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許多力量真實存在著卻不被尋常人感知,甚至無法被絕大多數修行者利用,那些來自域外的星辰元氣如此,地脈之中的真磁之力也是如此。
尋常修行者的真元,是呼喚這個世間更多元氣的媒介,而這名男子身上的巨大衣衫,卻是溝通和利用地底真磁之力的媒介。
這天羅古城所在的地脈之中,蘊含著大量的磁鐵礦脈和礦鹽,兩者伴生,產生的地磁之力原本就已經被奇異的放大,而此時在他的感召之下,這些原本隻是能夠讓星光顯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的真磁之力,卻就像是變成了一條條真實存在的流束。
有許多金屬粉末在此時飄灑了起來。
這些金屬粉末來自城中另外的地方,來自三名精通星宿海秘術的北魏楊氏門閥的修行者。
這些金屬粉末也是一種媒介。
數百年來,楊氏門閥的修行者便通過這種獨特的隕鐵粉末來讓他們能夠感知和利用那些星辰元氣。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種獨特的金屬粉末就是他們的法器。
他們那些在尋常人看來匪夷所思的法門,事實上是真元和這種法器結合的產物。
任何的隕鐵都不可能有太大的存世量,若是哪一天楊氏門閥的這種金屬粉末斷絕,那他們的法門便徹底喪失了用處,就如那些修行者徹底喪失真元而得不到補充沒有任何的區彆。
隻是今夜裡,這些楊氏門閥的修行者並沒有絲毫的吝嗇。
大量的這種金屬粉末混雜在塵囂之中,不斷的汲取著那些銀色的光線。
從天空落下的星光和那名身穿巨大衣衫的男子的力量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不斷彙聚的星辰元氣在空中如絲如縷的旋轉,形成了一個個奇異的銀色光圈,在銀色光圈的中心,那些地底湧出的真磁之力不斷彙聚其中,變成了一道道如閃電般的光束。
無數的光束,就像是無數道閃電凝成的飛劍,在夜色裡不斷的形成,朝著這座城,或者更準確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地陷之中的一處落去。
那便是原道人和白月露等人所在的位置。
此時從高空俯瞰下來,天羅古城已經不複存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碗。
無數道閃電凝成的小劍,在沙暴之中紊亂的行走,最終朝著原道人等人落去。
原道人的眉頭深深鎖了起來。
他第一次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脅,而且最為關鍵的是,沙暴之中,他的感知再次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禁錮,就像是有一個巨大的黑色龜殼將這方天地徹底遮蓋了起來。
他舉起了他的左手。
他的右臂在很多年前的戰鬥中已經失去,然而此時,他的左手比當年持劍的右手已經強大了不知多少倍。
他的五指張開,五指微屈,然後點出。
沙暴之中突然響起五道暴戾無比的呼嘯聲。
這呼嘯聲不是來自他的五指之前,而是來自天上。
五股磅礴的氣流就像是五道龍卷狠狠的墜落下來,狠狠的衝破了籠罩這處巨大地陷的黑色龜殼,接著狠狠的砸在沙暴之中。
無數道氣勁就像是無數名劍師的劍在沙暴之中狂卷而出,將那些從四麵八方用來的閃電小劍不斷卷向四周的沙暴深處。
沙暴深處,那名端坐在黑棺之上的老人垂頭看向自己坐著的黑棺。
黑棺表麵閃耀著一層晶光,使得這口之前烏沉沉的黑棺越發顯得像是用整塊黑玉雕成,然而此時,就像是被他的目光所破,光滑如鏡的棺蓋上,驟然出現了數條裂紋。
這名老人無限感慨。
他這一生都在北方。
在對於他而言的遙遠的南方,在過往很多年的時間裡,至少出了南天三聖,但在他這一生經曆的時間裡,在他所在的北方,卻從未出現過入聖境之上的修行者。
他猶記得當年他入神念時,他的師尊剛剛入聖,但壽元已經將儘。
他的師尊十分惆悵和感慨的說過一句,“朝見妙真,夕死可矣。”
他師尊所說的朝見,便真的隻是見,真的隻是想著自己修行一世,明明知道有那樣的境界存在,卻根本無法看見那個境界的修行者,無法看見那個境界的修行者是何等的強大,是如何調運天地元氣。
哪怕隻是讓他那時看到這樣真正進入妙真境的修行者,他甚至就能很安心愉悅的離開這個世間。
越是修行到深處,越是壽元所剩無幾,越是知道修行是何等美妙的事情,便越清楚再往上的境界,是何等的遙不可及。
所以這名老人覺得自己很幸運。
他見到了這樣的境界,所以哪怕不敵,如果不能將這名妙真境的敵人困死在這裡,他就算戰死在這裡,也沒有什麼遺憾。
他的雙手按在了棺蓋上。
黑色的棺蓋上瞬間出現了更多的裂紋。
但與此同時,就像是某些修煉獨特功法的修行者壓榨氣海深處的真元一樣,這口黑棺內裡有更多的元氣被壓榨了出來。
一股無比古老的氣息驟然出現在他的身周。
棺蓋的裂縫裡,一縷縷的黑色元氣就像是無數黑色的薔薇驟然生長出來,然後變成一座座山的影跡。
無數座小山出現在這黑色的棺蓋上,與此同時,天空之中就像是多了無數座山,然後這些山開始瘋狂的旋轉。
原道人的左手依舊抬著,他的食指和中指在此時並指為劍,朝著虛空之中刺了出去。
妙真境的修行者之所以強大,便是可以隨意的從更遠的天地汲取大量的天地元氣,方才他那一擊,不隻是要破開敵人對於這方世界的封堵,而且同時是要借以這一擊判斷出敵人的真正身位。
此時他的感知裡雖然又出現了無數山,但方才他擊穿烏龜殼的那一瞬,卻已經讓他驚鴻一瞥,發現了那彙聚這些閃電小劍的修行者。
那名身穿著巨大衣衫的男子霍然抬首。
他前方的沙暴之中,驟然出現了一道孔洞。
一道帶著強烈本命氣息的劍氣破空而至,但在行進之中卻是不見擴張,反而急劇的縮小,縮小成針。
這名男子往後退出一步,但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擋這一道凝聚無比的劍氣。
他隻能寄希望於同伴。
無數灰色的氣流如同細細的發絲般從他的身後流淌出來。
這些發絲般的元氣的另外一頭,是那名穿著巨大衣衫的甄姓女子。
這些細絲迅速的纏繞到那道劍氣之上,無法阻止這道劍氣的前行,但卻硬生生的將它扯得偏移了數寸。
起先的數寸,落到這名身穿巨大衣衫的男子身前時,便已經差了數尺。
蓬的一聲。
這名男子的身外衣衫上一聲震響。
他腳下的沙地翻卷起來,如潮水般擴散出去。
這道細細的劍氣繼續前行,落在他身側遠處的地麵。
隻是細細如針的一道劍氣,卻像是巨犁從地上犁過,瞬間將地麵切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多謝。”
這名男子轉過身去,對著那名女子致謝。
他自身沒有受到什麼損傷,但他知道那名女子未必沒有負傷。
“妙真果然是妙真…隻是他也需要消耗真元,他的真元也會耗儘。”那名女子從他的身後走來,她的聲音依舊十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