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俱羅這種修行法,即便是沈約那樣的存在都無法窺其全貌,彆說是此時的原道人,就連林意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的這種變化。
這就像是他身體適應不同外境的自然反應,當他的血液流動變得異常緩慢之後,周圍的天地變得安靜下來,他的感知卻變得更加敏銳和清晰。
尋常的修行者不會去挑戰長時間的內息,然而他在被眉山的路途之中,就已經在修行之中不斷陷入這種長時間的內息。
現在林意所需的,就是自己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和強大。
在水中戰鬥,真元再過強大也會被削弱,周圍的濁水之中又有無數的懸浮物,環境遠比在岸上要複雜得多,就如席如愚先用這些上方垂落下來的鐵索為武器限製他的行動一樣,他要想限製席如愚,也隻可能依托於此時水下錯綜複雜的環境。
他也不想給席如愚太多平靜思索的時間。
先前最早到來的這支北魏軍隊以驚人的速度搭建了這座可供大軍通行的浮橋,除了這支北魏軍隊很擅長做這種事情之外,很大程度來源於他們在上遊砍伐了大量的樹木,順水漂流下來,還有他們劫掠了附近州縣的大量船隻,將這些堅固而花費不少錢財才能製造出來的船隻都當成普通的浮物。
當林意的感知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大,他的感知裡,出現了許多船底。
這些船底有的很小,不過是那種尋常的漁船,有的卻很大,是那種木材極為堅厚,刷了不知多少層油泥的大型商船。這些大型商船在平常時候都是商行財力的象征,但現在無論是這些大船還是小船,都被這支北魏軍隊壓了不少壓艙水進去,這些船都吃水|很深,船甲板的高度和尋常浮物幾乎相同。
這些船底,在此時林意的感知裡,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倒扣的島嶼。
水中響起一道極為怪異的轟鳴,林意手中的鎮河塔心猛烈的擊了出去。
席如愚手中握著的那些鐵索上散發出奇妙的輝光,直覺林意的這一擊就將落向他這些鐵索。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根鎮河塔心卻是驟然改變了方向,狠狠的刺向上方。
隨著林意身體的些微跳起,這根塔心的尖端重重的紮進一艘大船的船底,那些厚厚的水垢和油殼以及堅韌的船木瞬間被洞穿。
浮橋上正有許多北魏軍士在通行。
有不少北魏軍士正經過這艘大船的上方,他們陡然聽到腳下一聲沉悶至極的轟鳴,突如其來的劇烈晃動,讓那些身手不凡的武者都難以穩住身形。
一擊之後是第二擊。
林意沒有任何的遲疑,他手中的鎮河塔心倏然從破孔處拔出,再次往破孔處邊緣砸去!
在他第二擊落下之前,席如愚已經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縛在騰蛇重鎧身上的鐵索瞬間繃得筆直,然而整具騰蛇重鎧卻並未像他想象的一樣,被他迅速往前拖動。
他的身體反而被人在背後猛推了一把一般,往前浮動不已。
騰蛇重鎧加上林意的體重,加上這根鎮河塔心的分量,實在太過沉重,而現在他是在水中,不在陸上,他都無法完全適應這樣的變化,兩相較力之下,他的身體反而有些不受控製的往前浮去。
即便是水流也無法阻止那種刺耳的破裂聲的傳遞。
浮橋上和岸上的魏軍都清晰的聽到了浮橋下方響起的刺耳碎裂聲。
無數碎木在水中激射,帶起無數道水浪,但這些水底的激流在下一刹那,便被一種更強大的力量捏住一般,往上提去!
無數驚呼聲在浮橋上響起!
浮橋上響起了無數浮木的炸裂聲。
大量的河水從船底的孔洞湧入,讓這艘大船瞬間傾覆,無數木板擠壓在一起,那些原本連著這艘大船的鐵索也承受不住這種力量頃刻繃斷。
大量的水流湧進船艙的刹那,席如愚的身體被暗流帶得往上飄去,他的手往上一拍,一團水花在他掌前爆開,瞬間將他的身體往後方的深水之中壓去,但與此同時,隨著這艘大船的翹起,傾覆,下沉,這條大船的周圍,出現了無數不受他控製的暗流。
對於他而言,就像是有數十名修行者在這水底胡亂動用真元,紊亂無比的力量在水下肆意的穿行。
浮橋上的繃斷聲和炸裂聲更加密集。
這艘大船原本吃水|很深,此時大量河水湧入,沉的極快。
隻是林意還嫌不夠快!
他在自己的身體失去重心之前,手中的鎮河塔下再次往這艘大船的船底連砸數記!
數聲裂響在船底清晰的響起,接著浮橋上方響起更令人心驚的斷裂聲。
此次響起的斷裂聲來自於這艘大船的船底本身。
在所有人震鳴的目光之中,這艘大船在接近船頭的位置折斷,折成兩段,往水下插去。
一個巨大的漩渦,隨著這船的沉沒生成。
無數原本固定的浮木隨著水流撞擊起來,很多原本固定住的船隻也晃動不堪,脫離了束縛。
席如愚連拍數掌,他將自己的身體強行在這樣的水流之中穩住,然而即便如此,依舊有天翻地覆之感。
在接下來一刹那,他手上抓著的鐵索上卻是傳來他都幾乎無法抗衡的大力。
這並非是林意在此時劇烈的掙紮。
林意此時在水中有些騰空,往下墜去,他的身體在巨大的水流衝擊之下,如同一個水中的瓷瓶亂轉亂晃,巨大的力量,來自於水流之中那些巨木,來自於破碎的船體!
他手中的這數十條鐵索,在無數的亂流之中,就像是數十根釣鉤,不可避免的掛上了諸多的碎木,甚至是破碎的艙體!
這種巨木和大船的重量,在加上騰蛇重鎧本身的重量,已經不是他所能抗衡。
他的身體雖然筆直的站立在水中,但卻是如同被牽引的秤砣一樣,朝著前方“飛”去。
他的心中有凜冽的寒意升起。
此時他甚至有些後悔用這種方式和林意戰鬥,但此時沒有後悔的餘地,唯有應對。
他的右手猛烈的往上揮出。
他手中緊握著的這些鐵索天女散花般往上方水麵刺去。
咄咄咄咄….
這些鐵索如同弩車射出的數十支弩箭,瞬間洞穿了浮橋上的眾多浮物。
在他看來,若是這些浮物隨著水流產生的力量連自己都無法抗衡,那林意便更不可能抗衡。
隨著他真元的劇烈噴湧,他胸肺之中已經火熱起來,他不相信純粹憑肉身力量戰鬥的林意可以堅持很久。
然而就在此時,林意手中的鎮河塔心狠狠的刺入河床之中。
鎮河塔心筆直的刺入河床。騰蛇重鎧無比強橫的在水中穩住身形。
這根鎮河塔心原本就是用來鎮河所用,但之前一直作為兵刃殺戮,此時它才成了真正的鎮河塔心。
林意雙手握住這根鎮河塔心,用力的將它刺向下方更深處。
他的身影,在此時混亂不堪的河水之中,就像一尊真正的鎮河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