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老人很自然的掀開營帳站到了昏迷不醒的晉冬麵前。
他感知著晉冬體內的傷勢,眉頭不自覺的微微皺了起來,接著他伸手朝著晉冬那處還在淌血的傷口拂了過去。
他的手指並未真正接觸晉冬的身體,然而有一道精純的真元卻是從他的指尖析出,緩緩的透入晉冬的體內。
那些如釘子一樣頑固的劍氣從傷口之中緩緩被逼出,與此同時,他的真元帶著一種令在場這些將領無法理解的味道,將那些傷口一一撫平。
晉冬這道劍創不再流血,但這名老人並未就此收手,他的真元平緩但無比強大的耐心穿行在晉冬的經絡之中,將晉冬體內幾處淤塞的經絡都溫和的打通,這才停止了施為。
這些守候在晉冬身側的將領感知著這樣的變化,心中大定的同時對這名老人生出無限感激,但既然這名老人先前並未回答他們的問題,他們便不好再多問。
這名老人知道晉冬會醒來,但他並未等待,他靜默的出了這頂營帳,然後走向陳儘如所在的營帳。
先前是容意一直在陳儘如的身邊,現在容意等人都已經去了北牆,此處便安排了一些城中的醫官照料。
即便是這些醫官,看著這名老人時,都感覺到了這名老人迥異於其他修行者的氣息。
這名老人並沒有馬上進入陳儘如所在的營帳,他在營帳門口深鎖著眉頭認真的思索了數息的時間。
陳儘如的傷勢對他而言已經太過棘手,他也不可能對陳儘如起到真正的醫治作用,消耗自己寶貴的真元在一名可能注定很快死去的人身上,這似乎不太值得。
但他最終還是走進了營帳。
嗤嗤嗤嗤數道低微而急劇的破空聲在他指尖響起,一些凝聚的真元極為精準的刺入陳儘如的竅位,將陳儘如的氣機全部封死。
“去救治其他人吧。”
這名老人對著這些守著陳儘如的醫官輕聲卻不容置疑的說了一句,然後朝著不遠處的北牆而去。
封死氣機便如同冰凍,但這種手段也不能持久,隻是能夠為陳儘如爭取數日時光,隻是數日過後,沒有那種擁有逆天手段的醫師到來,陳儘如便根本不會醒來,會直接死去。
……
像這名老者這樣的存在,隻要他不再刻意隱藏,便自然不可能不引起所有修行者的注意。
停留在牆下的數輛馬車中,柴油鹽這名皇宮裡的供奉首先感應到了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神聖氣息,他震驚的睜開眼睛,然後走出馬車。
“您是劍….”當第一眼看清這名老者的身影,看到這名老者頭上戴著的那頂玉冠,柴油鹽的腦海之中便直接想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名字。
“是我。”
這名老者看著他微微頷首,很直接的點頭。
“怎麼連您都…”
柴油鹽震驚到有些失聲。
在整個南朝,除了南天三聖之外,即便找得出比這名老者修為更高的存在,但也很難找得出比他資曆更老,並得以封侯的修行者。
他是劍溫侯,蕭衍起兵最終能夠坐上皇位,除了南天三聖之間的戰鬥之外,他也占著很大一部分原因。
在很多場艱苦卓絕的戰鬥裡,他都始終在蕭衍的身側。
“我因為林意而來。”
劍溫侯看著他,說道:“原本是要殺他。”
“原本是要殺他?”
柴油鹽愣了愣,他原本也是要來殺陳儘如,但是他現在希望陳儘如能夠好好的活著。
“我…”
他想要開口說什麼,然而他隻是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劍溫侯已經打斷了他:“不用麻煩,從他到這座城裡,我就一直在看著他。”
……
城牆上很快引起了一陣騷動。
“見過前輩。”
林意來到登臨北牆的這名老者的麵前,躬身行了一禮。
“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修行者,但是很好。”
劍溫侯溫和的看著林意,輕聲道:“有你這樣的修行者存在,鐘離城便有可能守得住。”
林意原本便已經感知出對方沒有殺意,此時聽著他的這句話,不由得心中一動,“前輩您是要幫我守城?”
“欠人恩情當然是很麻煩的事情,但和皇帝陛下的恩情相比,畢家對我的恩惠不算什麼。”劍溫侯看著林意搖了搖頭,“幫你守城這句話說得自然不對,這原本就是我們打下的江山,說是守城,那也是你在幫我們守。”
“說法不重要。”
林意笑了起來,“和生死相比都是小事。”
他的笑容此時顯得很輕鬆。
在當年劍溫侯歸隱稻城之前,便已經是入聖境的亞聖。
這樣的人,原本看他一眼,他就死定了,但現在卻成了江對麵那支北魏大軍的敵人。
他之前並沒有信心能夠堅持等到魏觀星和劍閣的人到來,但是現在,他有了信心。
“在靈荒到來之前,若是我在這裡,或許對方發現之後,會徹底放棄攻下這座城。”劍溫侯淡淡的看著對麵的北魏大軍,說道:“神念境之上的修行者之所以被稱為半聖,而入聖境的修行者之所以被稱為亞聖,除了神念之上力量和承天境有著太過明顯的區彆之外,還在於神念之上即便真元大量消耗,卷吸天地靈氣的速度也比尋常的修行者快出很多。即便我們的真元在戰鬥之中消耗一空,但隻需要一些時間,我們依舊能夠形成一些真元。哪怕是很短的時間,哪怕是很少的真元,以我們的手段施展,神念之下的修行者依舊不可能殺得了我們。所以在靈荒之前,所有入聖境的意見都值得天下重視,而南天三聖,更是能夠直接左右天下。但現在不同,現在這裡的天地靈氣太過稀薄,真元消耗掉了便是消耗掉了,真元不可能得到補充。若是我的真元消耗乾淨,不需要對方任何修行者來殺我,我可能都會死,因為我已經太老。”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之前和原道人有關修行做過一些探討,但並未涉及這方麵的問題。
劍溫侯在戰鬥之中必須重視的問題,同樣也是原道人的問題。
“神念之上的修行者,我會酌情出手。不到神念的修行者,我便不會浪費絲毫真元,都需要你解決。”劍溫侯沒有什麼停留,他看著林意接著說道:“戰陣和修行者之間的戰鬥沒有什麼區彆,便是永遠都不要落入對方的算計和節奏,現在既然他們不想再找你廝殺,那你便直接找他們。”
“原本沒有前輩你這樣的人在,我自然不敢在這支大軍麵前隨意放肆,但現在就不一樣,您不說,我也是這樣想。”林意笑了起來。
他也沒有再多廢話,轉身走向城牆的最邊緣。