,卻是在湖泊的控製之中,水滿則溢,池塘的水位高了,自然會向湖泊流淌。但湖泊之中的蓄水,卻不會自然流淌向這些河道,流向這些池塘。”
“陳書荒請求這人的援手,這人同意,才會對他貫注真元。”陳子雲點了點頭。
陳儘如看著陳子雲說道:“這些人都和幽帝和當年的幽王朝有關,若要推斷這些人,便最好套上有關幽王朝的記載…在我所見的一些記載之中,幽帝之所以無敵,不隻是他一統天下之後,以無比鐵血和強橫的手段儘數搜刮世間那些最為強大的煉器材料,儘鑄為他和他座下四方巡王和八部神將的法器,還在於他的真元似乎永遠無窮無儘,可以輕易用出恐怖的翻山倒海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那種所謂的翻山倒海般的真元手段,隻要一擊,便要消耗多少的真元,哪怕他的天賦再過特殊,哪怕他有再多的靈藥可以煉化,這種積蓄真元,多少要些時間。”
陳子雲也很清楚陳儘如的意思。
時間是所有人最大的力量。
即便幽帝擁有無數強橫的手段,但時間對於他和其餘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尤其像幽帝這樣的人,有無數想做的事情,有無數的對手,在某些地方用去了時間,他便更不夠時間做彆的事情。
“我師尊和我,包括我那喜歡讀書的師弟林意,之前其實所觀幽帝的記載並不多。”陳子雲點了點頭,“想來林意師弟和我所想的也是一樣,有關幽帝和幽王朝的記載太過玄妙神奇,許多記載更像是神話故事而不像是真實的史實。但在我和吳姑織以及他在荒園一會之後,我一路上看了許多有關幽帝的記載,在我所見的記載之中,他一生親自征伐,親自出手的次數,甚至比他的四方巡王和八部神將都要多,在他的戰鬥之中,也完全看不到他珍惜真元的跡象。”
“他以強大的武力強行懾服天下,為了展示威嚴,他很多次親自出手,都是展現天威般的手段,甚至直接用恐怖的毀天滅地般的真元手段,直接將叛軍的整個營地都徹底摧毀,那種真元的損耗,之前無法想象,但現在想來,恐怕便是今日陳書荒和他背後那名主人一樣的情形。”
陳子雲也知道陳儘如此時徹底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也很直接的接著說道:“所以當年幽王朝的無數強大修行者,雖然得到了他的一些修行功法,或者說,也就是那些功法讓他們變得遠超一般的修行者,但那些功法存在的問題,便是自己修行的真元恐怕就像是朝貢一般,會自然朝著幽帝彙去一部分,而幽帝因此不用自己花費無數時間凝練真元,也可以從他整個王朝的無數修行者的修行之中,獲得恐怖數量的真元。”
陳子雲想著當年幽王朝的情景,想著記載之中那個鼎盛的修行者時代,想著一統天下的那個被稱為神朝的無比強大的王朝之中無數的修行者…想著這些修行者每日的修行都要貢獻一部分真元給予他們的帝王,想著幽帝當年的強大,他都不免有些心神震蕩。
那真是無法想象的情形。
若今日他感知到的河道那頭是一片湖泊,那當年的幽帝,真的便是一片海,一片星空。
越是如此,他越是能夠理解在今日陳子雲和那名老人的談話之中,那名老人為何那般“冥頑不靈”,為何始終都不覺得眾生應該平等,而始終覺得他們本該就是擺布世間的神明。
“若真是和我們推斷的無異,那不管他的這名主人到底是何等的修為,但體內的真元數量,必定驚人。”陳儘如看著他,凝重的繼續說道:“那這些修行者和那人既然功法存在這樣的聯係,這種元氣的通道既然真實存在,那背後那人也一定能夠被找出來,不是我們先找出來,便是魔宗先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